177 皇帝送命題 (二合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無限循環字數:6462更新時間:24/06/27 17:41:41
    開設經筵放在正統朝,意義已經不是教導皇帝讀書那麼簡單了,更像是成爲了一種典禮。

    勳戚、內閣、六部等朝中重臣紛紛到場,再加上特許旁聽經筵的官員,以及各種執事官,浩浩蕩蕩可能不下百人。

    讀個書需要百來人看着嗎?

    答案很明顯是不需要,這些官員的存在只是爲了在皇帝面前刷臉。以及向外界證明, 自己如今正值當紅,屹立在大明的核心決策層。

    當然還有少部分人,可以獲得那個尊貴的“帝師”稱謂。

    明英宗朱祁鎮距離上次開設經筵,已經過去了三月有餘。如今再次召開經筵,自然更得隆重對待,只有讓皇帝讀的滿意, 以後才會繼續“上學”。

    於是乎這場經筵規模更加宏大, 參與的官員人數更多,不下於一場小型官方盛典了。

    只不過這些官員所不知道的是,越是這般莊重正式,就愈發能激起朱祁鎮對於經筵日講的反感厭惡。今日要不是皇太后孫氏親自勸學,他絕對不會開設經筵來噁心自己!

    文華殿內百官已經就位,根據職位跟官銜的高低不同,分站了不同的羣體。

    英國公張輔擔任知經筵事,職責爲總領經筵一切事務,土木堡之變前都由勳戚擔任,後來這個職位就由內閣首輔擔任。

    知經筵事屬於榮譽銜,就跟後世某某榮譽會長的意思差不多。真正管事的是同知經筵事,這個職位基本上由內閣大臣跟六部尚書擔任。

    再下面就是經筵講官了, 也就是俗稱的帝王師。負責向皇帝講解經史子集,由翰林院官員或者國子監祭酒擔當。

    繼續往下的參與官員,就基本上屬於執事官一類,比如負責鳴贊、警衛、禮儀等等官員。

    沈憶宸所站的位置非常特殊, 並未與大臣們站在一起,而是孤身一人站在對立面的御案旁,可以隨時準備好爲皇帝翻書。

    特許旁聽的官員羣體中, 翰林官佔據了很大部分名額,其中又以值事廳那羣資歷尚淺的上屆翰林爲主。

    他們看到沈憶宸站在展書官的位置,首先是不可思議跟震驚,後續變成了嫉妒跟憤怒。

    自己等人在翰林院任職三年,才好不容易獲得了經筵旁聽的資格,爲何沈憶宸這個閹黨中人,可以後來居上親近皇帝,誰在背後徇私安排的?

    這羣人翰林官中,就有沈憶宸入仕當日,用官銜威壓過的翰林檢討陶宏正。

    他此時雙眼通紅,內心中滿是羞辱感。官銜比沈憶宸低陶宏正認了,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狀元可以直授翰林修撰一職。

    但侍講經筵在翰林院中,講究的可是論資排輩,沈憶宸憑什麼能跳過日講、旁聽等等步驟,一步登天成爲展書官?

    靠他爹是成國公嗎?

    就算成國公勢大,也不可能把手伸進翰林院這等清貴之地,背後定然是有人提拔徇私!

    想到這裏,陶宏正把目光看向了另外一邊的侍讀學士倪謙。目前翰林院掌事排班的就是倪謙,沈憶宸想要擔當展書官,必然的經過他的手。

    莫非堂堂侍讀學士,也淪落於沈憶宸的諂媚權勢之下嗎?

    “諸位同仁,沈憶宸何德何能擔當展書官,爾等心中就沒疑惑嗎?”

    陶宏正心中憋屈不已,開口朝着身旁翰林官們煽動了一句,他相信絕對不止自己一個不服。

    果然這話出來,旁聽的翰林官們就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按資歷沈憶宸入職翰林院不過月餘,就很快調任到東閣進學。

    論成績那更是沒有,個把月能在翰林院做出一番什麼事業?

    甚至論身份,如今沈憶宸都不能算是純粹的翰林官了,憑什麼還佔着翰林院的資源?

    從開始竊竊私語,到後續聲音越來越大,已經引得其他參與經筵的朝臣們,不斷把目光看了過來。

    “肅靜!”

    擔任經筵講官的倪謙看不下去了,朝着這羣旁聽的翰林官低聲告誡了一句。

    雖然經筵在皇帝來之前,不像朝會那般正式,但這般大聲喧譁,還是有礙儀容。

    只見陶宏正站了出來,朝倪謙拱手道:“晚輩有一事不吐不快,還望內翰學士解答!”

    “想知道沈憶宸爲何能擔任展書官是嗎?”

    這羣翰林官的討論,倪謙也不是聾子,自然聽在了耳中。

    “沒錯!”

    陶宏正那日被沈憶宸給當衆羞辱,早就內心有着怨恨。如今又感到不公,再顧不得什麼上下尊卑,只想跟倪謙討個說法。

    “擔當與堅持。”

    這種場合之下,倪謙不方便解釋太多,他也不想解釋太多。

    《寰宇通志》這本書,並不是特地留給沈憶宸修纂的。畢竟誰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料到這小子會狂妄到入仕第一天就威壓衆翰林前輩。

    之前倪謙數次在院中提及,希望有人願意接手修此書,卻無人應答。恰好沈憶宸犯了衆怒,就乾脆順水推舟,就把這口黑鍋甩給他了。

    如今在倪謙看來,這羣後輩個個號稱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不過是誇誇其談、虛有其表罷了。

    論起擔當,還不如沈憶宸這個所謂的閹黨中人!

    何爲論跡不論心,眼前不就是鮮明對比嗎?

    擔當與堅持?

    聽到這個回答,陶宏正感到無法理解,沈憶宸做了何事能稱得上擔當與堅持。

    別說是他了,一同旁聽的那羣翰林官們,也大爲不服!

    那日掌院學士錢習禮跟侍講學士周敘,就有着明顯的偏袒包庇沈憶宸之意,如今看來就連侍讀學士倪謙也不例外。

    難道說一旦身居高位,就會被官場所腐蝕,無法保持文人的氣節跟風骨了嗎?

    就在陶宏正還打算據理力爭的時候,鴻臚寺官員高呼道:“聖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華殿內衆官員,紛紛跪下朝着明英宗朱祁鎮,行五拜三叩大禮,預示着經筵即將開始。

    今日經驗講官有兩人,分別是翰林院侍讀學士倪謙跟國子監祭酒李時勉。

    其實認真來說,今日在場的翰林院高層,並不僅僅是倪謙一人。如閣臣高穀,身上就兼任着翰林侍讀學士的官銜,還有掌院學士錢習禮也在場。

    只不過他們一人坐堂在內閣,一人坐堂在吏部,還佔着經筵講官的坑就有點說不過去了,總得給後面的人留些上位空間。

    朱祁鎮從進入文華殿開始,一張臉就面無表情。這種狀態除了經筵禮儀的規定要求外,還有就是心中的厭學情緒,壓都壓不住寫在臉上了。

    “進講!”

    鴻臚寺的鳴贊官高呼一生,宣示着經筵正式開始。

    沈憶宸趕緊向前一步,替皇帝把御案上的四書展開,並且翻到講學內容的那一章。

    講章內容什麼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所以沈憶宸動作也不是很慌張。但就在他做完要回到原位的時候,卻發現朱祁鎮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冷漠。

    這種神情讓沈憶宸不由緊張起來,皇帝在古代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掌控着生殺奪予大權。

    成國公朱勇曾經告誡過,朝堂之中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皇帝的恩榮。自己之前御駕隨行的時候,還與朱祁鎮稱得上相談甚歡,對方回宮還念念不捨的回頭了。

    這段時間在東閣進學,就連朱祁鎮的面都沒見過,應該不至於招惹到皇帝吧?

    莫非這是他厭學情緒溢於言表?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沈憶宸站立於旁,聽着侍讀學士倪謙爲朱祁鎮講四書。

    聽着聽着,沈憶宸就有些理解朱祁鎮厭學的心態了。拋開全年無休的學習時長不談,單論在經筵過程中,朱祁鎮就得全程保持着正襟危坐的狀態,不能有什麼小動作或者走神。

    並且所講的四書內容,全是些“公天下”、“仁政”、“內聖外王”等等枯燥內容,聽得簡直讓人打瞌睡。

    更爲離譜的是經筵過程中,講官在講“聖賢之道”時,會不斷對皇帝進行規勸跟諫言。類似於後世一個“爹味”甚濃的人,不斷跟你講些什麼大道理。

    而且皇帝還不能反駁跟指責,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就意味着失禮,沒有尊師重道!

    難怪這麼多人都想着去當帝王師,除了身份尊貴這點外,還能把皇帝給訓孫子似的,能不爽嗎?

    侍讀學士倪謙講完之後,就輪到了國子監祭酒李時勉講學。可能是爲了擴充皇帝知識多面性,他沒有再繼續講四書五經,而是講起了《貞觀政要》

    《貞觀政要》是一本唐朝政論性史書,記錄了唐太宗在位時期與諸大臣的議政內容。能對後世帝王施政,帶來很好的啓發跟經驗。

    相比較枯燥無味的四書五經,論史相對來說要有趣點,但也僅僅就那麼一點。

    就這樣熬了一兩個時辰,沈憶宸都感覺自己腰痠腿麻之際,國子監祭酒李時勉終於講授完畢,意味着今日經筵講學結束。

    按照流程,結束之後將由知經筵事英國公張輔,率領衆官員向皇帝行叩頭禮。

    不過就在此時,朱祁鎮卻意外開了句口,轉頭向身後的沈憶宸問道:“沈卿家,你覺得朕何如唐太宗?”

    此言一出,參與經筵的衆官員面面相覷。

    一方面是意外於朱祁鎮,會向沈憶宸這個六品小官詢問。另外一方面,就是這道題如若回答不好,簡直等同於送命題!

    用現代言語翻譯,就是朱祁鎮問沈憶宸,自己跟唐太宗李世民相比較如何?

    唐太宗李世民在華夏歷史上的地位跟威名,簡直不用過多言語,文治武功各方面,差不多達到了帝王的巔峯。

    某種意義上來說,稱之爲千古一帝都不過分。

    正是因爲這種成就跟功績,後世許多皇帝都以唐太宗爲榜樣,就連經筵內容也增添了《貞觀政要》這本政論性史書。

    帝王稱孤道寡,內心都是高傲的,自然期望能成爲一代聖君,猶如當年唐太宗那般被萬世敬仰。

    放在明朝品評唐太宗的功績,也是皇帝經常幹的事情,諸如明太祖朱元璋、明太宗朱棣、明宣宗朱瞻基,都有過跟大臣談論的經歷。

    但問題是,他們不會拿自己與唐太宗比啊,更不會比了之後還去問大臣如何。

    畢竟能不能比得上,你心裏面沒點逼數嗎?

    沈憶宸是萬萬沒想到,朱祁鎮會如此的沒有逼數,而且還把這道送命題留給了自己。

    至於爲何說是送命題,原因就在於皇帝問了出來,臣子誰敢說你丫的遠不如唐太宗?答案自然就只剩下拍馬屁一條路。

    人人都喜歡聽馬屁,卻人人都厭惡拍馬屁者。

    並且能問出這種問題,皇帝未必就真沒有自知之明,一旦選擇睜眼說瞎話,就有阿諛媚上之嫌。

    太假了,同樣會被皇帝所反感。

    真話不敢說,假話不能說,還有朝中衆大臣看着,這不是送命題是什麼?

    禮部尚書胡濙見到這一幕後,就與閣臣馬愉對視了一眼,雙方瞬間心知肚明。

    看來是呈上去的那份沈憶宸揭帖起作用了,小皇帝正處於叛逆期,此子在西北戰事上“否定”了三徵蒙古的戰績,又在西南戰事上“質疑”了二徵麓川的效果。

    一次大放厥詞也就罷了,第二次還敢在揭帖上闡述政策,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如今就算是成國公朱勇在此,也無法挽回沈憶宸在皇帝心中的印象了,這道送命題就是最好的證明。

    全場鴉雀無聲,錢習禮跟王英臉上都流露出擔憂神情。但礙於經筵場合跟帝王尊嚴,他們不可能幫沈憶宸回答問題,也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只能說伴君如伴虎,沈憶宸還是太年輕,沒有領悟到什麼叫做天子威嚴!

    此時沈憶宸腦海中思維瘋狂運轉,想着該如何給出一個最爲合適的答案。其實這個問題並不止朱祁鎮一人提出過,早在幾百年前宋太宗趙光義,也很沒有逼數的向大臣問過。

    當時一名叫做李昉的大臣,用了一句詩回答:“怨女三千放出宮,死囚四百來歸獄。”

    這句詩引用了一個典故,那就是當年唐太宗在春節前夕,把關押在京師的死囚召來,與他們約定如若能在來年秋天自覺歸獄服刑,那麼現在就能放他們回家,與親人一起共度春節。

    結果到了次年秋天,數百名囚犯都主動投獄,無一人潛逃。爲了表彰這批死囚的誠信,唐太宗下詔赦免了他們的罪責。

    典故的本身是爲了宣揚唐太宗的德政,就連死囚都能心悅臣服被感化,後世還有哪位帝王能做到如此“內聖”?

    聽到這句詩詞,趙光義也明白過來,自己是遠不如唐太宗。

    李昉可以用詩句來暗示,沈憶宸卻明白自己不能這樣做。因爲他已經知道之前感受到的朱祁鎮冷漠眼神,並不僅僅對經筵的厭惡,還有對自己不滿。

    這種狀態下,還敢直言不諱指出他不如唐太宗,絕對是找死!

    “沈卿家,這道問題對你而言,是這般不好回答的嗎?”

    朱祁鎮語氣中甚至帶着一絲“哀怨”,自己欽點了沈憶宸三元及第,並且把他視爲未來的股肱之臣,期望能君臣相得開創一段太平盛世!

    卻萬萬沒想到沈憶宸讓自己失望了,此子從未真正認同過自己的文治武功,接連諫言了蒙古、麓川的威脅。

    如果區區韃虜跟蠻夷還能威脅到大明,那把自己數次征伐戰果給置於何地?

    今日這道問題,就是朱祁鎮想知道,沈憶宸內心裏面真實想法如何。

    是認爲自己如同唐太宗一般英明神武,還是治國無方?

    “回稟陛下,太宗雖才兼文武,卻於孝悌有虧。並且太宗爲善矯揉,不如陛下寬厚懷人,體恤臣工。”

    不得不說,前段時間寺丞許江的建議,間接解決了沈憶宸目前的危機。

    站在看待帝王的角度上對比李世民跟朱祁鎮,那完全沒得比。哪怕現在都朱祁鎮還沒有性情大變擺爛,在位十年的文治武功上,依然差了唐太宗太遠。

    既然無法用帝王角度比較,那麼只能在個人身份上找尋閃光點了。

    李世民殺兄逼父這點,可謂世人皆知。用後世眼光看待,自然沒多大感覺,皇帝之位有能者居之。但是放在古代以忠孝治天下的環境中,就是繞不過去的污點,朱祁鎮比他強沒多大問題。

    “爲善矯揉”這個詞,是當年明太祖朱元璋跟臣下討論唐太宗的時候,大臣給予出的評價,而朱元璋也並未反駁。

    明太祖朱元璋一言一行,在明朝就是金科玉律,屬於絕對的政治正確無可辯駁,沈憶宸用了毫無問題。

    而寬厚懷人,體恤臣工這兩點,確實也是沈憶宸在《實錄》跟《寶訓》中,對朱祁鎮人情味的總結。

    他在繼位之後,釋放了都坊司樂工三千八百餘人,減除了帝陵徭役一萬七千餘人,解散了光祿寺膳夫四千七百餘人等等……

    對於天災人禍,朱祁鎮也沒有懈怠懶政,減稅賑災體恤民衆。並且還不斷裁汰冗官冗員,儘量消減朝廷開支,本身也不奢華浪費。

    對待臣下,朱祁鎮也稱得上是禮遇有加。就好比哪怕無比厭惡經筵,他也沒拿臣下出氣。

    特別是朱祁鎮對待太監的情感,沈憶宸感覺都遠遠超乎了臣下的標準,稱得上是親情觀念了,就好比王振。

    至於什麼廢除殉葬、釋放建庶人這些德政,那都是天順朝的事情了,不提也罷。

    只能說很多時候,人都不是簡單的臉譜化就能形容,得分爲不同時間點不同階段看待。

    至少現在的朱祁鎮,實在稱不上是個殘暴昏君,沈憶宸給出的這兩句稱讚,也不算過分阿諛拍馬屁。

    沒有浮華的稱讚,也沒有虛假的諂媚,簡簡單單的一句回答,有些出乎朱祁鎮的意料。

    同時他還發現了,沈憶宸按照君前禮儀一直低着的頭,現在擡頭起來,與自己對視了一眼。

    眼神中沒有恐慌,也沒有畏懼,更沒有所謂的討好。

    只剩下一種淡然、平靜、真誠。

    這一眼,讓朱祁鎮內心中五味雜陳。可能沈憶宸這樣不妥協媚上,敢於逆龍鱗直言者,才能成爲真正的股肱之臣吧。

    忠言確實逆耳,但利於行。

    “沈愛卿,朕明白你的心意了。”

    朱祁鎮點了點頭,他從沈憶宸的眼中看到了真情實感,這遠超一萬句虛情假意的順從吹捧。

    皇帝所需要的,就是忠誠!

    此言一出,胡濙跟馬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們所期盼的,是造成沈憶宸跟皇帝之間的君臣隔閡,最好是沈憶宸失去聖眷,從此不會成爲扶植自己人的阻礙。

    但從皇帝最後這一句話看,頗有一種君臣交心的感覺。

    要知道交心帶來的重視跟恩榮,要遠超尋常的聖眷跟賞賜,王振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皇帝當年甚至可以爲了他,去跪地哭喊求情太皇太后,去忤逆當今皇太后!

    今天這道題在胡濙看來,無人可以答的完美。按照沈憶宸以往的風格,也絕對是往微言大義上面發展,甚至是辭藻浮華的去誇讚皇帝。

    結果萬萬沒想到,沈憶宸大道至簡反倒打動了皇帝的心。

    胡濙歷經五朝,他很明白能做到這點絕對不是偶然,沈憶宸此子深譜帝心,真不簡單啊!

    同時一直站在朱祁鎮另外一邊沒說話的王振,看着沈憶宸的眼神也意味深長起來。

    以往他只是覺得沈憶宸很聰明,也很有能力,可以成爲自己的好幫手去建功立業,並且對抗文官集團。

    但是今日沈憶宸,卻讓王振看到了過於聰明的一面,可能自己想要掌控他,沒那麼簡單。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王振更瞭解朱祁鎮,沈憶宸寬厚懷人,體恤臣工的回答,堪稱是對皇帝性格最好的詮釋,特別是用在宮中親近之人身上。

    此子才智,有些傲然於世的感覺。

    “諸位愛卿們經筵辛苦了,朕令光祿寺在東順門置辦酒宴,愛卿們就退下吧。”

    御賜酒宴也是經筵的流程之一,並且這段飯珍饈良醞極盡豐盛,吃不完還可以帶走。

    “臣,謝主隆恩。”

    知經筵事英國公張輔,率領諸位大臣磕頭謝恩,然後準備退下。

    另外一邊沈憶宸,也打算跟隨着人羣退出文華殿。

    不過就在此時,御座之上又傳來了朱祁鎮的聲音:“沈愛卿留下,朕還有些話要與你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