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演技圈子(二合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無限循環字數:5563更新時間:24/06/27 17:41:41
    筵席落幕,告別了諸位官員之後,沈憶宸一行新科舉子,也走出了順天貢院。

    就在此時,蕭彝靠了過來,拱手對着沈憶宸說道:“解元郎今日提攜,在下感激不盡。”

    望着蕭彝這番認真嚴肅的模樣,沈憶宸卻不以爲意的笑道:“連提攜都用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做了什麼大事呢。”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說實話,沈憶宸是真沒把這點出風頭的機會給當回事,幫助蕭彝也沒想着要什麼回報,純粹的順水推舟。

    “對於解元郎而言可能是小事,但對於我蕭彝來說,卻是一份大恩情。”

    蕭彝說的可不是什麼客套話,他出身寒門農戶,屬於標準的底層士子。

    這種出身於微末的士子,沒有發跡前在很多人眼中是沒有價值的,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出手相助。甚至因爲文人相輕跟家境貧寒,蕭彝一路走來還遭受過很多的嘲弄跟輕視。

    沈憶宸身爲國公之子,解元之尊,當初在茶棚看見自己寒酸樣子就以禮相待,鹿鳴宴上更是送出良機。

    這等君子風度、大氣格局讓蕭彝折服,也深深記下了沈憶宸今日的幫助。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沈憶宸也不再強行推辭,畢竟有人記得自己的好,總比多一個仇人要強。

    就在沈憶宸準備拱手告辭的時候,說仇人,仇人就到。

    孫紹宗帶着幾位跟隨他的新科舉子走出了貢院,正好跟沈憶宸打了個照面,臉色非常的難看。

    不過這次在他的身邊,還有鄉試亞元賀平彥,他看到沈憶宸倒是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

    “解元郎,今日在鹿鳴宴上展現的才華文章,讓在下真是仰慕不已啊。”

    “賀兄客氣,拙作罷了。”

    之前在進入貢院的時候,賀平彥出面給了雙方一個臺階,並且還主動落後一步,以示解元爲尊,把裏子面子做到十足。

    這些舉動讓沈憶宸對於他的印象不錯,所以說話什麼的都比較謙虛低調。

    “解元郎,你這就是過謙了。”

    面對這話,沈憶宸不置可否的笑笑,再繼續謙遜下去,就顯得有點假了。

    客套完畢,賀平彥也開始準備說點正事。

    “解元郎,在下託大的問上一句,你跟孫兄之間是否有些過節?”

    這裏的孫兄,毫無疑問是指孫紹宗了。

    “一點無關痛癢的小問題罷了。”

    沈憶宸很無所謂回了句,確實這種摩擦在他眼中,就是一點小問題。

    當然,在孫紹宗眼中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大家都是鄉試同年,同唱過《鹿鳴詩》,理應團結互助,未來在仕途上也有個助力。”

    “剛纔出門的時候,我跟孫兄也談過,都認爲冤家宜解不宜結。如若解元郎願意給這個薄面,在下當一回和事佬,在京師雪聆閣設宴如何?”

    孫紹宗想要握手言和,這種事情沈憶宸是不信的,因爲他太瞭解真正紈絝子弟的尿性,除非是把他們給整服,否則一定要找回個場子。

    自己目前爲止,不過讓孫紹宗丟了些顏面,遠遠稱不上整服。

    如果這小子有這份爽快和解的氣量,也不會如此囂張跋扈了。

    不過信不信是一回事,面子給不給是另外一回事。沈憶宸畢竟在京師屬於外來戶,這裏家族背景勢力深厚的比比皆是,能不招惹樹敵,就儘量以和爲貴。

    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成國公這塊“金字招牌”,自己怕是要沒得用了。

    那日對話堪稱“父子決裂”,雖然不知爲何成國公這幾天下來,並沒有把自己給趕出去,但沈憶宸琢磨着好日子應該快到頭了。

    能搶在目前最大靠山倒臺之前,解決掉一樁“隱患”,總歸是一件好事。

    “賀兄說的在理,在下也不願多生事端,此事就麻煩兄臺了。”

    “談何麻煩?這是同年應做之事,解元郎大氣!”

    “賀兄,在下還未取表字,要不你直呼姓名好了,解元郎有些過於客氣了。”

    賀平彥畢竟是鄉試第二名亞元,一直這樣使用解元郎的尊稱,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而且對方現在是在當中間人幫忙調解,沈憶宸也沒想顯得自己高高在上,換個稱呼低調一點爲好。

    “既然解元郎都這樣說了,在下年長幾歲,就託大一點稱呼爲憶宸如何,這樣更顯親切。”

    “賀兄隨意。”

    “那好,此事就這樣說定,到時候我將遣人到府上相邀,就等着恭候大駕光臨了。”

    “不敢當。”

    沈憶宸拱了拱手,表示謝意。

    說完之後,賀平彥就去到了孫紹宗那邊,估計是把兩人的對話給轉述一遍。

    “賀兄才學人品俱佳,是京師有名的謙謙君子。”

    看着賀平彥遠去,蕭彝向沈憶宸介紹了一句,語氣中帶着些許敬意。

    “是嗎?”

    沈憶宸除了知道對方是鄉試第二名外,其他就不太瞭解了。

    “嗯,賀兄是國子監的優貢生,成績常年穩居前列。而且生性熱情灑脫,喜歡廣交好友,京師知名的文人士子們,或多或少都有過交集,廣受讚譽。”

    “喔,聽起來挺不錯的。”

    沈憶宸點了點頭,確實從第一面接觸開始,這個賀平彥就做人待事就讓人如沐春風。

    “有賀兄當中間人設宴,孫紹宗應該會給這個面子,也可讓沈解元免於小人記恨。”

    “哈哈,那看來我也欠下了一份人情。”

    聽着沈憶宸這意有所指的話語,蕭彝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兩人一切盡在不言中。

    告別了蕭彝,沈憶宸返回了成國公府,剛從馬車上下來,就碰到了朱勇、林氏跟朱佶三人,好像是打算出門去哪裏。

    看到沈憶宸過來,成國公朱勇臉上表情略微閃現過一絲不自然,不過這種表情稍縱即逝,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鹿鳴宴參與的如何?”

    “一切順利。”

    沈憶宸拱手恭敬回答。

    不管兩人現在心中是何種想法,至少在表面上言行舉止,都得保持正常。

    現在沈憶宸總算是明白了,爲何古代會出現“伴君如伴虎”的名言。自己跟朱勇的情況就類似,背後都蹬鼻子上臉快要決裂了,隨時準備收拾東西,從成國公府提桶跑路。

    人前卻要演的恭恭敬敬,看不出一絲的異常。

    “嗯。”

    除了簡單的打聲招呼,成國公跟沈憶宸也沒啥好說的,點了點頭就準備上馬車。

    反倒這個時候林氏靠了過來,一臉欣慰的說道:“今日看到憶宸出府的解元排場,真是整個國公府都與有榮焉。如今科舉已經有所成就,也該考慮考慮人生大事。”

    說完之後林氏轉頭看向成國公朱勇說道:“公爺,你看要不我在京師的勳戚貴婦圈子裏面,幫憶宸尋得一位良配如何?”

    聽到林氏準備幫自己安排親事,沈憶宸瞬間就警覺起來,這可是關乎到後半輩子幸福的事情。而且依照古代的禮法,嫡母的地位跟身份,是比生母還要尊崇的。

    一旦她跟成國公在這件事情上達成了默契,就幾乎等同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是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

    所以沈憶宸斷然拒絕道:“多謝朱夫人好意,在下目前尚未弱冠,而且明年的春闈就在眼前,暫無心考慮婚娶之事。”

    “憶宸,古人還有十五弱冠的,你今年都已經十七,弱冠禮可以隨時舉辦。另外有了一個良配相伴,也能在生活上多加照拂,能更好專心讀書,備戰明年的春闈。”

    “你看看二哥朱佶,今日就打算前往鎮遠侯府上,商討跟候女之間的親事。他不也要參加明年春闈嗎,如若你也談成一門親事,豈不是雙喜臨門?”

    說這話的時候,林氏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她之所以“催婚”沈憶宸,並不是有多麼好心想要找尋一良配。

    更多是看到今日沈憶宸解元排場,心中暗生嫉妒,這可是自己兒子當初中舉,遠遠比不上的盛況。

    所以趁此機會,高調宣揚一下即將要與侯爵之女聯姻的消息,也讓沈憶宸羨慕嫉妒恨一番。

    考中解元又如何,真正勳戚人生的起點,可能就是你們這種“普通人”,努力一生也達不到的終點!

    這邊林氏在炫耀,馬車旁的朱佶可謂一張臉都綠了!

    別人不知道,他自己還能不清楚沈憶宸跟陳青桐之間,那曖昧不清的關係嗎?

    鎮遠侯雖說跟泰寧侯同爲侯爵,甚至在地位權勢上,還要略高一點,但雙方女兒那能相提並論嗎?

    鎮遠侯之女,不過就是候府裏面衆多子女的一員,並不多受重視,也得不到家族的鼎力相助。

    而陳青桐可是泰寧侯獨女,從小就如同掌上明珠一般,誰能娶到她,就意味着能得到一脈侯爵的全力支持,畢竟泰寧侯沒有別的選擇餘地。

    現在母親在沈憶宸這小子面前炫耀跟侯爵之女聯姻,讓朱佶感到憋屈不已,要知道當初自己可是與沈憶宸競爭當中的失敗者!

    “朱夫人不必了,在下自有打算。”

    沈憶宸這次語氣強硬生疏了許多,因爲他明白自己繼續委婉拒絕,說不定對方就打蛇順棍上,搞出強行婚娶的事情。

    這種古代“開盲盒”的嫁娶方式,運氣好還能找一個湊合過一生的,運氣不好簡直禍害一生!

    而且按照林氏的手段跟心思,後者的可能性,估計得接近百分之百。

    “還在說些什麼,上車!”

    沈憶宸的這聲自有打算,沒有影響到林氏,反倒刺激到了成國公朱勇。

    讓他不由想起跟沈憶宸的幾次對話,這小子都是如同今日這般“忤逆”,從不願意聽從長輩之言。

    既然如此的話,還說些什麼廢話,就隨他去好了。

    成國公都發話了,林氏自然不敢再繼續多言下去,拍了拍沈憶宸的胳膊,最後補充了一句:“憶宸,要是看中了哪家姑娘,我就跟公爺幫你上門提親。”

    “如今你孤身一人在京師,雖然還未入宗譜,但也可以把我當嫡母看待,一家人毋需客套。”

    這番話要是換做其他從小倍受冷落的婢生子聽到,估計得感動的痛哭流涕。

    特別是沈憶宸這種十幾歲就獨自漂泊在外,身處陌生孤立的環境,有個人如同母親般關愛,還幫他考慮人生大事,看作一家人。

    恐怕更爲深受感動,從內心裏面認可這位嫡母了吧?

    只是很可惜,林氏這番影后表演,在沈憶宸這裏只能評個負分滾粗……

    “謝過朱夫人。”

    不痛不癢的道了聲謝,沈憶宸臉上硬擠出一抹有些虛假的笑容。

    對於這個笑容的真誠度,沈憶宸還是不太滿意的,自己的演技目前看來還需要磨練,不夠走心。

    畢竟在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前,就必須得跟林氏虛與委蛇下去。

    目送成國公的馬車遠去,沈憶宸正準備邁動腳步進府之時,卻發現角落處出現幾個人影,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

    定睛一看,發現居然還是幾位“熟人”,他們就是當初跟隨葉宗留的礦工。

    這羣礦工不是返回福建了嗎,爲何會出現在京師,莫非是走私上出了什麼問題?

    帶着這份疑惑,沈憶宸沒有選擇進府,轉身朝着角落方向走去。

    剛一走入偏僻處,這幾人就齊刷刷的跪下道:“小人拜見解元公。”

    舉人雖然在沒有授官之前,並沒有官身,但是在普通平民眼中,他們跟官老爺並無多大區別,更別說沈憶宸還高居解元。

    單純論官身,也得不到礦工們的如此大禮,畢竟他們要幹的是殺官造反的買賣。之所以如此禮重,還在於沈憶宸給他們指了條活路,變相有了救命之恩,自然得感恩戴德。

    “客氣了,在下也當不得公字,你們快起來吧。”

    一般正常來說,解元最多稱呼爲解元郎,只有狀元才有資格稱“公”。不過民間老百姓哪有這麼多規矩,解元跟狀元在他們眼中,都屬於高不可攀的人物。

    這幾人畢竟是幹過造反的買賣,還是沒有普通平民那種畏官如虎的心態,行過大禮之後就紛紛起身,臉上流露出一抹興奮神情。

    “沈公子,還記得我不?我叫蒼火頭,咱們在船上見過。”

    另外一人立馬出言打岔道:“什麼沈公子,要稱呼沈解元,一點規矩都不懂。”

    “沈解元,我叫鄭祥。”

    “當日在鎮江我就佩服沈公子,日後定能大有作爲,現在果然考中解元了。”

    “對了,我叫王能。”

    幾名礦工壯漢,一邊吹捧一邊自我介紹了起來。

    其實就算不介紹,沈憶宸對幾人的姓名也有印象,畢竟記憶力可是他的強項。

    “時隔多日能再見到諸位,在下也是感到高興,不過你們爲何會在此地?”

    沈憶宸好奇反問一句,這幾人鬼鬼祟祟躲在公府角落幹什麼,要是被公府的護衛發現麻煩就大了。

    “還不是那狗眼看人低的門房!”

    蒼火頭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臉的怒氣,然後繼續補充道:“我們進城後得知沈公子你高中解元,還打聽到住在成國公府,於是就打算上門拜訪。”

    “結果門房壓根就不讓我們進去,連通傳都不肯,所以我們只好在這裏等着,看能不能碰到沈公子出來。”

    聽到這話,沈憶宸有些啞然失笑。不過想想也正常,當初自己好歹一個文人身份,門房都懶得搭理,這幾人粗布麻衣的,願意去通傳才怪了。

    “那你們今日來找我,所爲何事?”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給沈公子送點東西。”

    那名叫做王能的壯漢說罷,就取下背在身上的包袱,解開一看是白花花的銀錠,估摸着不下百兩。

    “沈公子,那日我等兄弟聽從了你的建議,當即回到福建找尋了走私的海商,通過他們當中間人與倭人談生意。”

    “還真如沈公子所言,這羣倭奴人傻錢多,不光什麼貨物都要,甚至就連銅錢都能跟他們換銀子過來。”

    “我們都還沒有出海,在寧波外面的小島交易,就賺了數百兩銀子。除去上交官府的部分礦稅,以及大家生活所需,葉老大讓我們幾兄弟走海路把剩下的都帶過來了。”

    看着這包袱銀錠,沈憶宸笑着回道:“這是要送給我嗎?”

    聽到沈憶宸這麼一問,蒼火頭兩眼一睜,滿臉理所當然的回道:“肯定啊,如若不是沈公子指出一條活路,我等兄弟現在還能不能扛個腦袋都說不定,這筆錢還望莫嫌少了。”

    說罷,就把這包袱銀錠塞到了沈憶宸手中。

    望着手中銀錠,沈憶宸簡直有些哭笑不得,這羣礦工幾百號人幹着走私買賣,幾個月下來就淨利潤百來兩銀子。

    而且從他們都表情舉止看,好像還挺滿足的樣子?

    用後世的一句話來形容,這不是賺着賣白菜的錢,冒着賣白FEN的風險嗎?

    當然,這話沈憶宸也不好直接說出來,否則對方肯定誤解爲自己在嫌錢少。

    於是他轉而說道:“諸位舟車勞頓也辛苦了,要不在下找間客棧辦個接風宴,然後再讓你們好好休息一番。”

    這幾人雖然不知用了什麼方式混進京師,但名義上還在被官府通緝。就這麼帶入公府人多眼雜,恐會生出什麼事端,所以最好還是找尋一件客棧讓他們先住下。

    “我們幾兄弟走海路日夜兼程,對京師也不熟悉怕暴露身份,就勞煩沈公子了。”

    “諸位對於在下同樣有過大恩,無需客氣。”

    就這樣,沈憶宸把幾名礦工帶到了一家比較偏僻的客棧,並讓店小二上了一桌好菜。

    望着蒼火頭幾人狼吞虎嚥,在添了幾碗飯後終於放慢了速度,沈憶宸這才開口準備問些事情。

    他實在不理解,大明朝正統朝末期跟倭國幹走私貿易,說賺錢那是低調了,稱之爲搶錢都不爲過。

    這羣兄弟幹了四個來月,咋就混成這逼樣了,莫非這年頭就連走私也存在中間商賺取差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