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一刀又一刀,刀刀不致命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加冰砂糖橘字數:3423更新時間:24/06/27 17:36:23
    她不說話,等着他喘息片刻,再次開口:“那日他來找我……”

    ——思緒回到季宴來廷尉獄中找他那天——

    昏暗的牢房之中,周俊磊盤腿坐在牀上,面壁思過。

    牢房裏的陰冷潮溼並未曾侵蝕到他,只因他身爲代郡王之子,所以即便到了牢裏,也沒有人敢輕視他,給他的待遇也不差。

    被褥鋪蓋應有,飯食也是乾淨熱乎的,哪怕是審問,也從不動用刑具。

    光是這幾點,就已經羨煞其他罪犯,更不用說代郡王夫婦還能時常過來探望。

    而這一切,直到季宴安的到來,才被改變。

    季晏安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才一走近,就看到他孤獨的背影。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牢門的鎖鏈被拽響,周俊磊面上只有過短暫動容,又仍舊保持原樣不動。

    直到聽見“國公爺,您請。”

    國公爺!

    周俊磊可不記得自己跟哪位國公爺關係好到,他會在這種時候過來探望自己。

    猛然扭動上半身,望向門口。

    便見季晏安緩步進來。

    “是你?”他詫異出言。

    “你來做什麼?”

    獄長後退離開,將空間留給兩人。

    “桃紅是你的人?”

    季晏安沒有和他廢話,開口就直接發問。

    不過與其說是發問,倒不如說是只等周俊磊承認。

    周俊磊挪動身子,轉過來,悠閒半躺在牀上,借用身後的棉被做支撐,一手搭在支起的腿上。

    “是又如何。”支起的腳抖動着,語氣囂張至極,眼睛裏滿是不屑。

    他不想被人看輕,尤其是季晏安。

    他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周俊磊的脖領,將他微微提起。

    他氣憤!

    本是日日在家乖巧等着自己歸來,閒暇時間才願意出府,就是出府,也是爲着替自己祈福的阿零。

    過得多舒服自在,可是他,眼前這個雜碎。

    竟然敢安插眼線在阿零身邊,監視她,甚至還要利用眼線,欲行不軌。

    如果那天他回晚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而周俊磊對上季晏安那吃人般的眼神,他只覺脊背發涼,“你幹什麼?”他警惕出言。

    一手攀上季晏安抓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在牀上摸索。

    可牀上除了被子外,空無一物,他什麼都摸不到。

    不但摸不到,他就是想擡腳踢走季晏安,也被他從腿邊抽出的匕首狠狠劃傷大腿,而不能再有動作。

    “啊!!!”

    一聲響徹廷尉獄裏的尖叫,震得所有犯人都爲之一振。

    個個都跑到門邊探頭,紛紛看向周俊磊的方向。

    他們可是看到獄長帶了季將軍過去,衆人當即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低語猜測。

    這位世子犯的事一定不小。

    不然怎麼會驚動季將軍,而且光聽這連綿不絕的喊叫聲,都心肝發顫。

    ……

    “啊!!!”又是一聲大吼。

    隨之而來的,是周俊磊對季晏安的嘲諷,“季晏安,你有膽量就別往我身上招呼,往小爺我脖子上來。”

    他腿上身上,手臂上,就是背上,都沒逃過季晏安的怒氣,整個人鮮血淋漓。

    他不是沒有想過反抗,就在季晏安初下刀時,他企圖推開季晏安。

    可是他的手剛伸出來,就被季晏安反手撩刀而上劃傷,又緊接着將刀插進另外一隻手。

    拔出來後,隨即蓄力朝他肚子捅去,再次拔出。

    然後高舉匕首,抓着他脖領的手,趁他光顧着喊叫,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將人拉近自己,又在後背插進一刀。

    季宴安紅了眼,光是插他一刀還不夠,一刀接一刀,最後一刀,更是用力扭轉刀身。

    他全身心都在叫囂,理智潰敗而逃。

    遙想前世——宮宴之上,他竟然都敢糾纏阿零。

    更是衝自己口出污言穢語,句句直指阿零。

    回看今生,——他有幸能獲上蒼垂憐,重來一世,卻還是叫他鑽了空子,怎麼能不惱火。

    而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力道又控制得極好,不至於令他喪命,穿心刺骨的痛感讓周俊磊除了喊叫別無他法。

    他不甘心,意識到季晏安就是想折磨自己,他便出言激將他,讓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然季晏安根本不理會。

    將匕首再次插進他兩腿之間。

    又是一陣響徹獄牢的爆鳴。

    良久後。

    久到季晏安已經擦拭好手上的鮮血,久到他整理好衣袍,端坐在桌前,冷眼瞅着周俊磊。

    他才緩過勁來,雙手扒在牀邊,瞪向季晏安的眼神惡狠。

    “阿零讓你來的?”

    他聲音顫抖,整個人趴在牀上,唯靠脖頸支撐着他擡頭與季宴安對視。

    得不到季宴安的迴應,周俊磊再次開口:“她就這麼恨我?”像是自問,又滿是埋怨“明明是她……”

    季宴不想聽,開口打斷,“說夠了嗎?”

    眸中寒光更甚。

    他只恨自己爲何要出現在官驛,又爲何要和小尹零露搭話,如果自己早一日,又或者晚一日,就不會遇見她。

    也就不會令她陷入危險之中。

    一拳砸在木桌上,‘砰’聲鎮住周俊磊。

    他一瞬呆愣,望向季宴安。

    “阿零心善,願對你施以援手,可這不是你恩將仇報的理由,我只恨我不能親手瞭解你。”

    他怨恨,憤怒,又咬牙切齒說出這段話。

    猛然間,周俊磊恍悟,曾經的自己到底有多可惡。

    ……

    而如今他沒有別的想法,他只是想補救,哪怕一點點也好。

    他刪刪減減,並未同尹零露說全,他不想死後留給尹零露的印象只有兇狠、荒淫,他將自己放在弱小位。

    “阿零,我知道我從前做了太多錯事,可我今日做這些,真的是爲了救你。”他語氣誠懇,目光柔和,想求得尹零露的信任。

    撐着身體的手也因爲體力不支而微微顫着,使得他不得不強忍疼痛挪動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我爹要你的命,我只是他的藉口,除掉你的藉口。

    還有,季宴安被丟在一個山洞裏,但是在哪我不知道,我只知翻過竹屋後面那座山就能到。”

    尹零露在心中思考着能夠相信他的概率。

    對他說的話始終抱有懷疑,不信他會突然變好。

    周俊磊也知道,此時讓她相信自己很難,“我知你不會輕易信我,可是你不想救季宴安嗎?他還在等你呢。”

    但架不住他拿捏了她的命門。

    是啊!她還要去救季宴安,即便他不可信,可是她不能放棄任何希望,“他的毒,解藥在哪。”再者就算找到人,沒有解藥也沒有辦法。

    但當她問完,周俊磊就搖頭。

    他真的只是棋子,根本不知道那些。

    尹零露蹙眉盯着他,“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單是那一種毒還不足以致命,只是到了季宴安身上就說不定。”

    說了跟沒說一樣,不過起碼告訴了她去哪裏能找到人。

    她轉頭看向門口,前頭都是郡王府的人,她根本出不去。

    環視四周,後面擺放着木雕牀,想開後面走不通,可兩側的窗戶一翻出去,前頭守着的人又都能發現。

    正當她煩躁時,周俊磊喘着粗氣,叫住她。

    “阿零,牀後面有窗戶,你快去,我拖住他們。”

    聞言望過去,仔細一看,牀上的簾幔的確透着光,不疑有他,尹零露蹲着往後方快步而去。

    眼看着她離開自己身邊,周俊磊心如刀絞,忍不住出聲:“阿零,你會……記得我嗎?”他試探着。

    扭身那一下,扯及身下的傷口,趴倒在地,整個人都透露着虛弱。

    又怕表達得不夠準確,便補上一句“會記得現在的我嗎?”有氣無力,又說得卑微,帶有祈求。

    尹零露有過一瞬間的嫌棄,但在他後一句話出口時,聽着他那小心翼翼的語氣,爲之動容。

    幾步回來,將人扶起,往房門處挪。

    “夠了,已經夠了,快走。”一把將人推走。

    可他哪裏有力氣,再用力也不曾撼動尹零露一分一毫。

    能得尹零露回身相扶,他早已心滿意足。

    而尹零露還是將他挪到房門上靠着,方便他看着自己離開。

    待安頓好他,尹零露也不再拖延,往後面的窗戶走去。

    走到窗戶前,她警惕探看窗外,見並無一人,又回頭望向周俊磊。

    便見他躺靠在房門之上,一臉微笑,無聲催促自己趕快離開。

    她取下累贅的寶冠和嫁衣的外袍,翻身越過窗戶。

    身後是從周俊磊口中出來的豔詞媚語,不害臊地往外冒,又因着身子的緣故,說一句咳一下。

    驚得她連忙擡手捂住耳朵,見她這樣,周俊磊只笑,隨後說得更歡。

    尹零露麻溜往後山跑,只想趕緊離開發春的周俊磊。

    竹屋離後面那座山還有一段距離,她自從穿過來,就一直是個被嬌養着的小姐,體力哪裏支撐得了她跑多遠。

    剛跑出百米,就累得喘氣,她便改爲快走。

    一面走,一面思考着,爲什麼那毒對別人無用,而對季宴安卻會致命。

    除非他身上還有毒,而這次的毒只是催化劑,所以才能致命。

    想通這一點,思緒便回到福水鎮那次。

    明明他說的沒有中毒,可是今天周俊磊又這麼說,尹零露不禁懷疑季宴安在騙自己。

    況且那次他還暈倒在自己家門口。

    越想越後怕,她緊攥的手心滲出汗。

    不敢再多想,拔腿再次開跑。

    【宴安還在等我救他,我必須快點去,也不知道鸞鳴這會在哪,別是被抓了。】

    她思緒萬千,不敢再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