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伍』皇宮外望亂象叢生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亦骨字數:2770更新時間:24/06/27 17:35:33
    回皇城的路上,天色暗淡了下來,眼見着又是陰雲密布,少女面無表情地坐在馬車裏,目光冰冷。

    方纔那老和尚的話,不知爲何,令她有些不安。

    “停車。”

    聽到她的命令,車伕立即將馬車停了下來。

    甘醴坐在她旁邊,見她眸中似有戾氣縈繞,他趕緊向角落縮了縮。

    楚令昭察覺到他的動作,她煩躁地捂住雙眼,“我只是想安靜地待一會兒,你莫要怕。”

    她本就惡名在外,再加上連日來,她每天都下令處死一位方士,把這小太監嚇得不輕,她並不希望連身邊之人都懼她入骨,於是罕見地說了句安慰的話。

    不過這句話倒的確是安撫了甘醴不少,他詫異地眨了眨眼睛,終於沒再躲她那麼遠了。

    ……

    因着在路上停留了許久,到達楚家時已是日暮,楚令昭從馬車上下來走進府中,見齊錕一臉焦急,她挑眉:“怎麼了?可是府裏出了什麼事?”

    齊錕急忙附到她身側低聲說了幾句。

    聽完,她好像一早便瞭然般,面色不變地說道:“不必慌張,我去會會他就是。”

    她繞過巨石堆砌的假山蓮池,穿過抄手遊廊走進前院,見一身紅色勁裝的高大青年正黑着臉坐在會客廳裏,不是唐臨痕還是誰?

    楚令昭在主位落座,淡淡打量了他一眼,他應當是剛從演武場出來,連細鎧都還未來得及卸下。

    看到楚令昭終於回來,唐臨痕冷聲:“我剛剛接到了陛下的密令,說無論你明日做什麼,都要我全力配合,陛下不是還在昏迷當中嗎?到底怎回事?”

    他是皇城禁衛軍首領,統管城中守衛事務,一向直接聽命於皇室,接到這樣的命令,不意外才奇怪。

    楚令昭轉了轉尾指上的血玉戒指,雖說事情的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以唐臨痕的性子,若她不跟他講清楚,明日定會跟她翻臉,而如果沒有禁衛軍的配合,怕是很難行事。

    她頓了頓,還是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

    晚風攜裹着刺骨的寒意,前院會客廳內寂靜無聲,聽她說完,唐臨痕沉默了許久,而後,他望向少女,眸中多了些認真:“楚令昭,別怪本將軍沒提醒你,你知道做這件事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嗎?”

    楚令昭不以爲意,“莫非死在我手下的人還少嗎?”

    唐臨痕搖頭,“這次不一樣,各國使團還有一個月便會抵達皇城,處死那些方士的真正原因也不可能向天下公佈。”

    “那又如何?”楚令昭刻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迴避此事會帶來的結果。

    “你……”唐臨痕被她氣得不輕,撂下一句“好自爲之”後便起身大步離開。

    待他離開後,楚殊吟從屏風後出來,他走到少女身畔坐下,正色道:“他只是擔心姐姐會成爲衆矢之的。”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姐姐,要不就放棄明日之事罷,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楚令昭制止他的勸告,伸手摘下尾指上的血玉戒指,“殊吟,那些方士殘害婦孺荼毒百姓,其中還混雜了大量的他國細作,若就此收手,華序的局勢根本等不到三國盛會便會大亂。”

    “可此事永不會昭雪,姐姐只會被天下誤解,罵聲圍困。”楚殊吟聲線低沉了些。

    楚令昭垂眸,“在大局面前,我們別無選擇。”

    ……

    翌日午時。

    因着禁衛軍在黎明時分便在城中張貼佈告,滿城搜捕方士巫師,還將之前召進皇宮內的方士們全部囚禁在天牢,總共下來,竟已抓了兩千餘人,一衆大臣和無數儒生爲此在皇宮外鬧得沸沸揚揚,皆吵着要見蘇栩。

    “陛下!坑殺數千方士是何等暴行?您一向聖明,怎能放任不管!”

    一些被逼急了的大臣也不管蘇栩聽不聽得見,直接在宮門外大喊道。

    “陛下!楚小姐此舉使不得啊!”

    “在皇城大肆屠殺方士,這未免太過囂張!”

    他們原本還只是嘴上規勸兩句,後來越吵越激憤,不知是誰起的頭,竟開始試着硬闖宮門。

    唐臨痕手執紅纓長槍,站在宮城譙樓之上,冷冷地掃視了眼下面的人羣,“去,把那些帶頭闖宮門的儒生抓起來。”

    他身後將領立即應是,帶着一隊禁軍便下去抓人。

    那些儒生見禁軍抓人,不禁越發氣憤了些,竟不要命似的跟禁軍動起手來。

    外面正鬧着,卻見原本緊閉的宮門忽然打開,無數盔鐫“楚”字的私兵手執利刃整齊的在前面道路兩側開道,隨後,侍衛們擡着一頂寬敞華麗的軟轎從宮內走出,停在宮門前。

    軟轎四面垂着黑紗帷簾,轎內光影昏惑,窈窕纖細的美人單手支頭側臥其間,影影綽綽的映出一道優雅的剪影。

    “這是在吵什麼?”轎中美人檀口輕啓。

    細風撩起一瞬幃簾,但見她不染而紅的眼尾微擡,點漆瞳眸如一泓清泉般懾人心魄。

    衆人都有些怔愣,不知不覺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見在兩側楚傢俬兵的嚴肅守衛下,侍女們恭敬地挽起轎簾,容顏豔美的少女在小太監的攙扶下,慵懶地走下軟轎。

    她從容掃視過衆人,身上華美的黑色宮裙層層疊疊精緻繁複,裙角上繡滿了葳蕤盛開的金色牡丹,行走間花影浮動,周身氣息貴不可言。

    楚令昭在侍衛搬來的太師椅上坐了,脣角的弧度透出淡淡威嚴,她接過甘醴奉來蓋碗茶,白膩的指尖輕釦茶蓋,語氣淡漠:“諸位大人學子有什麼意見,不妨對我直說,令昭洗耳恭聽。”

    爲首的周太師苦口婆心規勸道:“楚小姐,老朽知你是爲陛下安危而心急,可是陛下已然是病入膏肓,你便是殺盡了這些方士,陛下也難以康復!”

    “是啊!”

    “太師大人所言正是!”

    周圍其他的大臣和儒生們紛紛附和道。

    皆是飽讀詩書之人,他們都深知這世上並無長生一說,可誰都不敢直接拆穿,當初蘇栩發佈詔令時衆人便覺不可思議,如今沒想到楚令昭竟還要爲此幹出更加荒唐之事……

    砰!

    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楚令昭擡袖,冷冷地將手中的蓋碗茶砸到地上,見四周的吵鬧聲逐漸低了下去,她嗤笑着開口:“太師講話未免太過無理,當初這些方士將長生丹藥吹噓的天花亂墜,而這半月以來日日試藥,至今卻無一味能起效用,自應按欺君之罪處死;另外,您說殺了他們陛下也無法康復……”

    她擺弄着指尖漂亮的丹蔻,低低地笑了笑,“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她語調慵懶隨意,渾然不覺自己說出的話有多殘忍。

    看着她那勢要將禍害當下去的模樣,年近古稀的老太師氣的發抖,他顫顫巍巍地指着楚令昭,說不出一句話來,良久,他噴出一口鮮血,竟是生生被氣昏了過去。

    周太師在朝中向來德高望重,因爲他被氣昏過去,原本安靜下來的人羣再一次沸騰起來,若非禁衛軍與楚傢俬兵攔着,那些羣情激憤的儒生大臣只怕要衝上來撕了楚令昭。

    望着他們的喧鬧作態,楚令昭眸底光芒漸顯陰戾,她轉了轉手腕,起身示意攔着衆人的兵士放開守戒。

    兩軍恭順聽命,收起佩劍。

    守戒突兀放開,幾名衝在前面的儒生踉蹌摔在地上。

    爲首的一位儒生連忙爬起來,正不解間,卻見面前豔冶的美人素手宛如隨行之影,直接扼住了他的咽喉,摁着他跪在她身前的地上。

    她的力道重得彷彿鎮山之石,儒生被迫跪着,呼吸被阻緊,雙目眼白逐漸充血,最終,只聽咔擦一聲,儒生皮肉下的頸骨便被生生折斷。

    楚令昭眉眼微彎,隨意丟開那名儒生。

    “兩軍攔着,是對誰有利?”

    對面一衆儒生與官員毛骨悚然,皆連步退後不再試圖去衝宮門。

    而此時,宮外高高的樓閣上,一身紫袍雪面光滑的男人冷眼旁觀着一切,他撫了撫手畔臥着的赤狐,“小令昭,華序這場亂局,你我終是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