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師嫺

    李家。

    老祖之一，負責常務的長老李宏坐在椅子上，對面坐着少女感十足的美豔少婦師嫺。

    兩人正在聊天。

    李宏看上去很年輕，沒有任何老態，一雙眼眸如同年輕人一般，漆黑如點墨，閃爍如羣星。

    “你夫君現在翅膀硬了啊，莫非是真的快要成了？還是……已經成了？”

    他開口，語調平緩，聲音也清脆，少年感十足，很難相信這是個活過漫長歲月的至尊大佬。

    師嫺看着光幕上李普那番發言，以及“分屏”上給老祖李宏的私信，清麗絕倫的臉上也帶着一絲錯愕，隨後柔柔弱弱地說道：“老祖誤會了……”

    “誤會？”李宏看着師嫺，“自己女兒出問題，裝死這麼久，絲毫不顧及其死活，不惜讓你損耗大量精神和壽元去推演跟李清瑤在一起的那個人位置……轉頭不僅私下威脅我，還公開發表這樣一番言論，真是夠虛僞的。”

    師嫺搖頭。

    李宏淡淡說道：“我身爲李家至尊老祖，你是當代嫡出孫媳，我們之間輩分差了太多，無論我做什麼，說什麼，給人感覺都像是在欺負小孩子，但是師嫺，外人可以對我說三道四暗裏揣度，伱們兩口子也這樣認爲嗎？”

    師嫺再次沉默着沒有說話。

    李宏見她反應，嘆了口氣：“你們這羣人，有一個算一個，心裏面想的什麼，實際上做的什麼，我都看在眼裏。”

    “我從來不站任何人，無論你們夫婦，還是他的那些叔叔，單純按照血脈來講，都跟我相去甚遠！我所有一切都是爲了宗族考慮！爲了李氏榮耀能夠一直傳承下去，而不是在某代沒出息的人手裏，突然間斷掉！”

    “你丈夫李普雖然通過所有考驗和檢查，確定是當代家主李良親孫，成功認祖歸宗，但你們兩口子，除了始終惦記李家家主這個位高權重的位置外，心中可曾有半點宗族觀念？”

    “利慾薰心的人我見多了，也並不介意自己的晚輩是這種人，但你捫心自問，你們如果成功坐上家主之位，真的會把宗族放到第一位嗎？”

    師嫺聲音柔弱地開口辯解：“自然是會的，否則也坐不穩。”

    李宏呵呵一聲冷笑，說道：“我自問沒有什麼地方是對不起你們的。”

    “丟聖器的人是我，下令通緝李清瑤和那個所謂的她身邊男人的人卻是你們夫妻！”

    師嫺想要辯解，卻被李宏目光打斷——

    “推演出李清瑤大概位置，將其暗中傳遞給你的那些叔叔們，暗示這是我的意思，最終引導他們去找那些地下組織，高價懸賞通緝，不得不說，你這一手栽贓嫁禍，確實精彩！”

    師嫺嘴角微微抽動，沉默下來。

    “而我這個背鍋的老祖呢？同樣被你戲耍於股掌之間。在你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將聖神釘借給你……要說做過的唯一過分的事情，大概就是讓你以宗族爲重，把那兩個跟你姓的孩子姓氏改回李姓！讓師雪仙和李清瑤接受家族的聯姻要求！”

    李宏聲音不疾不徐，他看着師嫺：“你們兩口子是不是當我是那種年老體衰耳聾眼花的老不死？還是說，吃定我心腸軟，大局觀強，是個不介意晚輩搞小動作的老祖，就因此肆無忌憚，爲所欲爲？”

    師嫺臉上露出幾分驚訝表情：“老祖宗，您……您怎麼能這麼說？我，還有夫君，從來都是很尊重您的啊，我們哪有那麼多的想法？還有您真的誤會了呀！”

    李宏只平靜地看着她。

    至尊的威壓，並不需要真正釋放出來，確實不是師嫺這種皇一能承受的。

    這跟心理素質無關。

    終於。

    “好吧我承認，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做的！因爲那個人……他毀了瑤寶！毀了我和夫君多年的心血！他該死！”

    師嫺沉默片刻，眼中突然露出一抹強烈的憤怒，不過卻一閃而逝，隨後便嘆息道：“老祖宗當年見我們第一面時，就說過不介意晚輩動用各種手段上位，並且說過，最終能夠掌控家族，掌控所有人的人……才配坐在家主的位置上。”

    李宏道：“我是說過。”

    “所以夫君他……對您說的這些話，還請您不要介意，一個善良的好好先生，是做不了九姓家主的。”師嫺道。

    李宏眼皮子跳了跳，看着師嫺：“我倒是有些小看了你們兩口子！”

    師嫺微微低下頭：“老祖宗不願與我們這些小輩一般計較罷了，您活過的歲月，放到我們成長的那個世界，足以滄海變桑田，我們這些小孩子手段，在您面前不值一提。”

    她猶豫着，聲音柔弱的說道：“夫君並不真正瞭解老祖宗您的爲人，不清楚所謂的軟禁其實是對我的保護，他說錯話了，我回頭會跟他解釋，先在這裏替他給老祖宗您道歉。”

    李宏輕輕一嘆：“所以我這人天生就不適合當家主，你們認祖歸宗的時候我反對，就是擔心你們底蘊太差，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最後落個身死道消家破人亡的下場又是何必？”

    “這件事情……嗯，你們確實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真的夠狠，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能毫不猶豫地拿來做籌碼和工具。”

    師嫺搖頭：“不是這樣的……”

    李宏看着她：“不是？你先假借我的名義，暗示李普的幾個叔叔通過地下組織懸賞通緝，隨後又把李清瑤的位置交出去，暗示他們交給赤影府，把我這老祖當工具也就罷了，還絲毫不顧女兒陷身危險，別告訴我你不清楚那些地下勢力裏面的都是些什麼人！”

    少年感十足的李氏至尊老祖明顯很生氣，他的確不介意晚輩使用各種手段爭奪家主位置。

    師嫺說的其實沒錯，如此龐大的一個宗族，好好先生確實鎮不住。

    但他卻無法接受冷漠到親生女兒死活都不顧的人！

    自己的骨肉都不在乎，真的會在意宗族裏面的其他人？

    李氏屹立大世界之巔無盡歲月，說歷代家主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此龐大的一個宗族，內部鬥爭在所難免，但對外一定是要團結的，否則就算有至尊老祖壓着，也早就分崩離析了。

    如果真讓這對心思難測，手段狠辣無情的兩口子成功上位，他們將會把李氏帶到哪個方向，真的不好說。

    就算背後有他這個至尊老祖盯着，但李普回頭也成功踏入至尊領域，到那時，他還有能力干涉嗎？

    單純以大局爲重的話，在他看來，李普和師嫺這對既有修行天賦，又有無數手段的夫妻確實更適合家主之位。

    所以李宏內心很是糾結。

    “老祖宗活過漫長歲月，早已諸天唯我，按說不應該過分關注這個問題吧？”師嫺聲音輕柔地道：“諸天無數個您當中，總有經歷過封建王朝的吧？您可以稍微回憶下……”

    “回憶什麼？”李宏看着她。

    “在我們出生的那個世界，有一句話，叫最是無情帝王家。”師嫺幽幽說道。

    “可我們並非帝王家！”李宏下意識反駁。

    “是啊，帝王家又算什麼呢？”師嫺認真說道：“人間的王朝，短短幾百年就會更替一次，而大世界的李家，卻已經是歷經億萬載光陰的不朽皇朝！”

    她看着李宏：“瑤寶確實是我的孩子，也是我跟夫君最喜歡的孩子，可她不聽話！”

    “我們對她真的很好的！從小把她放在末法時代的道鄉，讓她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成長起來，鍛鍊其真靈強度。”

    “她是天靈，又是先天道胎，這種人您也知道，根本無需爲她的修行發愁。”

    “我們離開之前，讓人接引她，先在那個低端的修行世界適應一下。”

    “儘管被殺到只剩真靈，也是我們佈下的局，可這也是爲她好呀！人不磨礪如何成長？即便是真靈，也需要不斷成長方能壯大。”

    “最後她只要乾乾淨淨來到大世界，只需要幾十年便可踏入皇級，千歲之內就有機會成爲至尊，成爲我們的助力，成爲整個李氏宗族的一張王牌！”

    “這樣不好麼？”

    “結果她卻……”

    “最可恨的是，毀了她的人，居然也踏上了修行路，還來到這裏，找到了瑤寶！”

    “我跟夫君多年佈局，毀於一旦，我對他起了殺心，不應該嗎？”

    說這番話的時候，她語氣依舊很溫柔，就像是在拉家常，說自家女兒頑皮不聽話。

    可說出來的話語，卻讓李宏這個自認爲冷血無情，一心爲宗族考慮的至尊老祖都忍不住微微有些頭皮發麻。

    “所以你的真實目的，是利用競爭對手，把那個男人除掉？”他看着師嫺問道。

    “對！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從那個末法時代的世界飛昇上來的，居然不依不饒的追到這裏，且不說他毀了瑤寶的修行就該死，他算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成爲我女兒的男人？”

    “我恨死他了！若不是他，瑤寶又怎麼可能帶着執念降生，導致神魂不穩？”

    “若不是他，天賦遠高於雪仙的瑤寶現在就有可能衝進皇級了！”

    “十八歲的皇級，老祖宗您比我更清楚那意味着什麼！”

    “可這一切，都被這個野小子給毀了！”

    “這件事情您不生氣嗎？”

    李宏點點頭：“他毀了我們李氏前所未有的一個天驕！”

    師嫺道：“沒錯，所以我做錯了麼？”

    她一雙鳳眸裏閃爍着冰冷的殺機，淡淡說道：“而且老祖宗您也無需太過擔憂，晚輩不需要您幫忙做什麼，只要您繼續保持沉默和中立，他們兩個就算都死了，也是夫君那些愚蠢而又邪惡的叔叔們幹的！他們兩個沒死，也會無比痛恨那些人，照樣可以成爲我的助力。”

    李宏：“……”

    他有諸天萬世身，可主靈卻是在大世界的李氏家族成長起來，“諸天的我”的相關記憶，只是補全他神魂真靈的一部分，信息量太大，從沒真正“閱讀”過。

    此時此刻，他突然很想問師嫺這個後代媳婦一句：你從小到大，都經歷了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