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夢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道法走入軍隊這個大趨勢，清楚的其實不少。”

    “各國也因此進行了諸多研究、應用，比如魏氏……”

    聽到這裏，衆人都點了點頭。

    這一萬年來，只要不是傻子，但凡有點兒遠見的君主，都開始大力支持道法走進軍隊。

    像吳侯闔閭，重用伍子胥，任用伍子胥爲執政負責吳國的改革，改革的主要內容之一就是軍隊。

    再像智氏、韓趙魏三氏，也都是改革的先鋒。

    這年頭諸侯國們的諸侯也不好做，主要是太卷了。

    諸侯和諸侯之間的內卷也非常嚴重，如今已經初步有了苗頭。比如，對待人才的態度上。

    各個國家的君主，很多時候哪怕被人才指着鼻子罵，也不會對人才如何。

    當然，可能也是因爲指着君主鼻子罵的人才本身也比較能打吧。

    爲了一頓罵，直接殺死一尊真人，一般的諸侯也付不起這個代價。

    “以發佈滅道令之時的巢國爲例，巢國本身乃是當年周天子敕封的諸侯國之一，源遠流長。”

    “巢伯治下的軍隊，基本上就是第二代軍隊，也就是充分考慮到巢國本地的特性所訓練出來的軍隊，和最初的天子六軍已經不一樣了。”

    “而鹽城的軍隊，依然以發佈滅道令之時的鹽城軍隊爲例，那時鹽城的軍隊之中，已經開始有了方士。那時，每百人都有一名隨軍方士，主要負責傳令、以及上報探查到的信息。”

    “有了這些隨軍方士，巢國的中樞就能隨時通過方士們上傳給上級的信息，及時的瞭解整個戰場的動向。進而做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這其實就是典型的道法走進軍隊。”

    “仍舊以鹽城爲例，鹽城除了軍隊之外，還有赫赫有名的道法小隊。道法小隊第一次震撼世人是長空道人攜道法小隊，突襲孫氏，陣斬孫氏大夫。”

    “那一戰，道法小隊出其不意，展現了其極其強大的機動性。”

    “那一戰，就可以看做典型的三代軍隊碾壓二代軍隊。”、

    “那一戰，孫氏有士兵上千，孫氏本人也是一位老牌大夫，只是上了年紀。但如果早有準備，那時的長空道人即使可以獲勝，也沒法如此輕鬆。”

    “所謂的道法小隊，其實也是道法走入軍隊的體現。”

    “另外，鹽城的玄甲，可謂是赫赫有名。雖然其他地方也有類似的鎧甲，可是要麼成本太高價格太貴，要麼質量不行。同等價格下，鹽城的玄甲依然是第一選擇。”

    “這玄甲，其實就是方士們不斷施法祭煉，將數百斤重的鐵甲祭煉成普通鎧甲的大小。其中的道法並不複雜，但卻大受歡迎。”

    “道法走入軍隊，是方方面面的。”

    “而此刻，眼前的這兩支軍隊，河內郡的毫無疑問早已是合格的三代軍隊。”

    “河內郡的大將軍乃是鬼谷門下龐將軍，龐將軍這十幾年來，已經從無到有的訓練出了一支玄級軍隊，這樣的本事，放到過去，即使是成爲大諸侯國的大將軍也合格了。”

    “而且，龐將軍還創新的提出了總體戰的概念，這段時日以來，一直在進行極限壓榨，充分壓榨每一分民力。”

    “這樣的理念，對於咱們兵家而言，是一大創新。”

    聽到這裏，項氏的公子籍再次點了點頭。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公子籍自己是第一時間就把龐涓的總體戰及相關概念傳回了項氏。

    各國使者也都是識貨的，誰讓使者也內卷呢，誰家的使者不靠譜，那誰家得到關鍵消息就會晚一些，然後就會更換使者。

    如今那羣使者，都是屬狗的，一個個鼻子比狗鼻子還靈敏，很快就把總體戰的概念傳回了老家。

    這些天以來，幾乎每一個諸侯都會仔細研究龐涓在青蓮幻界之中的做法。

    “確實，這總體戰挺好的，可是對基層官吏的要求實在太高。但凡基層官吏素質不達標，這總體戰就很難發揮出精髓。”姜華點頭附和道。

    其他兵家將領，礙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好直接發言，姜華就沒什麼顧忌了。

    眼前這些人越是耀眼，姜華就越是開心。

    趙括對着姜華點了點頭，接着道：“正如鹽君所說的那樣，基層官吏素質，直接決定了一個國家的動員率。所謂的動員率，就是百家爭鳴期刊之上最新一期提出的概念，即狹義動員率和廣義動員率。”

    “狹義動員率，指的是士兵總數除以人口總數。廣義動員率，指的是所有爲戰爭服務的人，可以是負責運輸糧草的輔兵，也可以是負責給大軍生產製造兵器、糧食、衣裳的後勤人員，還可以是大後方種植糧食的農夫，只要他種植的糧食大多數都會用在這場戰爭之中，那麼都算。”

    “所以，廣義動員率理論上的極限是百分之百。”

    “如今的河內郡，一共有四百萬人口，其中，玄級道兵一萬、黃級道兵十萬、穿鐵甲的戰兵二十萬，穿皮甲的輔兵四十萬。如果不考慮輔兵，那麼河內郡共有三十一萬大軍，動員率不到百分之十。如果穿皮甲的輔兵也算是軍隊，那麼河內郡的動員率就接近百分之二十。”

    “而河內郡的廣義動員率，一直處於波動狀態，最極限的時候，接近百分之九十。最低的時候，也有百分之五十。”

    “無論是把男人當畜生用，把女人當男人用，還是老人、小孩都送到工廠之中幹活，這都是極限壓榨民力的方式之一。”

    “然而，這麼高的動員率，現實中其實很難實現。”說到這裏，趙括就看向了姜華。

    有些將軍若有所思，順着趙括看向了姜華，等待着姜華的評價。

    如今的姜華，在年青一代人之中的聲望極高。在很多年輕貴族、煉氣士眼裏，姜華在他們心裏的地位已經不遜色於三聖了。

    看着衆人的眼神，姜華笑着道：“不知道諸君有沒有在意過前段時間百家爭鳴期刊上關於最新的准入標準一事。”

    趙括當即說道：“鹽君指的可是不使用超過道士、大夫層次的超凡力量，使得該縣達到大同之世的第二階段？”

    姜華笑着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這一條。”

    “如果沒有這條限制，那麼隨便一位卿相或羽士，只要願意爲該縣付出，就能以一己之力供養全縣百姓，讓他們短暫達到大同之世的第二階段。”

    “可是，這樣的美好，顯然是夢中月水中花。”

    “看起來很美麗，可一切都建立在這位卿相、羽士願意全力供養這一縣百姓的基礎上。”

    “這樣的制度，無疑是不健全、不健康的，很容易人亡政息。”

    “實話實說，咱們在座的諸君都很優秀，不優秀也來不到這裏。對於諸君而言，人亡政息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現實問題。有很多制度看起來都很美好，有很多想法、創意，聽起來更是令人羨慕。”

    “可一道政令能否永久性執行下去，某方面的改革能否避免人亡政息的悲劇，這才是諸君需要多加思考的。”

    說到這裏，姜華自嘲一笑：“當然，如今的鹽城很多方面也難免人亡政息。所以，我只能儘量強大起來，盡量避免這一天的到來。”

    說完，不等衆人拍馬屁，姜華就指了指地面：“眼前的河內郡，極限之時的廣義動員率已經高達百分之九十，這幾乎是一個很難繼續提升的數字。即使下大功夫，繼續提升的潛力也不大，得不償失。”

    “看起來已經到了極限，但實際上這是建立在公子斯在現實中爲這四百萬百姓發放補貼的緣故。”

    “這些百姓，只要在幻界之中服從命令聽指揮，那麼就能在現實中獲得公子斯發放的補貼。”

    只要進工廠幹活，一天直接給二十錢。幻界十天，現實一天，也就是說，現實每過一天，這些百姓就能獲得二百錢的補貼，開心嗎？當然開心！

    軍隊也是一樣，反正在幻界之中死去也不是真的死亡，再加上只要英勇戰死，現實中立即給一千錢補貼。而如果因爲貪生怕死而後退不前，現實中立刻有着一系列懲罰。

    也正是因此，在幻界中，河內郡的軍隊目前命令執行率高達百分之百。

    每一位士兵都悍不畏死，遇到強大的敵人，也敢勇敢的衝上去與之同歸於盡。

    各個都敢戰！

    各個都能戰到最後一刻。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都城保衛戰裏面忠心耿耿的國人呢。

    “所以，儘管如今幻界之中河內郡的廣義動員率極高，但實際上這是建立在現實給予高額補貼的基礎上。”

    “現實中兩國交兵之時，官吏隊伍能做到幻界之中這樣，清廉如水嗎？”

    姜華這麼一問，韓氏的公子非當即就搖了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趙氏的公子無恤也附和道：“這是做夢，此刻是在幻界，即使真的貪污受賄，現實中也沒有任何好處。而且，河內郡到處都有如同咱們這種觀戰的，一旦貪污受賄，丟人的是公子斯，這種時候公子斯絕對不會手軟！”

    姜華接着道：“對，現實中的官吏不可能這麼清廉如水，也不可能每一個命令都如同幻界之中的這樣堅決執行。”

    “眼前幻界裏的這一批官吏，一個個每天從早上忙到晚上，一心一意堅定執行公子斯的命令，絕不貪污受賄，絕不因私廢公，一個個勤勞的很，只爲了公子斯的大業……”

    這樣的官吏隊伍，現實中上哪兒找？

    可能也只有極少數墨者組成的官吏隊伍才能做到了，可問題是真正的墨者實在是太少了。

    “也是，如果有這樣的官吏隊伍，國家又怎能不強盛呢？”

    “哎，怪不得能有百分之九十的極限動員率，原來是靠着一羣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高素質官吏實現的。”

    聽着衆人的議論，姜華接着道：“所以，一旦失去了現實的補貼，一旦失去了這麼多的觀戰者，官吏隊伍定然會腐壞，命令的執行力能有此刻的一半都能算得上是極其優秀、極其強悍的官吏隊伍。”

    “當命令的執行力大打折扣之後，當百姓們每日在工廠裏工作幾乎沒有任何補貼之時，百姓們的工作效率肯定也會下降，受到主觀、客觀的影響，百姓的工作效率能有此時的一半就很不錯了。”

    “同樣的道理，軍隊也是如此。”

    “確實有少量軍隊，能做到上下一心，百死不悔，但這樣的軍隊實在是太少了。”

    “現實是，絕大多數的軍隊，都有一個臨界點，臨界點之前，軍隊還能堅持。一旦突破了這個臨界點，軍隊瞬間崩潰。”

    “整理各個方面之後就會發現，百姓們不可能真的如此勤勉，官吏們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執行力，軍隊也不可能如此勇敢。”

    “這其實就是幻界的壞處，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進行模擬、探索，但並不是真的。”

    “可以參考，可以借鑑，但不能全信。一點都不信是傻子，全部都信同樣是傻子。”

    “所以，下一次我們會針對這一點進行改進，即進行一定程度的記憶屏蔽。每次進入青蓮幻界之後，都會忘記現實中的一切，誤以爲自己還在現實，誤以爲此刻發生了戰爭。”

    “當然，這不僅僅是記憶屏蔽的問題，還需要施加一定程度的咒術，讓所有思考到破綻的人，都轉移想法，都下意識的模糊整個幻界的破綻。”

    不然，聰明人隨隨便便就能找到邏輯漏洞。

    對付聰明人，直接施法，直接模糊他的大腦，讓他下意識的忽略幻界不和諧的地方。

    “不過，就是這樣一來，成本就會高很多。”姜華一臉肉疼的道。

    公子非當即說道：“成本不是問題，還是要多謝鹽君的造化之法。”

    “確實，幻界很好，非常好。眼前的幻界就已經很好了，改造之後的幻界，一定會更好的。”公子無恤評價道。

    看着一個個不差錢的公子們，姜華緩緩點頭，既然你們都不差錢，那孤也就不給你們省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