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吵起來！狠狠的吵起來！

    鑼鼓喧天，人山人海！

    在一片熱鬧聲中，鹽城債券交易所正式掛牌成立了。

    負責這個交易所的，正是今年才二十出頭的呂氏小哥兒，小哥兒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羽士了，確實是天才。不過即使如此，讓小哥兒直接負責這麼重要的事務，還是有很多人不看好，都在等着小哥兒出錯呢。

    畢竟，修煉天賦和實際上的做事天賦，從來就是兩碼事兒。

    不過好在小哥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交易所還是順利的開張了。

    爲了更好的宣傳造勢，小哥兒還很有創意的發明了傳單，也就是所謂的小廣告：人手一張！

    管你什麼身份，免費給你發一張傳單，上面重點介紹了太平郡發展債券的前景以及沒錢賠了之後的收穫。

    再加上大量的豪商，早早的從外地來到了鹽城，所以，倒也不愁賣。

    外界很熱鬧，可是韓氏的公子非，此刻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因爲鬼谷先生座下無名弟子這傢伙又又又開噴了。

    這傢伙幾乎是從第一期開始，每一期都噴，每個人都噴！

    太平道被噴過，禮郡被噴過，國人共治郡被噴過，前段時間魏氏的公子斯也被噴過，如今輪到了韓氏的公子非。

    這位鬼谷先生座下無名弟子，噴到現在已經成了公認的大噴子，大家都覺得這傢伙眼光不錯，噴人很厲害。

    過去看他噴其他人的時候，公子非還覺得很有意思，還覺得他的某些觀點雖然有強詞奪理之嫌，但也能令人眼前一亮。可是此刻，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公子非只想衝上去給他幾個大嘴巴子，怪不得到現在都沒有顯露真實身份呢，實在是太招人恨了。

    看看這傢伙，怎麼噴的！

    “咱們這位公子非啊，實在是太天真了，天真到了近乎可愛的地步。”

    “自我之下，人人平等，虧他也喊的出來，不過，這也一直是很多法家人士的口號。”

    “畢竟，法家本質上就是爲統治者服務嘛，不把統治者的馬屁拍好了，法家又怎麼能順利掌權呢？”

    “只能說不愧是狗屁的發家，一切都是爲了統治者，至於被統治者怎麼樣，痛不痛快，歡不歡迎，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生活，他們是半點兒都不在乎！”

    “反對對於這些狗屁的法家人士而言，升官發財才是最重要的。至於爲了升官發財所做的事情，會不會違背人性，會不會違背道德，誰在乎呢？反正，只要能升官不就行了？”

    “雖然我也瞧不上儒生，但儒生起碼表面上還會用道德來約束主君，讓主君不能無法無天。起碼主君娶親爹小妾，儒生們會反對，主君娶兒子的老婆，儒生們也會反對。至於這反對有沒有效果，但總歸是會有人反對。”

    “而如果哪天法家的人執政，嘿嘿，主君要是說，從今以後，國內的少女都不能穿內褲，估計法家官僚們就會當街去翻人家褲子，看看到底有沒有穿內褲，而且還會一本正經的說，自己是在執法呢……”

    看到這裏，公子非只想罵人！

    法家確實很媚上，這一點沒得洗，可公子非認爲，法家再怎麼沒操守沒底線，也幹不出當街扒人褲子的事兒了，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但是公子非覺得，自己如果不做反駁，恐怕從今以後，一提到法家之人，其他人就會想起這個笑話，然後直接覺得法家之人，會因爲主君一個命令去滿大街扒人褲子，這要是形成了固定印象，法家還要不要做人？還怎麼招新？

    不過，反駁之前，公子非打算繼續看下去，先把整篇文章看完再說。

    “自我之下，人人都要遵守法網，這就是個大笑話！”

    “如果是真正的法家人士，怎麼可能連點兒獻身精神都沒有？既然想要打造法網，那你就帶頭遵守法網的規矩，你要是能做到這一步，我才服你，我會給你豎起一根大拇指，誇你幹的漂亮！”

    “甚至到了這一步，你應該作法自斃，你應該用自己的死亡來成就法網。到底還是年輕人，實在是太嫩了點，有理想但是又做不到爲理想獻身。”

    “你是誰？你是韓氏的公子非，未來的韓氏主君，你要是親自爲了法網犧牲自己，那法網就該瞬間形成了，法家精神也會瞬間傳遍天下。可你偏偏不倫不類，搞了一個自我之下，人人平等。不是我說了，你做得到嗎？”

    “就說張氏子房，哪天要是犯了事兒，你真的能嚴格按照法網去懲罰他？”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估計也就是罰酒三杯，下不爲例，反正自你之下才需要遵守法網，你作爲主君，可以特赦嘛，誰又能說什麼呢？”

    “所謂的自我之下，人人皆需遵守法網，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很難實現的事情，就像儒生心目中人人都能互相理解的大同盛世一樣，只是一個美好的幻想，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實現。與其期待這種，還不如按照鹽君的大同之世不同階段，拾級而上，一步一個腳印呢！”

    看到這裏，公子非忍不住說了一句：“你懂什麼？”

    理論和現實從來就不一樣！

    理論上君主帶頭遵守法律，所有人都遵守法律當然很好，可這樣更不可能實現！

    隨即，公子非繼續看下去，就發現這位鬼谷先生座下無名弟子還是很懂一些的，只見他寫到：“哎，作法自斃，自我犧牲成就法網對公子非而言，終究只是一個幻想。”

    “在我看來，公子非就是一個懂得很多道理，但是卻沒法親自去實踐的人。”

    “這個人非常聰明，非常天才，才華不亞於管子等先輩，他的法家作品對於法術勢的分析，可謂是集法家之大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但很可惜，他只適合搞理論，一旦遇到了實踐方面的難題，他就束手無策了。”

    “就像現在，可能他還會覺得，自我之下，人人平等，是爲了讓其他的君主們更好的利用法家，更好的採納法家所做的妥協。”

    “畢竟，你把君主的位置放在律法的下面，哪個君主受得了呢？”

    “所以，直接進行妥協，看上去似乎很有必要。”

    “但這也是公子非的弱點了，你作爲法家的集大成者，你作爲百家爭鳴之上發言者，帶頭不相信法網真的有實現的一天，這樣真的好嗎？”

    “誰都知道孔聖心中的大同盛世不可能實現，但孔聖不也堅持了一輩子？甚至儒家學派之中，也有很多儒生，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在這裏我要批評一下他們不懂變通，但也必須要佩服一下他們的堅持。”

    “這個世上，很多事情確實很難做，但不能因爲難做連最起碼的堅持都沒有了。”

    “墨聖至今都在堅持着自己的理想，儘管墨聖死亡之後，墨家大概率會滅亡，真正的傳承也會斷絕，但起碼墨聖自己還在堅持，墨家未來只要傳承不滅絕，就會不斷有人堅持。”

    “這就是理想信念的作用！”

    “可是在公子非的討論中，我沒有看到理想信念的部分，我看到的就是如何通過妥協，提高法家弟子的執政效率，提高法家弟子在統治者心中的地位，這就是一門爲了統治而統治的學問。”

    “這樣的法家，作爲學問去鑽研很好，但作爲理想信念呢？”

    “未來，當法家士子們開始堅持自己的理想信念的時候，其他人直接說：你們法家的集大成者公子非直接就覺得君主比法律要大……”

    “那個時候，儒生會覺得道德信念比君主重要。君主如果違背了道德信念，做出了一些極端不齒之事，會有儒生裝作看不見，但也會有儒生站出來反抗。”

    “那個時候，如果墨家還沒滅絕，也會有墨家學徒站出來反對君主的某些行爲。可是法家呢？”

    “像儒家的孟軻，直接就說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墨聖更是直接覺得君主什麼的哪裏有小民重要。”

    “你可以嘲諷他們不切實際，但你不能從根子上就去否定他們。”

    “此刻的公子非，我看到的是冰冷的道理，我沒看到炙熱的理想。”

    “今日的法家，可以自我以下，全都遵守法網。明日的法家，就會變成，自君主寵臣以下，人人平等。到了後日，就會變成自大夫以下，人人平等。而等時間到了大後天，可能就會變成當官的一個法律，庶民另一個法律。”

    “哎，最後再說一句吧，公子非的想法確實很天才，很多理念說的也很透徹，未來的法家也一定會受到主君們的重用，誰不喜歡這樣好用的棋子呢？可這樣的法家，我不喜歡，很不喜歡！”

    最後則是落款：稍微還有點兒理想化的鬼谷先生座下無名弟子。

    看着這篇文章，公子非的心裏有些複雜。

    第一次有人這麼罵他，真的是第一次。

    不過，也就稍微有點兒觸動，也就是一點點，隨即韓非子就拿起了筆開始反駁，他也要寫文章，這一次他有點兒理解之前一直寫文章和這傢伙辯論的太平道人、王巨君、範氏少伯、公子斯等人了。

    “周禮早已失去原本的效力，已不具備約束貴族的能力。”

    “這時，如果能做到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就是一種極其巨大的進步。”

    “任何一種制度，都有其優點和缺點。和儒家、墨家等學派最大的區別就是，法家講究的是實踐，治國能依靠孔聖講的那些道理嗎？不能！”

    “治國，能依靠墨家嗎？”

    “不能！真正的、合格的墨家弟子，實在是太少了。”

    “治國，能依靠周禮嗎？”

    “不能，周禮早就禮崩樂壞了！”

    “唯有法律！”

    “法律的應用是方方面面的，不是一蹴而就的！”

    “儒生們不可能一次性建設出理想中的大同之世，墨家子弟也不可能一瞬間就把國家建設到大同之世的地步，法家一樣做不到！”

    “王在法下，這是法家的最終目標，但此刻考慮到天下現狀，王在法上，貴族在法下，庶民、野人在法下，更利於實現。”

    你跟我講理論，我跟你講實踐！

    你跟我談未來，我跟你說腳下！

    反正，寫文章反駁什麼的，公子非不怕。

    噴人而言，又不是不會！

    反而還可以通過辯論，讓世人更好的瞭解法家的真諦，順便去扒一扒儒生的褲子，讓大家好好的看一看瞧一瞧，這羣儒生真不是個東西……

    儒生：你們倆對罵，爲什麼受傷的是我？

    “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

    “將主君之下的所有人置於律法之下……”

    看着正在不斷寫文章的公子非，李斯微微點頭。

    他一開始的時候還擔心公子非被這位大噴子一噴，直接噴傻了呢，如今看來，師弟比自己想的優秀多了，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

    可不是嘛，法家要解決的都是實際問題，是一個實踐性很強的學派。實踐性強的學派，那就很現實，幹啥都很現實。

    至於儒家這樣的嘴牌學派，學的道理那是真多，可那些道理全都是些個人修養方面的，於治國有何用呢？

    道德君子會種地嗎？

    道德君子懂練兵嗎？

    道德君子能冶鐵嗎？

    道德君子會收稅嗎？

    道德君子除了講道理還能幹啥呢？

    想到這裏，李斯也開始寫文章反駁。

    這一刻，甚至就連河內郡的李悝都開始寫文章反駁了：“法家又豈是如此不便之物？王在法下，那是最終目標，當前階段，能實現貴族在法下就已經是巨大進步了。有些人自己不治國，不執政，就理解不了治國的難度，天天就會在臺下喊口號，口號喊的一個比一個響，可是你問他怎麼做，他立刻就閉嘴了！”

    “指責其他人很容易，找到問題也很容易，可自古以來最困難的就是解決問題！”

    “你要是問他如何實現王在法下，他就會顧左右而言他，立刻閉嘴，跟你換個話題，就彷彿剛纔這些話都不是他說的一樣……”

    不久之後，這些文章就都被投稿了，也都到了姜華的面前。

    看着這些文章，姜華就很滿意，吵！

    一定要狠狠的吵！

    不吵哪來的關注度？哪來的流量？

    百家爭鳴，你們不爭不吵，怎麼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