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第二章 兩年光陰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意縹緲字數:3885更新時間:24/06/27 17:15:50
    褪下赤蚺君的面具,是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孔,劍眉朗目,氣質不凡,眉角一道刀疤更添幾分英武之氣,正是應飛揚。天籟小說

    但比之往日,應飛揚的雙目中少了幾分輕狂跳脫,多了幾方冷靜沉穩,因爲自劍冠殞身日算起,到現在,時間已過了兩年。

    這兩年不管對修界還是對他自己都是動盪不堪的兩年。

    六道惡滅攻陷崑崙山萬象天宮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捲了崑崙山脈之上及附近的其他派門,幸有慕紫軒率領方成立的正天盟來援,才救下了部分派門不至於徹底覆滅,但綿延千里的崑崙山脈依然徹底淪陷。

    昔日道門聖地,萬山之祖的崑崙山,如今被六道惡滅鳩佔鵲巢,而佔領崑崙山之後,六道惡滅便放慢步伐,從侵掠如火的態勢轉爲逐步蠶食,不知在醞釀何等陰謀。

    另一方面,因爲受到六道惡滅的威脅,正道所結聯盟正天盟的勢力也逐漸擴大,越來越多都派門在六道惡滅壓力之下紛紛加入正天盟,大有入盟保平安的態勢。

    在盟主慕紫軒率領下,正天盟與六道惡滅展開了不少次交鋒,彼此各有輸贏,但雙方都缺少決定勝負的關鍵,六道惡滅在正天盟防線下無法邁出崑崙山脈侵吞天下,正天盟也無法反攻六道惡滅,徹底奪回崑崙山。

    終於這半年來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雖無明文協議,但疲憊不堪都雙方都暫時停下交鋒,各自積聚着足夠破局的力量。

    而對應飛揚而言,這二年同樣麻煩不斷,先是正道諸派接連不斷的追殺,雖然他身上的天人五衰之氣已經不存,但在凌霄劍宗大開殺戒,不少人葬送在他劍下。沒了劍冠和劍神的庇護,尋仇之人自然絡繹不絕,之後六道惡滅也加入了對他的追捕,甚至人間道道主曾有兩次親自出手捉拿他,一時間可謂天下皆敵。

    應飛揚初始尚能以戰養戰,藉機磨礪自己劍藝,但沒日沒夜的廝殺終於讓他傷損過度,一次在人間道道主晏世元手下僥倖逃生後,不得不帶上了手上這塊面具,暫隱行跡。

    手上這塊面具薄薄一層,卻是巧奪天工,面具正面是分明的五官,背面則是蠅頭大小,密密麻麻的玄奧符文,符文最下角還有一個篆印,上刻四字“墨非工制”。

    雖然已無數次戴上這面具,但應飛揚仍忍不住感慨,“天工妙手”墨非工,真不愧是能在‘一聖雙秀三頂峯,四大妖王五驚奇’中留名的人物,這墨非工出自先秦百家中的墨家,而且還是墨子嫡傳後人,如今墨家雖然沒落千年,但他這雙妙手卻絲毫不遜先祖,不但機關術天下無雙,更擅長之作各種奇巧物件,這面具不過是他閒暇之作,便已經非同一般。

    帶上面具後,不但面容變得一模一樣,而且連戮血宗妖怪特有的血腥氣息都能在面具背面符文的幫助下完全模仿,一旦戴上此面具,劍冠高徒應飛揚就不存於世,有的只是蜀地的一個的蛇妖赤蚺君。

    而他現在所居之處也與他頗有淵源,這處巨樹內中暗藏的石室,乃是他初出江湖時援救‘小’沐小眉時闖入的居所,這居所原被碧木青蘿這兩個木妖夫婦佔據,如今那二妖妖走房空,便又被應飛揚作爲安歇之地。

    這石室最初不知是哪個妖怪所設,外頭佈下了一層牢不可破的木系結界,但應飛揚手中的‘不堪提’乃是‘南疆神木’支離耶原身上的枝幹削制而成,先天有着純正的木元之氣,可以它爲鑰匙,自由出入石室中,可謂一個少有的安全之地,能讓被追殺的心身俱疲的應飛揚有個安歇的地方。

    除了安歇這個原因之外,應飛揚也是擔心正天盟與六道惡滅的戰火會波及自幼生長的清河鎮,居住在離清河鎮不遠的此處,也好對清河鎮有個照應。目前看來,依舊是他杞人憂天了,畢竟修者和凡人有所隔閡,通天道中打得熱火朝天,蜀中卻依然風平浪靜,一副盛世繁華景象,應飛揚也暗中希望這盛世景象永遠不會被波及。

    不過,用了赤蚺君的身份倒也有些其他麻煩,其一,面具是他那師兄所給,換言之,他那師兄慕紫軒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一旦以赤蚺君的面貌出現,便意味着將行蹤暴露給慕紫軒,而他,對慕紫軒可完全談不上信任。不過權衡利弊之下,這一風險還是不得不擔。

    其二,便是那外頭的那個煙視媚行的蠍夫人,這只母蠍子也是早年打過交道的,昔年還是一個難以應對的強敵,如今強弱早已易位。但仍是給他帶來了不大不小的麻煩。

    這蠍夫人與真正的赤蚺君曾是姘頭,雖不知真正的赤蚺君在哪,但看他的麪皮已經變成了一張面具,想來也是凶多吉少,葬身已久了。自他以赤蚺君的身份走動時,這蠍夫人就沒少往他身上挨,各種投懷送抱,雖他已經竭力掩飾,但蠍夫人閱人無數,眼光何等老辣,仍是被她看出了破綻。

    應飛揚本打算乾脆利落的殺妖滅口,但蠍夫人聲稱她已留訊給手下,她一死,他不是赤蚺君的消息就會走露,而應飛揚確實也用得上她,所以也不管她是否虛張聲勢,先逼她服下了先前從追殺者身上搜刮來的毒藥,將她暫時控制住,一人一妖勉強算是上下級關係。

    應飛揚在石室內靜坐一會,腦海中模擬着方纔對畜生道三人的攻防戰,這也是他這兩年修煉的方法之一,終於,在腦中用不同方法殺了他們第二十次後,應飛揚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又戴上面具往外走去。

    面具剛貼在臉上,便好像活過來一般蠕動着,緊緊貼在了自己皮膚之上,而身上也散出一股血腥之氣,便是應飛揚自己聞着也覺得嫌惡。

    他很反感這股血腥氣,也很反感這面具,一旦帶上面具,應飛揚就感覺自己變了一人,有了身份遮掩,他下手便再無顧忌,不再是正道出身的劍冠之徒,而是充分扮演着一個噬人性命的戮血蛇妖,下手越來越狠辣,兇戾,不留絲毫餘地,過往斷不可能讓蠍夫人替他折辱逼供,如今他都毫無負擔的做了。

    步出石室,便見蠍夫人雙腮酡紅,像是後的模樣,犀牛人和鱷魚人的屍身只剩下一個人殼,至於血肉,看着蠍夫人意猶未盡的用鮮紅舌頭舔着嘴脣,便知曉落血肉現在在何處,而野豬人……

    只能說他原本還有些許人形,現在連豬形都辨認不清了,只能算上做一灘還有呼吸的血肉。

    應飛揚皺着眉,向蠍夫人問道:“怎麼樣?問出他們抓捕戮血宗一脈的妖族是要做什麼嗎?”

    近些時日,總是有風傳有畜生道的道衆在蜀中捕捉戮血妖族,應飛揚自不關心這幫食人妖物的死活,但事關六道惡滅,就讓他不得不留了一個心眼,於是先前以蠍夫人爲餌,釣出了這三個畜生道道衆,意圖審訊一番。

    蠍夫人愁眉不展道:“問出了一半,不止是在蜀中,還有嶺南道,劍南道,反是修戮血一脈的妖族都被抓了不少,送去了萬象天宮,結果送十個,三個不知去向,七個變成屍體被退回來畜生道,而退回來的也死無全屍,屍身盡數被這幫畜生瓜分了!”

    蠍夫人泄憤似的甩着鉤子往前頭那攤模糊血肉上扎了兩下,那灘血肉卻是連出慘叫都做不到,蠍夫人還不解氣,邊扎邊狠狠叫罵道:“往年被那幫自詡正道的傢伙欺凌也就罷了,現在連你們邪道都欺負到我們頭上,這世道,人比妖更狠,妖反而得躲着人,這還有沒有天理了,還給不給我們戮血一脈的妖怪活路!”

    看她氣惱模樣,應飛揚也覺得荒唐,“你們過往吃人時,怎麼不見你說什麼天理?明明可以修天華一脈你不修,非得貪圖成修戮血宗,事到如今,不過自作自受!”

    妖族修法分天華、戮血兩脈,吸取靈氣的方式各不相同,前者與人族修者差不多,吸取的是天地靈氣,後者則信奉人乃萬物之靈,所以食人肉喝人血來吸取靈氣。所以修者對這兩脈態度也不同,對待天華一脈的尚能和平相處,但對戮血一脈往往趕盡殺絕。

    蠍夫人繞着頭絲一副懊悔樣子道:“唉,那時靈智初開,哪想得了這麼多?不過依着本能而動,結果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血妖,妾身也是生不逢時啊,趕上這太平年景,聽說百年前亂世時,那年頭的血妖一個個吃得癡肥癡肥的……”

    應飛揚沒空聽她追憶妖族盛景,打斷她繼續道:“畜生道道衆過往雖將獸身拼接到自己身上,但拼接的都是野獸或者天生異獸,如今連妖獸的身軀也可以拼接了麼?”

    蠍夫人又暗恨道:“可不是麼!原本一旦修煉成妖,妖身中的妖元就會與畜生道道衆的獸神訣獸力互斥,妖獸的妖軀送給他們也無用,但聽聞他們畜生道挨千刀的道主萬獸春前段時間創出了一種方法,有機會解決這互斥問題,難怪這死豬對我的尾巴垂涎三尺,這下好了,我們血妖辛辛苦苦練出來的肉身,盡便宜了這幫人不人妖不妖的畜生!”說着,又用尾巴扎了他兩下。

    “妖獸身軀也能移植了……”應飛揚也隨之眉頭一皺,陷入長考中,妖獸的妖軀肯定比尋常獸軀強,又不像先天異獸那般難尋,若真是解決了互斥問題,那拼接了妖獸肢體的畜生道戰力肯定會有所提升,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應飛揚不禁狠狠道:“畜生道道主萬獸春,過往只聽過他名號,但對他的相關情報所知甚少,竟真能研究出這種方法,倒也不愧一道之主,你可從他們口中得出萬獸春的什麼信息?”

    蠍夫人搖搖頭道:“沒有,他們地位不算高,畜生道道主又一向很少露面,他們也未曾親眼見過。”

    應飛揚又問道:“方纔說了,送去十個血妖,往往還七具屍體回來,那剩下的三個血妖又被如何處置?”

    蠍夫人依然搖頭,道:“這個也是機密,他們也不知。”

    “當真不知?”

    “妾身能用得手段都用了,他應該不會隱瞞妾身。”

    應飛揚看看那灘血肉,便知蠍夫人說這話確實有底氣,料想也問不出什麼話,看這半死不活的傢伙實在痛苦,便幹脆利索的一劍斷送了他的性命,對蠍夫人道:“你把他們屍身處理了,莫被人現。”

    蠍夫人咯咯笑道:“又要妾身來?妾身已經吃不下了,再吃身材可就要走形了,你不享用一口嗎?”

    “不必!”應飛揚哼了聲,轉身過去。

    “好吧好吧,那妾身就勉爲其難嘍。”蠍夫人說着將尾巴插在那血肉上,尾巴上有蠕動痕跡,汩汩血肉就這樣被吸入體內。

    “嗯~”蠍夫人一臉享受,嗓中出勾人心魄的柔媚聲音,眯着眼睛對應飛揚道:“這年景,難得有大好人肉享用,你都能拱手讓人,我感覺你不光不是赤蚺君,甚至連血妖都不是,真不知你一身血腥氣從哪裏來的?妾身早晚把你這冤家面具扒下來,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

    “不該有的好奇心,只會斷送你的性命。”應飛揚冷冷道,心中卻在思索策略,若這消息屬實,六道惡滅暗中抓捕血妖,那血妖和六道惡滅必有衝突,也算是以毒攻毒,以惡制惡,無論哪一方慘虧他都樂見其成。

    但轉念又想,蜀中、乃至大唐嶺南,劍南兩地的血妖都是極爲勢弱,根本無法與六道惡滅抗衡,所以最終結果慘虧的只可能是血妖,而傷不到六道惡滅皮毛,畜生道得了妖獸屍身,只會更難應付,更遑論捕捉血妖,背後還有其他不爲人知的目的……

    應飛揚思索一會,心中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