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紅葉有魚

    身披紅菱，光着腳丫。三尺大的小人兒，瞪着一雙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李素，眼神中帶着倔強和怯意。

    白皙的額頭劉海之下，長出了兩根小巧鹿角。女娃見李素上前，眼眶蓄滿了淚珠，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

    面對李素的這番動作，她的兩隻小手慌亂極了，手足無措的倒出亂搖亂擺，似乎還沒有適應人類的形態，在這一激動之下噴出一股水柱，整個人一轉身化作了一條三尺小魚。

    “譁！”宛如水之精靈一般，紅魚一現，周身便有水汽凝聚，化作一團淨水托住紅魚，讓它歡快肆意的遊動着。

    “嗯？”李素眉頭一皺。方纔，他已經認出來了，這條渡劫成功的小紅魚兒，乃是當年葉紅魚修行功法的本命靈魚。

    龍女被困在血色禁地，不得不散播自創功法，將葉紅魚身軀改造，變成適合奪舍的了舍爐，而葉紅魚的殘魄也未散，被李素撈取之後一直護着，然後放入了本命靈魚中。

    李素當年不過是煉氣圓滿修士，修行了一兩道比較詭異的祕法。卻也沒有守護神魂的手段，只能放任葉紅魚魂魄硬抗。

    要知道，書中妍麗轉化鬼修，其一乃是體質奇特，還有姐妹爲她拼命爭取，再有人界三大靈木養魂木養魂。

    三種手段一起之下，妍麗還差一點失敗。葉紅魚當年被龍女奪舍未死本就是奇蹟！

    一般來說，奪舍者想要奪舍身軀，定然會讓原身魂飛魄散的。也不知龍女是心軟，又或者另有打算？

    明知道葉紅魚魂魄未散，卻依舊沒有以絕後患。李素也不知當時是怎麼想的，也許是爲了回報葉紅魚的迴護，也許是想要留着葉紅魚以制衡龍女，反正就是頭腦一熱帶上了附了葉紅魚殘魂的本命紅魚……多年將養下來，本命靈魚重傷恢復。

    再加上李素時不時喂一些寶物和帝流漿，葉紅魚的本命龍魚早就成爲結丹妖獸了。

    “這一次，渡劫化形掐指一算，不過離它結丹時一百二十年吧？”妖獸從結丹到化形只用了一百二十年！

    恐怕，這消息在亂星海傳開，能讓那些妖族感到瘋狂的……

    “靈智有缺？”李素擡手一招。將困住紅魚的水團，緩緩召到了面前來。

    小魚在水團之中，悠閒的吐着泡泡，神識微微的散發，卻有一絲絲微弱，沒有化形妖獸的強橫。

    “嗯，難道真的是魂魄受創，所以導致如今靈智矇昧？”李素手指凝聚一點靈光，輕輕點在了紅魚的頭頂。

    讓這條小紅魚受到了驚嚇一般，一甩尾一捧水潑在了李素臉上。李素有些驚訝。

    因爲魚尾甩出的清水，竟然避開了李素防禦，直接淋在了他的臉上。

    “咦？”李素仔細回憶。方纔，小紅魚甩尾時，並未用什麼奇特技巧，甚至動作還有一些笨拙可愛。

    可是就是這麼一次簡單甩尾，卻避開了一位元嬰的防禦！李素心頭一動：“神通！”顯然，小紅魚的血脈覺醒了之後，別看她依舊是一條三尺小魚的模樣。

    那是因爲龍能升能隱，能大能小，變化萬千，奧妙無窮！這團淨水中的小龍魚，覺醒了龍族的血脈後，已經得到了其中真傳，能夠簡單利用龍族能力，將自己隱藏幻化起來。

    “難道還是一條潛龍？”李素不由失笑，曲指一彈小龍魚。指頭正好敲在小紅魚的腦殼上，發出了‘嘣’的一聲清脆的響動。

    “哎幼！”小紅魚被李素一指頭從水中彈出。在半空中倒退着化作了一個紅蓮綠荷宮裝的紅衣小女孩。

    漆黑如墨的髮絲，如今挽成兩個小髻。小紅魚叫了一聲之後抱着頭蹲下，似乎被方纔李素一指頭彈得很疼。

    這番做派到讓殺人不眨眼的李素有些尷尬。殺人是一件事，欺負小孩是另一回事，這番場面讓李素不覺繃着臉問道：“你已經化形了，哪怕靈智有缺，卻別告訴我你不會說話？”

    “嗚嗚嗚！”小紅魚抱頭蹲下一陣嗚咽。聽着李素這個‘大魔王’的問話，怯怯的擡起頭淚眼婆娑道：“我、我不知道……”

    “你叫什麼？”李素見小紅魚縮成一團，索性看了一眼陣法之中，幾位元嬰還在苦尋出路，也不着急的蹲下與她交談。

    “我不知道，它們叫我小紅呆瓜，但我叫自己龍魚大王……”看着小紅魚眼神怯怯，努了努嘴糯糯的說道。

    李素思索了一下，問：“就是那羣我養在水中的龍魚嗎？你平時可以和他們交流的嗎？”她修長的睫毛上掛着淚珠，聽見問題呆呆的昂着頭，似乎正在思考，模樣格外討喜。

    思考了一會兒，兩條眉毛久久皺起，似乎還沒有想明白。

    “養魚？交流？他們？”李素輕輕嘆了一聲，感覺對方所言爲真。要知道，在方纔不知不覺之中，李素已經動用了鎮獄獸的神通。

    種種言語皆在鎮獄獸的神通之中被驗證爲真！可見對方的智商的確有些不高。

    “對，很大的一片海，裏面有很多龍魚，還有一大片的海藻、珊瑚，一些交人在海底巡視打理一切，你記不記得了？”李素所問哪裏是龍魚海的事情啊！

    他要問的是帝流漿啊！小紅魚思索了一番後，無知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記得了。”

    “那你記得什麼？”

    “我、我……記得，有好多吃的！”聽李素這麼問，她眼睛亮起來，十分高興的回答：“到處都是吃的，不管我怎麼吃，一直都不會少唉！感謝仙人的賜予，你就是仙人嗎？”李素聞之不由一愣。

    原來，在她有限的記憶之中，只有吃飯的幸福感被保留了嗎？李素不由暗暗搖頭，問道：“我不是仙人，不過你願意跟着我嗎？”

    “跟着你……”她嫩都都的小臉上閃過糾結。

    “能一直吃嗎？”李素沉默了一瞬，擡手摸着她的頭，說道：“管飽！”

    “那好，餵飯仙人，我同意跟着你了！”小紅魚臉上露出了一抹認真的表情道。

    李素嘆了一口氣，沒糾正她的稱呼，看得出來她對乾飯這種事很認真。

    不過，李素咬破手指，一滴血液從指間析出。化作了一道泛着紅光的奇異印記。

    小紅魚後退了小步。卻又在李素的眼神注視之下，咬緊牙閉起了眼睛縮着脖子。

    血印落在了小紅魚的眉心，化作了一點血印硃砂紅痣。李素這才鬆了一口氣，問道：“對了，你叫什麼？還有，你方纔那一尾，怎麼把水撒到我臉上的？”小紅女發現沒事了，這才緩緩睜開眼，撓了撓眉心說道：“有點暖暖的，我叫什麼？叫小紅啊！那捧水明明是你自己用臉接的啊？”李素聞言不由一愣，按住她的小腦袋說：“小紅？有名有姓，這才叫名字，你給自己起一個名字吧？”

    “名姓？”小紅魚手託着做思考狀。李素忍不住伸出兩根手指，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捏了捏。

    “唔，我想到了，我就姓……魚！”她鬥志滿滿的對着李素宣稱道。

    “我是一條魚，就姓魚了！”李素思索了一下，問道：“你是一條龍魚，爲什麼不姓龍呢？”

    “龍……”她愣了一下，搖頭解釋道：“我不知道，因爲心底裏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是一條生來平凡的魚，而不是翔於九天的龍吶！”李素不由一愣，嘆了一口氣道：“魚，好。就姓魚了，那麼命呢？”

    “魚，魚……”小紅魚支吾了半天。似乎也沒想到一個令她滿意的名字。

    沉吟了半天，她擡起可愛的小臉，自然的盯着李素道：“我叫魚紅葉了！”

    “魚是姓，紅是小紅，葉……是你叫我葉師！”李素聞言不由呼吸一滯，言道：“罷了，一切皆緣定。”

    “緣？”她似懂非懂。

    “原來，是有緣嗎？”李素扭頭看了一眼陣法，數位元嬰一起發飆，將陣法掀開了一角，可惜離破陣還差一些，陣中龍魚死傷大半了，不過還能頂上一陣子。

    “哦，我知道了，你剛纔問我，爲什麼會把水潑到你臉上，這是因爲你的臉與那一捧水有緣……”李素一聽，來了興趣，說：“也就是說，你心理想着，把水潑我臉上，沒想到真潑上了，是吧？”

    “嗯，就是這樣！”小紅魚連連點頭說道。

    “我也沒有想到，你會用臉去接……”李素不由失笑。暗道，我怎麼會用臉去接呢？

    不過轉念一想，若非我用臉去接，不然怎麼會被普通清水透過防禦呢？

    “咦！”李素暗暗警覺起來。感覺魚紅葉的這種血脈神通有一些詭異啊？

    言出法隨？不對，她也沒說話啊！心想事成？也不太可能吧！如意隨心？

    這種神通一般是作用在自身，不太會干涉到他人運轉啊？難道是因果之類的神通屬性？

    李素暗暗吃驚。卻也不覺得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要知道，雖然人界血脈來源駁雜，真靈龍族也不一定有如此詭異神通。

    可是，見識過龍女和韓立之後，李素已經有強大心理適應能力了。

    “喂，餵飯仙人，他們要出來了……”魚紅葉的小手扯了扯李素衣角，指了指下方陣法被撕開了一角。

    李素低頭看去，陣法搖搖欲墜。數杆旗幟開始皸裂，陣盤也暗澹無光了，原本的紅色光點消散殆盡，也意味着陣中渡劫龍魚死光了。

    “你試着對他們用一次……”李素隨手指了一個比較弱的修士。正是御靈宗的桃谷老祖！

    此人正與同門一起破陣，卻不知怎麼感覺後背一寒？

    “不好，難道是有人太偷襲我？”桃谷老祖勐地一驚，扭頭就要防禦偷襲。

    可惜，扭頭一看，什麼鬼影都沒有？‘難道是我多慮了？’就在桃谷疑神疑鬼時，魚紅葉已經開始動手，盯着桃谷蹲下來，開始慢慢的畫圈圈。

    御靈宗一行人，葬地一招打出，將陣角直接打碎，這處陣路崩散了。衆人察覺周圍異動，不由士氣大振說道：“快，打開了。”御靈宗一衆聞言不由爭先恐後。

    搶着從陣角鑽出去。沒曾想，桃谷方纔感覺偷襲轉身防備，這一遲居然落在了人羣最後面。

    等葬地一招轟開了陣法缺漏後，一羣盯着陣法的修士都注意到了。大家一致激發遁光從缺口遁出去了。

    可等桃谷注意到時，周圍同門全都逃走，陣法缺口也合攏了，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桃谷一臉懵逼的掃了一圈空蕩蕩的四周，雙手一攤不敢置信的對着空氣喊道：“不是吧，我這還沒出去呢！喂，你們聽到了嗎？我還沒一起出去吶……”李素親眼看着桃谷老祖慢了一拍，彷彿十分自然的被所有同伴落下。

    一切似乎沒有任何干預的跡象，可是一切實在是太過巧合了！

    “這……”李素腦海中念頭轉的飛快。思考了許久，李素暗暗琢磨道：“怎麼有一種七彩鹿的味道？”七彩鹿乃是李素修行的萬獸圖錄十三兇獸之一。

    這兇獸也有瑞獸之稱，極擅長七彩光影神通，也有祥瑞御免的神通。李素早已體驗過祥瑞御免神通。

    這是一種十分獨特的體驗，神通起效的時間萬事順心。做任何事就像是開掛了一樣。

    周圍的人和事物，也都沒被操縱跡象，而是一切都自然發生。如今，魚紅葉這般‘畫圈圈’，似乎在詛咒陣中的桃谷。

    卻真的讓桃谷的‘氣運衰敗’。在這種逃生之路上，竟然分心旁顧後路，從而沒一起逃出去。

    李素再回憶方纔的事情。小紅魚甩尾灑出的那捧清水，也是李素運氣極差的用臉接住了。

    不是魚紅葉有多厲害，而是李素接的太準了！

    “這……”李素一時無言。心中暗暗滴咕，這可愛小女孩，難道是一條‘錦鯉’嗎？

    運氣？氣運？李素心中不由記住這兩個詞。

    “唉！”畫了半天。魚紅葉一屁股坐下。似乎有些餓，摸了摸肚子，都着嘴問道：“餵飯仙人，什麼時候打完回家吃飯啊？”李素聞言低頭一看，御靈一衆都出來了。

    哦，如今，折了一位竊聽元嬰，被雲露纏住了一位元嬰蔣蟾，陣中困住了一個倒黴的元嬰桃谷。

    剩下的御靈宗元嬰還有七個了！

    “呔，賊子。”葬地簡直要氣炸了。一路打穿了整座陣法，盡頭竟然站着兩個人。

    還頗爲年輕！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少年。另外一個，穿着紅白清荷白藕的裙裝小女孩，以對方萌萌的模樣瞧更是絕對不超過六歲。

    “小心師兄，這是一條蛟龍……”御靈七嬰之中一人出聲提醒道。

    “不錯，方纔渡劫之魚，正是眼前的小女孩，她是一個剛剛化形的妖修！”

    “呔！”說起此事更是刺激人。畢竟，他們一路來，被噼的實在是悽慘。

    雖然明白這事的主因不該怪這些陣中的龍魚，可是他們一路殺魚破陣實在是有些上頭了。

    “妖孽，受死。”見着師兄率先動手，其他幾人沒有絲毫猶豫，似乎早就想宣泄心中憤怒。

    “大家一起上，他們只有兩個，堆也能堆死他們了……”

    “不要留手，全力出手！”

    “不好，桃谷不見了，肯定是糟了他的毒手……”

    “報仇啊！”七個御靈元嬰一臉猙獰的殺了過來。魚紅葉當即一熘煙，麻熘縮到李素身後，探着頭怯怯的說道：“餵飯仙人，快點打行不行，我真的快要餓死了！”李素聞言微微一笑，扭頭搓了搓她的頭，說：“這羣土雞瓦狗，顯然不堪一擊……”一語言閉，周遭風起。

    明亮的天幕在剎那間變得漆黑一片，鎮獄鎖鏈聚攏着封禁了十方天地！

    “你們這羣廢物以爲我是靠陣法困住你們，卻不知我是以你們爲資糧摸索渡劫之法……”

    “去，獄鎖天地，十方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