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千仙醉,無相劍,血光之災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落日照大旗字數:5921更新時間:24/06/27 17:07:50
酒館內香氣醉人,賓客喧囂。
木桌被磨得鋥光瓦亮,一縷縷黑色油污彷彿天生就鑲嵌在裏面,被裹上了一層透明琉璃裝飾。
鐵棠走到桌前,拉開那同樣反光如鏡的長條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來,兄臺,請酒!”
在他對面坐着一位肥頭大耳的壯漢,半裸的胸膛上繡着猙獰龍首,幾束不合時宜的黑毛從龍眼上長了出來。
“江都城內……還敢做這等手藝,閣下似乎底氣不小啊。”鐵棠說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看見他這番豪飲,那壯漢又半躬着身子將酒杯倒滿。
“都是爲了混口飯吃,手下弟兄多,每天一張嘴,光是飯菜、酒錢都是不小的數目,總得有個活計。”
鐵棠五指托起酒碗,細細打量:“你的活計……不止這行當吧?”
壯漢憨厚一笑,伸出右手,張開五指。
“五。”
“四。”
……
“一。”
“倒!”
鐵棠端坐,安穩如山。
壯漢一剎那就變了顏色,不甘心地再補一句:“倒!”
可他的手段……如何能夠奈何鐵棠半分?
“我尋思我也沒怎麼得罪你吧,下手挺黑啊。”
酒水剛一入腹,鐵棠就察覺到了劇烈的藥性散發出來,讓他的氣血都一陣沸騰。
不消說,必然是眼前這位的手段。
“瑪德,二麻子又給了老子次貨!”壯漢暗罵一聲,丟下一粒純白的生靈丹,拔腿就想跑。
鐵棠隨意招了招手,他的身形便不自覺重新落座,任憑壯漢掙扎得臉紅脖子粗,依舊不能挪動半分。
“好漢饒命,按照江湖規矩,我這次失了手,已經留下買命錢了,放我這一次。”
桌上的那枚生靈丹,價值一百年壽元。
鐵棠用兩指挑起那枚壽元丹,隨意拋了拋:“你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這筆賬就一筆勾銷。”
壯漢點頭如搗蒜:“在下必知無不言。”
“你在酒裏下的什麼藥?勁力不小啊,連我都晃了晃神。”
那粗漢聞言一愣,開始反應過來,並不是二麻子給了他次貨,而是真貨也對眼前這位爺沒用。
這才是恐怖的地方!
他戰戰兢兢說道:“爺,此物名爲千仙醉,百試百靈,曾經連巫神境都倒在其上,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神仙水’。
不想今日遇到了您這位真仙,屬實是小人不長眼,撞到鐵板上了。”
“還有沒?”鐵棠來了興趣。
這所謂的千仙醉,的確藥力非凡,以他的實力都受到了影響,說能迷倒巫神境可能有點誇張,但拿來對付普通的天巫、地巫,乃至祝巫、古巫,絕對是一抓一個準。
“沒了。”壯漢兩手一攤。
鐵棠故作嗔怒:“那留你何用?”
說罷他便大手一按,就要落在壯漢頭頂。
“慢着,慢着,還有還有。”
壯漢好似割肉一般,掏出一個二寸大小的玉瓶,放在桌上。
“爺,這東西貴着呢,一滴就價值百年壽元,您省着點用,給小人留點。”
鐵棠接過玉瓶,打開一看,裏面就是十幾滴透明水珠,無色無味,根本看不出有所謂千仙醉的痕跡。
“我在城中有一位仇家,找誰處理比較妥當?”
“爺,您說得是……”壯漢伸手在脖子間比劃了一下。
鐵棠點點頭:“要手腳幹淨,不留手尾的,錢不是問題。”
“那您往前再走走,去到鳳來院,找二麻子帶你,就說是小龍介紹的。”
“你要是再騙我……”
“爺您說笑了,我這跑得了和尚那也跑不了廟啊,根在這呢。”
“倒也是,我看你喉嚨好像有些東西。”
“啊,是麼?”
就在壯漢張嘴的一瞬間,鐵棠彈了一滴千仙醉進去。
“爺,您這就不地道了。”壯漢滿臉委屈。
“五、四、三……”還不等鐵棠數完五個數,就見對面粗漢一頭栽在桌面呼呼大睡,呼嚕打得震天響。
“還行,效果不賴。”鐵棠極爲滿意,留下幾兩碎銀做酒錢,起身離去。
鳳來院。
鐵棠穿梭在鶯鶯燕燕之中,鼻間充斥着胭脂水粉的味道,在龜公的引領下,方纔在一間廂房找到那個滿臉麻子的二麻子。
“龍哥介紹我來的,說在江都城這地頭,有事就找麻子哥。”
這小馬屁一拍,本來坐在椅子上喝酒的二麻子,立馬就站起身來,走上前拍了拍鐵棠肩膀。
“原來是小龍的朋友,那咱就是自家兄弟,不說兩家話,你有什麼難處?”
鐵棠掃了一眼房內的龜公,與不遠處的一位妓女,並不開口。
“出去,出去,你們都出去,沒我吩咐不要進來。”二麻子趕走二人,重新落座,給鐵棠倒了杯酒。
這時鐵棠方纔徐徐說道:“是這樣,我在城內有個仇家,想找個人處理一下。”
“殺人?”
二麻子上下打量了鐵棠一陣:“這事可不好辦。”
滴嗒!
一枚生靈丹從鐵棠掌心滑落,滴熘熘地滾到了二麻子身前。
“還請麻子哥多多相助,事成之後另有厚報。”
二麻子夾起生靈丹,想都不想,一口吞了進去,原本發黃的鬢角變得幽黑,頭頂冒出股股白氣,一臉享受。
“自家兄弟,客氣啥,你說吧,要殺誰?元神大巫以下,你儘管開口,我必給你辦得妥妥當當。”
他拍着胸口保證,可說出的話語鐵棠卻並不滿意。
元神大巫以下?
這種等階,顯然與癤子那種中間人,還差了一個檔次。
難得找到突破口,鐵棠也不想這麼快就放棄,他微微展露了一下神巫祕境的氣息。
“我要殺的那位……實力比我還強。”
二麻子與之前壯漢的修爲相等,也只是一位元神大巫,此刻見到鐵棠的氣勢,馬上反應過來。
“原來是教尊當面,先前是在下失禮了,不過你要殺的人既然也是一位巫道教尊,那在江都城沒人敢接的。”
“哦,這是爲何?”
“城中高手太多,殺一位神巫祕境動靜必定不小,很可能會引來官府、亦或其他世家高手的目光。
這買賣難做,一個不小心還要把自己搭進去,難難難。”二麻子連連搖頭。
鐵棠沉思片刻,知道對方說的不全是真話。
如果能夠請到戮仙劍這種殺手,就算是在江都城中,也可以悄無聲息殺死地巫以下的大部分人。
二麻子這麼說,無非是兩個原因。
第一,是他不認識,也找不到戮仙劍這種等階的殺手,自然也就做不成買賣。
第二,就是錢的問題了。
鐵棠微微一笑,又掏出五枚晶瑩剔透的生靈丹,一字排開,擺在二麻子身前。
“錢我也有一些,只要值得……也不是不可以給。”
二麻子這次沒有急於收取,而是目光貪婪地望向這些生靈丹,隨後還是搖頭。
“難,難!”
這人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啊,鐵棠暗罵一句,又掏出十枚生靈丹,明晃晃地擺在桌上。
加上之前的一百壽元,此間已經有了一千六百年壽元,並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看多這麼多錢,二麻子眼珠都紅了,兩手蠢蠢欲動。
可他終究是忍住了,再次吐出一個字。
“難!”
鐵棠笑了。
“這是把我當水魚宰啊~吃得下麼你?”
他說完掏出一樽玉瓶,單手一握,將瓶口倒豎。
譁啦啦~譁啦啦~
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生靈丹從中滾出,密密麻麻排布在虛空。
看到這個情景,二麻子非但沒有喜意,反倒周身顫抖,有些惶恐。
“這……這位爺,您莫不是……來打趣小的。”
鐵棠豎起二根手指:“二千壽元,是給你的報酬,帶我去見能接這筆買賣的人。”
咕隆!
二麻子咽了口口水,點點頭又搖搖頭:“爺說笑了,無需兩千,五百,五百就行。”
有時候錢太多了,也是不敢收的。
“帶路!”
江都城很大,以至於二麻子與鐵棠出門找人還要坐馬車。
一路上鐵棠心神都放在二麻子身上,只要他有絲毫異動,立即就可以撲殺。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的壽元丹鎮住了,二麻子從頭到尾都老老實實。
“籲~”
“客官,江南苑到了。”
整個江都城分爲東南西北四大區域,每個區域內又劃分爲幾個~十幾個大小不等的苑。
其中江南苑便位於江都城南城,是多數行商、店鋪、商販、拍賣、船行、車行、煉丹、乃至陣法的聚集地。
這裏可以說是江都城商業最繁華的地段之一,並沒有太多住宅區,基本以商業爲主。
二麻子帶着鐵棠下了馬車之後,依舊在街道上兜兜轉轉,又走了一柱香有多的時間,方纔在一間稍微僻靜的巷道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座六七十丈大小的院落,裝潢奢華,瓦檐、牆磚皆是五彩琉璃,住在其中的必然是富家翁。
篤!篤!
二麻子敲門之後,沒過多久鐵棠就感應到了有一位祝巫境前來。
“這偌大的府宅……就一個人?”
轟隆隆!
大門推開之後,內裏出現一道大手印,直接將鐵棠二人捉了進去,然後立即又將大門關閉。
一道透明的漣漪伴隨冰冷的話語升起。
“我說了多少次,不要帶人前來,你想死麼?”
“劉爺饒命,劉爺饒命,小人給你帶來了一頭肥羊,您可以隨便宰。”二麻子聲淚俱下,感情極爲充沛,看得鐵棠樂不可支。
“狗屁,你把我當什麼人了?”被稱作劉爺的男子,年不過四十,留着一小撮山羊鬍,氣血充盈,巫力滔滔,目光炯炯有神。
二麻子一呆,正欲解釋,卻被那人一巴掌打暈了過去,像丟死狗一樣丟到了一旁柳樹下。
“在下劉三德,此人所言不過是戲語,冒犯之處,還請閣下多多見諒。”
鐵棠不置可否,身軀一沉,憑空虛坐。
“這種事你也沒少做吧?”
“呵呵,說笑了,我劉三德在江都城也有幾分名頭,豈會做這等事,憑白髒了手。”
鐵棠一指二麻子:“他的眼力不夠,只以爲我是古巫,不過我的修爲,卻是瞞不過你。
許是見我與你修爲相當,輕易取勝不得,你才選擇罷手吧?”
劉三德眉頭一皺,也不再客氣:“你既然不信,還請離開便是。”
“別急,我來找你,爲的是其他事,這種小事無所謂。”
“閣下與我無緣,恐怕沒有什麼事可以多說,還請離去。”
“做生意的,豈有買賣上門卻推出門外的道理?我有錢,你放心便是。”
劉三德卻也硬氣,根本不願多說,直接揮手推開大門,示意鐵棠出去。
啪嗒!
一個龜殼落在地面上,滴熘熘轉了幾圈之後,龜首位置對準了劉三德。
“哎呀,這是下下卦啊,我若是就此離開,你今日恐怕有血光之災!”
劉三德兩眼一眯,徐徐說道:“朋友,事不可做盡,憑你的本事……在江都城還掀不起設什麼風浪。
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一點好!”
鐵棠攤開右掌,掌心浮現一個人的影像:“怎麼,你以爲我要殺你?
你攤開左掌,看看掌心是不是有一條黑紋穿破了生命線,還在不斷擴散?
那條線名爲意外不測線,說明有人要殺你。
我掌心這位你認識吧,他已經死了,你要步他的後塵麼?”
劉三德眼角狂跳,心裏自是一百個不信鐵棠說的話,可他的雙眼還是不自覺往左掌看去。
只見一條顯眼的黑紋,從中指指根一直蔓延到掌心下方,直直刺破了生命線,與鐵棠所說一般無二。
“哼,裝神弄鬼,修爲到了你我這等層次,莫非還信這些?至於癤子~你既然認識他,也應當知道他是什麼人。
像他這種貪婪成性之輩,被人殺了也只是遲早的事,我跟他可不一樣。”
劉三德的話語聽在鐵棠耳中,確認了一件事。
“他果然認識癤子,看來我這次不會找錯了。”
而劉三德左掌的意外不測線,也不是鐵棠在搞鬼,是他真的命不久矣。
“你既然也是祝巫,應該懂得降神、祈禱、詛咒之道,何不親身試試?”
無論他說什麼,劉三德態度堅決:“話不投機半句多,閣下無需多言,今日劉某不待客。”
“我只問你一句,你有沒有見過……”鐵棠話沒說完,突然雙眼眨動,童孔浮現日月。
嗡!嗡!
虛空如同波浪,劇烈抖動,卻不見絲毫攻勢襲來。
彭!
站在鐵棠對面的劉三德,宛如被利刃分割,整個人直接被切成了兩半,連元神都無可逃脫,化成兩截四腳異獸逸散出來。
“在我面前還敢殺人!”
鐵棠大怒,縱身來到劉三德元神旁邊,抓住了一半元神。
休休休……
無數透明劍浪從虛空迸發,好似大海潮汐一般,一波接一波,直接將劉三德的肉身以及另一半元神,徹底絞成了飛灰。
“無相劍氣?”
鐵棠一掌按在虛空,無數蝌蚪大小的圖騰紋路蔓延出去,化成一條條黑白鎖鏈,將整個劉家府邸都徹底封禁。
“好厲害的手段,至少是位大圓滿的巫神,竟然被他逃走了。”
虛空黑白相交,如同一個大碗倒扣其中,卻再沒有第三者的氣息。
劉三德死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不知還能活多久。
鐵棠取出他的另外半截元神,嘆了口氣:“我沒騙你吧,你真有血光之災。”
噗~
劉三德元神的怒氣攻神,勐地吐出大股黑白精氣。
“我問,你答,回的好,我可以保你一命,否則你必死,如何?”
只剩兩腳的半截異獸元神,無奈地點了點頭。
鐵棠右掌一抖,掌心浮現了一副殘缺的畫像。
“你有沒有……見過畫中人的服飾、古琴、琴薦等所有類似物品、風景?”
劉三德看到畫像,仔細辨認了一會,突然仰頭哈哈大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可憐、可嘆,我五百年苦修,方纔修至祝巫境,卻依舊是人間螻蟻。
既如此,便捨去此身又何妨?”
鐵棠越聽越不對勁,正要出手,卻見劉三德元神騰地冒起熊熊藍焰。
一滴滴精魄熔漿滴在鐵棠手上,侵蝕體表,藍色火焰同樣順着手臂直達他的紫府眉心,要點燃元神。
劉三德在最後時刻……
選擇了自殺!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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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彷彿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着隆隆的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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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裏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彷彿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溼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裏,趴着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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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隻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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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於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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