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贅婚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判字數:2086更新時間:24/06/27 17:07:21
    十五這日,梧州城內比鬧元宵更熱鬧的是尤家三姑娘成婚。

    成婚之前,尤老爺嘴上說招贅不事鋪張,而準備親事時,他事必躬親,樣樣擇佳,必竟只有這一個女兒,又只打算成一次婚,便想將所有好的都給她——兒子什麼時候娶,娶不娶,還跟一塊疙瘩似的解不開,便先過一把癮再說。

    當日大早,廌業書院的人便都趕來湊熱鬧,尤勻忙得暈頭轉向,迎賓置客,梳走流程,畢夷天跟塊兒黏糕似的粘着他,而不起任何作用。

    連雲送了兩人一對鴛鴦瓷枕,還說這是兩個人的禮,算他和戧畫一人送一隻。

    尤珝只白他一眼,直言戧畫才沒這麼小氣,她知道戧畫不在,非要等戧畫回來,她親自上門討禮。

    迎親隊是從尤家酒樓接的新娘,一路橫穿,從城東至城西,嗩吶鑼鼓鬧了滿城,炮仗飛紅半邊天,而至全城都知曉尤家三姑娘終於嫁人了。

    那些沒福分娶到尤家女的人家都成了座上賓,做不成親家還得做合夥人,皆紛紛趕着上門,送禮吃酒,笑得十分生動。

    本是一路風順,紅轎到了家門口,新郎卻出了毛病。

    秦淞一身正紅圓襟直袍,髮束齊整,甚至上了妝,本來骨削髓立,生得清俊,而從小習慣了彎腰塌背,始終衣不着形。

    待喜轎一落,新郎下馬,上前扶轎時,他下意識地去拂轎簾,一旁的老嬤嬤都來不及攔,這時周圍磨起嘈雜的話聲。

    來的人都是尤家常客,秦淞一向做事勤快,大多人都由他接待過,這時也都認出他,指指點點,輕笑低嘲,和漫天霓彩一齊沾染到他身上。

    轎子裏,尤珝倏地起身,邁出轎門,手中一隻飛雲雀扇,扇後,她一雙目光敏銳地捕捉到扶在轎簾上的那隻手。

    尤珝的手毫不猶豫地尋了過去,搭到他手腕上。

    秦淞彷彿沒聽到周圍雜聲一般,自然地反過手,牽住尤珝的手爲她小心引路,目光始終盯着她腳下,不被周圍所動。

    尤珝的手被他懷在掌中,像一塊兒冰瓷,怕化,怕碎,讓他不敢用力握緊,只輕輕托起,如盛至寶。

    秦淞太過緊張,手甚至在抖,後背的汗冷了又熱,熱過又冷,隨着尤珝一步一步跨過路下在秦淞看來是障礙的吉祥物,到了高堂前,他又更加緊張。

    這時緊張,多是心動怦然。

    尤老爺站起身來,應着尤珝的要求,事先沒告訴秦淞,而在這時直接向所有人宣告:除了常住尤家,秦淞不必入尤氏族譜,二人與尋常嫁娶無異。

    這一時,由秦淞方纔惹來的嘲議一下散去,取而代之的,座下賓客們都將臉一抹,看新郎的目光瞬間多了些親近之意。

    秦淞側過頭,只看到她一半張臉,這時尤珝忽看了過來,他猛地回頭,臉紅如霞,神色慌亂。

    尤珝也回頭,泯然一笑。

    儀式做完,秦淞便被衆人拉去灌酒,畢夷天作爲他的唯一知交,幫他擋去數許,好歹讓秦淞豎着進了洞房。

    到了晚上,新婚夫妻倆聊到無話可說,該行周公之禮了,嬤嬤催了好幾趟,兩人連連應“是”,而又客氣了許久。

    直到尤珝吹了燈,主動靠近,秦淞才像被化了的蠟一般,有了動靜。

    礙於婚事,廌業書院也在十六這日才重新開院,學生們又重回學堂,武廌們也返院訓練,休整過後,一個個都幹勁十足。

    課後,尤勻正批改上午的課業,吳家兄弟藏着手走了過來,在袖裏摳摸一陣,將假裏寫好的“感謝信”拿給尤勻閱正。

    尤勻笑淚看完,只道:“字都對,意思也不錯,進步斐然。”

    尤勻將信收好,讓二人安心上課,他一定把信帶到,好讓戧畫也難受難受。

    晚些時候,胡大夫來了,要給呂木垚看診。

    進去裏院,幾人都在,圍着院子裏一張圓石桌,桌上擺着一紙信,皆面色沉沉,豆芽更是哭喪着臉,急得要命。

    胡大夫險以爲自己進了義莊,還沒看診就要替人收屍,他弓腰扛背地走近,惶恐道:“怎麼了這是,誰沒了呀?”

    幾人擡頭,看見胡大夫時,真像見了活神仙,眼睛發亮,連雲一下立起,上去拽住胡大夫:“您來得正好!我們要救個人。”

    連雲一邊說,又將桌上信紙拿來,攤在胡大夫眼前。

    胡大夫兩眼一抓瞎,這哪是個人,不就一張紙!

    胡大夫縫起眼,又仔細看過兩眼。

    信上是從南境俚州傳來的消息,都首夫人病了,正遍請名醫診治。

    別人或許不清楚,可豆芽知道,這說的就是她家姑娘。

    早些時辰,連雲在院子裏看過信,本是不輕不重地放去了一邊,正巧豆芽和湯田攙着呂木垚出來活動,累了就歇在石桌旁。

    桌上一沓紙,豆芽好奇,打眼一看,就是俚州那封信攤在了最上面,當即嚇哭,涕淚齊流。

    胡大夫擠着眼,看完信,心中大難,讓他去俚州救人,這是要他的老命!

    他甚至還沒放下藥箱,便轉身欲走,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要跟人比誰溜得快。

    畢夷天一個箭步橫到老人跟前,身堅如牆,正義斥責:“老頭兒,見死不救?”

    胡大夫見逃不脫,惱羞成怒:“你個沒良心的,我這一副身子骨,你想半路給我收屍不成!”

    豆芽癟着嘴,求了上來:“胡大夫,胡醫仙,你救救我家姑娘吧!還不知道姑娘到底得了什麼病,要是性命有礙,我,我也不願活了……”

    她說着,又大哭痛哭,現在想起,不管姑娘在哪兒,活着便好。

    幾人又輪番上勸,胡大夫被圍在聲圈中,一字一句充得他頭昏腦漲,簡直要命。

    到最後,胡大夫答應了,再熬下去,他就要淹死在唾沫裏,連這院子都出不去。

    連雲思索再三,哄着胡大夫先給呂木垚看診,他速戰速決,立刻帶着豆芽和湯田去收拾東西,待胡大夫看完診,還打算回去醞釀一晚,磨一磨時,三人直接將老人架上了馬車,連夜出發。

    胡大夫驚慨,所幸沒其他病人要交代,不然這是按下葫蘆浮起瓢,哪頭都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