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邊關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一判字數:2060更新時間:24/06/27 17:07:21
一連數日,蕭案生領着人馬赴往雲州,一路只在官驛落腳,趕在十五之前,抵達了雲州官驛。
一匹快馬先行踏至官驛門口,馬上的人翻身躍下,抖着一身塵,匆匆進館通報。
隨即,驛丞帶着幾名驛卒出了門,候在官道外側,不停仰頭張望,忽見來路上一隊人馬疾馳涌來,十數左右人撼出千鈞之勢,逼近時,道邊衆人皆退卻數步,倖免被其風勢卷走。
沙塵滾滾,隨馬蹄止下而落定,一隊人下了馬,驛丞揚着笑迎上來:“郎君遠道而來,幸苦了!”
馬繮繩交給身後的一名隨將,蕭案生看向驛丞:“來時應先給大人知會一聲,無須多勞煩,我等只留一晚,明日便準備出關。”
“不勞煩,不勞煩,路途遙遠,郎君多歇兩日才好!”驛丞笑着招手,請一衆人進院。
這時候,官道來路上,一老一少朝着官驛方向走來,老人挑着扁擔,擔下兩個竹籮筐,肩背駝得低而沉,他腳底下的一雙草鞋被沙石磨出了雜邊,趿拉又割腳。
老人的腳跟後,小姑娘穿着一身淺灰色短褙子,綿褲只到半截小腿,也趿着一雙不合腳的草鞋,正抻着手,往老人的一隻籮筐裏摳摸。
只一瞬,小姑娘輕車熟路地摸出一顆糖瓜來,飛快藏進嘴裏,不小心甜得偷笑出聲。
老人聽到孫女得逞的笑聲,扁擔硌在脖子上,他扭過頭來,就看見小姑娘嘴邊掛着一坨溼瑩瑩的口水,他沙聲喝道:“女娃子,好吃得很,這是拿來賣的,賣了換糧食、換衣服,再偷吃就把你扔到路邊上,讓野狼叼了去。”
官驛大門前,隨行的將士們已各自牽着馬進院安置,蕭案生還立在門口,一身靛色錦袍也已沾滿沙塵,然而面上仍不失肅正,目沉如水,望着官道那頭的爺孫倆。
驛丞掛着一嘴笑,和幾名驛卒也都恭敬地候在門口。
待那爺孫二人磕磕絆絆地經過官驛時,蕭案生便上前詢問:“老人家,這糖怎麼賣?”
他問價,卻不等老人回答,從腰間取下錢袋,掂了掂數,只多不少,都遞到老人手裏:“這些都要了,您看夠嗎?”
“誒,”老人家放下扁擔和籮筐,摳開錢袋一看,都是碎銀,忙道,“郎君給多了,我沒錢找您,有沒有銅板?”
“不用找了,就連着這筐一起吧。”
驛丞好奇地湊了過來,蕭案生沒多解釋,只吩咐道:“勞煩大人分給院裏的人,就當解乏了。”
驛丞笑意吟吟地遣人將兩個籮筐搬進院中,在驛卒搬動前,蕭案生從籮筐裏拿出了兩袋用油紙包好的糖瓜,又交到那老人家手中:“這些留着給小姑娘吃吧。”
老人感激點頭,蕭案生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額頭:“糖不能多吃,會壞牙。”
小姑娘乖巧點頭,又害羞地藏到老人身後。
最後,爺孫倆空着手,互相依偎着走了。
在驛館用過晚飯,到傍晚竟下起了雨,蕭案生在窗前立了一個時辰,看着雨從日落下到月升。
夜裏的雨是從月光下散來的,一絲一絲,晶瑩着的都是月的清和冷,這感覺竟有些熟悉,讓蕭案生忘了周身寒意,甘之如飴。
翌日大早,一隊人先趕進了雲州城,出關之前,還要去榷場上買些過沙地須用的東西——西疆王庭藏於沙地之後的綠洲,過沙地是他們此行首要面對的難關。
一進城,大街上不再僅是趙人,而匯聚了各國各族的來與大趙做生意的人,商人和顧客都穿着各樣的特色服飾,說各自的語言,買着自己國族所特有的物品,在邊城裏,這些都不受拘束、不受指摘。
望一眼前街,蕭案生安排了人分別去買不同的物件,這時剩他一人,他只去買些烈酒,沙地的夜要有烈酒驅寒才好過。
過了幾家賣服飾、物品的,還沒見到酒肆,忽看前路道上圍了一圈人,其間似有人扯着嗓門喊鬧,遠了聽不清內容,只聽得出是男人的聲音。
蕭案生漫不經心地從外圍繞過,他不愛看熱鬧,更不愛管閒事。
人羣中,喊鬧的男人還是個西疆人,喊着一嘴西疆話,不停地朝四面八方的人說道,要別人幫他評理。
看熱鬧的大多是些婦人,都是在城裏安居的人,平日與各族的人來往、打交道,也就聽會、說會了一些外族話,此時婦人們互相議論。
“他先說那邊那個是他夫人,現在又說這個是他夫人,定是個販子呀!騙人來了……”
另一個婦人忙噓一聲:“小點聲兒,這些個人,怕是有同夥,別讓他們聽見了。”
抱不平的婦人忙點頭,又道:“就是造孽這兩個姑娘,生得比花兒還漂亮,這一個還不會說話。”
婦人正說話間,人羣之中,那個西疆漢子一下朝對面出了手,就聽周圍有小孩激奮大叫:“打架了!打架了!”
隨着喊聲,忽地,人羣被那西疆漢子的一記飛身撲地給分散開,婦人們退出的一條通道正供其倒身。
那西疆漢子摔了個五體投地,以塵潔面,正趴在想要默默從人羣中擠過的蕭案生的腳邊,擡頭時,給了蕭案生一副痛苦的正臉。
蕭案生着一身玄袍,齊整如新,腰間一塊長穗的蟠螭紋玉佩,形和勢都較往日收斂,此刻卻像被人觀覽一樣處境尷尬。
他正想不着痕跡地離開,而因身量過高,一擡眼,便望見被人羣圍出的那一圈裏站着兩個姑娘。
兩位姑娘的樣貌都十分引人眼目,其中一個尤其魅人,而蕭案生滿眼驚異,只看着其中一身紅衣,正負手睥睨的姑娘。
那西疆漢子從地上爬起,正要轉身,蕭案生一把將人扒開,那人瞬間便倒去另一邊,又開砸出一條新道。
蕭案生繞過嘰嘰喳喳的婦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戧畫跟前,他活像見了鬼,卻難掩欣喜:“你怎麼在這兒?”
戧畫仰頭看他,又側過身:“我想送她出關。”
她身後,柳琬換了一身西疆女子服飾,頭髮被繞燙成浪,身姿和容貌是她遮藏不了的豔美,異域之妝仍難掩她自身獨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