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春獵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一判字數:2506更新時間:24/06/27 17:07:21
靜芍室內,兩人在窗前並肩而立,俯瞰一方京都盛景,可見日升東耀,破過濃雲,揮灑在硃紅青灰的京城之上,映出萬道霞彩,將這片城籠罩於幻夢之中。
遠處璧山連綿,兀自巋然,飛燕結羣成影,似黑曜從山頭天邊一劃而過,流雲不相遮掩,堪堪浮繞於山間,久久不散,如似人間仙境。
窗下弦,目光所及之處,坊市門戶大開,行人出街遊樂,攤販各式花樣,引人流連駐足,一片歡聲笑顏,民泰國安之景竟盡縮現於眼前。
柳琬眉梢輕垂,眼角浮悅,自她來京都將近過月,卻是整日埋在居室內或遊曳於各大酒樓之間,盡心鑽研這些京都舞姬的特色和技法,不曾想過覽一眼這繁華京都。
只一眼,便足以撥去心中雲霾,重見萬里光輝。
柳琬側身面向趙襄,朝他欠身一禮。
趙襄不明其由,忙拂出手,將柳琬空手托起,不解道:“琬娘何故如此?此次你前來京都,我早便聽聞,元日那夜,我前來捧場,本想見你一面,主家卻說開業大忙,琬娘不得空見客人。”
柳琬一邊聽着他言語胡亂,一面又回想起元日那夜,心中酸澀再泛起,眼裏不禁盈盛難過。
“管我如何遊說,主家都不讓我相見你,我別無他法,又因這幾日事情也多忙,只好先去,至今晨才抽了空來見你一面,可惜今日還有他事,一會兒又要先走,實在是對不住你。”
趙襄看這時間着急,說話也着急,於是一大片話語鋪將出來,舌頭都有些找不着北。
柳琬見趙襄語無倫次,不禁覺得好笑,嘴角微揚動,眼裏淚花竟也被抑了回去,如此便是這些日來最真心的一笑了。
她回覆了平靜,便朝趙襄親和道:“趙郎何必歉疚,我來京都也不在這一日兩日,既然來了,便是想在此地自立下來,
這些日,我也沒閒着等你,在京都內拜訪了各大酒樓花巷,那些女子亦是有些實在本領,我便忙着好生琢磨她們的身姿和舞法,便是你來尋我,也是無空與你出門閒遊。”
趙襄一摸後腦勺,尷尬撓了撓頭,又不好意思道:“這幾日我實在忙得很,待我空了,便來尋你,帶你去京都內外各處遊玩可好?”
柳琬含笑點頭,即聽趙襄又道:“琬娘是如何來的京都?身邊也沒帶侍奉丫頭,獨自一人可是吃了些苦?”
柳琬擡手扶窗,昂首一望窗外京景色,傲然道:“琬娘何須獨自來,憑着這身舞藝名頭,自是品芝樓派人派船接了來的。”
趙襄放心朗笑,隨即目光無意從窗口斜下,便見一名戎裝齊整的官兵,領着兩匹上等馬駒,在樓下使勁衝他招手,已是急得不行。
趙襄無奈回頭,匆匆向琬娘話別後便下了樓,隨那官兵一同騎馬飛馳離去了。
柳琬在窗前逗留,片時從窗臺望下,便瞧見了趙襄和那名官兵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裏些許琢磨,趙襄從未向她提起過自己從事些什麼。
之前,柳琬只以爲趙襄是京都富家公子,如今看着,他卻像是哪裏的將領,然而偏偏人長得柔和良善,教人實難想象。
柳琬搖頭嘆笑,不管趙襄是做什麼,本都無甚關係,她柳琬只認這個知己便是。
揚塵大道上,兩人急縱飛馳,帶起道上的塵土沙石,在地上一片飛舞亂滾,道邊兩側草叢也隨其傾倒彎折,留下一路殘跡。
“太子殿下到了苑內,先至帳裏換裝,官家方纔出行時,見您不在已是不悅了,太子殿下還須向官家解釋求諒才好。”
太子趙襄聽其所言,心中明了,又朝其問話:“怎麼是李郎將來尋我,你今日不在城口當值了?”
此人便是守城郎將李彥,聽太子問話,便如實答道:“殿下身邊冗從僕射祁立,被溦王殿下叫去護佑小皇子了,祁立走時暗示卑職去品芝樓尋您,這才找到,
至於卑職,是在城口當值時被官家瞧見,官家記得卑職射藝尚可,於是遣了卑職同往南苑獵射。”
太子聽罷,倒是覺得李彥郎將謙虛了,記得那年宮變後,定安侯蕭遠親自舉薦李彥轄禁軍爲都指揮使,便是以其兵略才幹及射藝精湛爲由。
太子的臉夾在疾風中,朝李彥揚聲道:“那今日便可親眼目睹李郎將的風采了!”
南苑射場,大片廣闊坪場,時值嫩草與枯黃間雜,淺草瓣上還帶着晨曦水露,從間縱過還需防範滑絆,遠處的林木聳立,望頂上青冠蔥鬱,地間枯葉零零,已是大度清理過後。
帳羣疊巒,皆聚集在坪場東面,正中大帳前,設着一方觀臺,臺前空出了大片坪地,用於設宴使臣,攀比獵績。
此時旌旗獵獵,揚風而飛,兵將們在觀臺前列隊,皆以整裝領馬,外朝使臣們另列一隊,也已整備待發。
王室應皆列於隊前,卻只溦王一人獨領,皇五子年紀尚幼,只能由冗從僕射祁立單獨同往射獵,太子此時卻是不知去向。
官家立在正央,遲遲不見太子即位,已是滿臉不悅,不想叫那些外臣看了笑話,於是不便再等,當即一手高拂,諸能手皆向百里獵場馳發而去。
苑圍外,太子與李彥剛剛抵至,便見千騎已發,於是藏頭掩面,悄悄從側圍邊進入,奔往太子營帳更換了服飾,從後帳出來,再迂至觀臺前去牽馬。
兩人只當衆人皆去罷,然行至觀臺,便見官家同些許文臣,乃至皇后亦爲太子生母,等數人皆在,一時頓足。
而觀臺前方,溦王亦是整裝不發,祁立攜皇五子候在他身旁,一臉急色,直到眼光掃見太子,又作急中帶嗔,不停朝兩人使眼色。
不巧,溦王也正瞧見那兩人,回頭朝官家作禮,在衆人面前揚聲道:“父皇,太子皇兄既已抵到,兒臣便攜五弟進獵場了。”
官家聞言,左右環看,帳後兩人見躲不過了,於是皆上前見禮。
官家看着二人,臉色漲得通紅,幸得皇后在一旁安坐,雖不見維護之態,卻是無形地安撫着其心態。
稍刻,便見官家言道:“你二人來得晚了,就罰你二人一隊,若是得不了頭彩,還有重罰。”
皇后聞言,只垂眼拂袖,不作聲態。
底下兩人,太子和李彥紛紛拜應,五皇子趙萸見父皇言罷,忙歡蹦去太子身旁,撒起嬌來,非要太子兄長攜他一起狩獵。
溦王立在一旁,心略不忿,卻仍是一派和色,側身朝太子道:“皇兄這是去了何處,連春獵這般重要之事,都能放諸腦後?”
太子滿面柔善,一面拉着趙萸的手,一面看着溦王,朝他笑道:“沒什麼,見一個朋友,三弟今日可是在等我,真是對不住了。”
溦王見他說罷,竟當着衆臣的面抱起趙萸親暱,忽心中不甚忿懣,於是顧自領了馬,縱騎而去,馳向了那片茂林。
太子抱着趙萸,望見溦王策馬離去,回頭看向祁立,茫然問道:“三弟可是生氣了?”
祁立卻是忍不住,對太子大膽翻了個白眼,嗔恨道:“太子殿下,您可真是心寬,溦王方纔故意在官家面前點您,您怎麼還跟他親厚呢?”
太子又望了眼那道已縱去不見的背影,垂眼暗歎,他也不是不知,只是覺得溦王失了儲位,定是有些情緒,他既爲兄長,自然該對弟幼們寬厚些。
不等太子多想,一旁李彥便急催促幾人上馬,若是不想太子受罰,還得搏一搏這頭彩才行,幾人這才御馬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