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降瑞獸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判字數:2307更新時間:24/06/27 17:07:21
    果真是山中驚現攔路虎。

    此處已近山腰,戧畫立於道路正中,幾隻山虎一大兩小就在她的上坡路留候,還有一隻不起眼的藏在左坡後,似乎以爲戧畫並未發現它。

    那只大虎應是母虎,在道路間來回盤旋,一雙眼也不停來回,視線卻一直在戧畫身上,帶着些許試探和藏於本性的覬覦。

    戧畫站在原地,未進也不退,微微揚起下顎,眼神垂歇,凌視於前。

    母虎動作微滯,有些遲疑,而在它腳邊,那兩隻小虎卻躍躍欲試,在母虎周圍激昂跳躍,不時往戧畫這面接近數步,轉瞬又跳回母虎身旁。

    那兩隻小虎是在試探。

    然而它們並不是在試探戧畫的膽量,只是在試探着母虎的態度。

    戧畫安立在原處,背脊曲直有致,手持匕首背於身後,刃已出鞘,刀鋒暗藏——她不知何字爲“逃”。

    母虎還在前路徘徊,猶豫的步伐已讓它失去勝勢,它漸漸轉身,腳邊的兩隻小虎也不甘心地轉身,正要隨其母離去。

    而這時,那只藏在左坡的身小似橘貓的幼虎,忽然從坡上一躍而下,竟撲向了那只大其數倍的含辛茹苦生下它的母虎。

    幼虎豈是大虎對手。

    母虎使勁一甩長身,將幼虎從自己脖頸後甩落,幼虎滾地而起,眼神狠噬,與母虎相視對峙。

    旁邊兩隻幼虎只管歡跳,看熱鬧,看看這不知死活的弱崽子如何被母親收拾至死的,它們今日也能吃上一頓虎肉。

    此刻,戧畫還真是坐山觀虎鬥了,在下路等着這一家子打完,她才好繼續上山找人。

    然而老天爺見不得閒人,定要生些事來看。

    那一母一幼正鬥得起勁,旁邊的小虎們沒了長輩管束,其中一隻小虎的視線掃向下路,又落到戧畫身上。

    那不過是個瘦弱的能直立的活食,毫無戰力,躺倒還能有幾兩肉可供吃吃。

    小虎這樣想着,用虎頭拱了拱它身旁還在看戲的兄弟,身體往戧畫那面靠近,向兄弟暗示着它的意圖。

    那兄弟虎立刻會意,眼神忽變狠利,跟在挑動它的那只小虎身後,一齊慢慢朝戧畫靠近。

    戧畫將那兩隻小虎的謀動盡收眼裏,脣角微揚,一抹無端生起的慈愛轉瞬即逝,在它們及近數步時,彎眉橫眼便化作刀鋒,敏銳而冷厲。

    兩隻小虎似受挑釁,不再徘徊試探,齊齊猛奔過去,一上一下地撲向戧畫。

    戧畫沒有直面撲往她上身的那只小虎,反而屈身一躲,右手持匕首,直直插進撲向她左腿的那只小虎的脖頸,將其一刀貫穿甩出,手中匕首不離半分,而刃已見血。

    戧畫轉身時,甚至來不及想老虎的要害是否與人相似,就見那只被她躲過的小虎再次憤然撲來,再次直攻上身。

    此時戧畫得空應付它,不及它撲至眼前,便衝上前去,反手直插小虎喉間,再翻其身,掀背於地,手中刀刃膩轉,直至小虎哀慼闔眼,才抽刃罷手。

    戧畫慵散起身,來回看過地上的兩具虎屍,確認兩虎死透後方纔鬆氣,手中刀刃還粘滑着血,她身上倒是滴血未沾,只因動作夠快而倖免。

    前路的鬥爭還在繼續,母虎的前肩脊像是被咬出了血,不過小小傷口,對其戰力無傷大礙,那幼虎卻是滿身累痕,臉上、胸脯皆是血色爪印。

    親子纏鬥之隙,母虎聽見了下路的搏鬥聲,待它扽開幼虎,將其扣於爪下時,回頭稍望,便只見戧畫血刃而起,兩隻小虎躺地不動了。

    母虎大憤,悲昂一嘯,不顧爪下弱崽,朝戧畫猛傾襲去。

    嘯聲震耳,道坷且長,母虎疾馳襲來時,戧畫早已有所準備。

    對這母虎,戧畫沒打算一擊斃命,這虎謂大,長立時比她體型更甚,於是屈身側退,同時揮刀,橫刃其前頸,轉瞬間,母虎項上多出一道大血口。

    此匕首,刀刃極鋒,觸之即傷。

    戧畫身體微躬,眼齊於刃,寒光在她的眼底與刀刃之間縈繞來回,分不清由誰而起,卻盡數戾殺前敵。

    母虎悲憤難捺,喉間之痛不及喪子,不等靠近,便又猛撲向戧畫。

    兩隻前爪落向戧畫的肩臂,其爪之寬大,能滿蓋戧畫的頭臉,卻被戧畫輕巧閃避,鑿捶入地。

    這一瞬,戧畫竟生出錯覺,她像是在與蕭案生對決,如按身長和體魄來說,蕭案生與這只母大蟲倒也不相上下了。

    然而,母虎並非蕭案生。

    蕭案生有進退章法,而這母虎情急悲憤,只有猛攻。

    一人一虎在道中輾轉來回,猛撲,躲避,形影紛紜雜沓。

    時近半刻,戧畫卻覺半日已過,如此反覆下去,便是她不弱,卻也累極。

    往來之間,母虎身上又多數道血口,錯落散佈,胸腔亦是大起大伏,耗力頗多。

    戧畫繃着眉心,只覺須想辦法速戰速決了。

    待母虎回身傾襲,戧畫正打算以身犯險,近身先取其眼時,忽躍出一道橘影,重重撞向母虎頭顱,倒地相搏。

    戧畫順勢俯身,側手持刃,橫穿母虎頭腦,轉眼間,那母虎便不再搏動,眼盛萎靡,四肢和腰脊微弱地彈動,慢漸閤眼。

    待母虎合了眼,戧畫仍未鬆神,身起時,視線落向那只趴在母虎頭邊的正輕輕舔舐的幼虎。

    倒是它幫了戧畫。

    在戧畫動手前,這只幼虎伺機撲向母虎頭顱,讓母虎短失神智,暗示了戧畫攻其頭部,這才結束了這場無止盡的惡鬥。

    那幼虎舔盡神思後,似乎察覺了戧畫的眼神,它慢慢擡頭,與戧畫相視片瞬,回身踏向另邊的兩隻小虎。

    它叼起其中一隻小虎後頸,又迴繞至戧畫身側,將小虎屍體放到她腳邊後,它上前橫在戧畫和母虎之間,衝戧畫不輕不重地一吼。

    戧畫暗忖,它這是在分食?

    戧畫看着跟前這只正凶神惡煞瞪着她的幼虎,一聲輕笑後,轉身上坡,繼續往深山去了。

    不知走過多久,戧畫仰首一望,枯枝網住了她的眼,卻礙不住移落的日光,時已申末了。

    山腳下的兵應早已布好,而戧畫在這山間還一無所獲,連一家可歇腳的獵戶都不曾看見,莫不是那胡玲耶與蕭案生心意相通,知其手法安排,果真渡了河,去北面的香覃山潛藏了?

    戧畫正想得出神,一腳寒風馳過,她的耳中忽飄進一串連縷不絕的“呲呲”燒火聲。

    側坡林間,有人跡。

    是獵人?

    還是胡人?

    戧畫心下鬆了口氣,不管是何人,她現下已尋人尋得百無聊賴,只要能見着人,便已是大幸了。

    戧畫斂聲屏氣,退下近兩裏,又從側坡小道攀跋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