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過城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判字數:2331更新時間:24/06/27 17:07:21
    辰時初,邕州城。

    從萬州至邕州,戧畫、蕭案生兩人走了整整兩日,在兩處落腳,卻都不互相講話,要不是他們同小二說過話,邸肆的老闆都要以爲他們二人都是啞巴了。

    兩人剛剛趕路到邕州城門,只見城門前排了浩浩蕩蕩的一列人馬車駕,而城門下,把着六個精練侍衛,比尋常守城人數多了過半,且嚴查細盤四方來人,一刻不見懈怠。

    然而,這樣的情況已持續將近半月了。

    “這是出了什麼事,查得這麼嚴?”

    “不清楚……”

    “我聽說了,說是城裏的大人家遭了賊,怕賊人禍害百姓,所以才查的,都查了大半月了也沒查出個什麼,怕不是丟了什麼貴重物,非要找回去……”

    這條隊伍的最後,戧畫和蕭案生下了馬,牽引着馬匹緩慢行至,等待進城,兩人剛站到隊列裏,就聽見前面幾人嘈雜的議論聲。

    “怎麼看?”蕭案生目視前方,遠遠打量那幾名侍衛,看見他們翻車驗包又搜身,甚至盤查了女子包袱裏的私物。

    戧畫正垂眉思量,聽到蕭案生問話,身形稍動,這幾日她也差點兒把蕭案生當啞巴了:“是不是賊不知道,反正是想查什麼人。”

    蕭案生點頭,這邕州是南邊地域內級別最高的州,一般情況下,南邊周圍的州城若要往上遞折,都需經過邕州知州府的覽閱。

    除非是狀告知州一類的事,可越層上報,而南境身處於那樣的尷尬境遇,卻是沒有“狀告知州”這個資格的。

    之前居遙派來送信的人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而他不可能親自送信,上京探風也只能隱而又蔽,否則,若與他有來往的人被官家懷疑治罪,那朝中也沒有幫南境轉圜的人了。

    正因此,才有了現在戧畫和蕭案生替南境送信的局面,可剛至邕州,便要先過一道篩,蕭案生覺得倒像是暗裏被什麼人掌控了。

    隊伍漸漸前挪,兩人前面的人越來越少,可盤查的守衛卻輪番換過,從頭到尾都是精神抖擻,翻來覆去地盤查,絲毫沒有減簡的跡象。

    蕭案生站在戧畫身側,眼神將她從頭至尾打量一翻,隨即蹲下,撫了撫她的衣襬,起身後,十分溫和地對兩眼快冒出火星子的戧畫道:“裙上沾了些塵土,不大雅觀。”

    戧畫暫且記下一筆,又回頭看前列行人,她前面的幾個行人中有一位生得十分標緻的姑娘,一開始便引起了戧畫的注意,只因這位姑娘的頭髮雖盡數盤起,卻沒掩住她前額那幾簇微曲的短褐。

    “從哪兒來的?”侍衛已盤查到那位姑娘那兒,正仔細詢問。

    那姑娘支支吾吾,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卻還是回答道:“從…萬州…萬州來的。”

    那侍衛見她一張臉生得嬌豔欲滴,樣子卻哀哀慼慼,像是身無所依,於是出言不遜:“小娘子家裏可還有人,不然暫且留下,一會兒在下與你詳談。”

    姑娘猛地擡頭,搖頭又擺手,臉上只有驚恐、害怕,兩隻腳連連往後退去。

    那侍衛像是他們裏面的頭頭,沒人敢拉扯他,也絲毫不管後面還有許多入城的百姓,直接出手去拉那位已怕得哭泣的姑娘。

    蕭案生正要拿話按住戧畫,讓她別衝動,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眼前飄走一抹紅霞,再快的手都抓不住影。

    戧畫飛速前往,抓過那侍衛的手腕並送了他狠狠的一巴掌,將人翻了個大跟頭,被她擋在身後的那位姑娘都嚇得止住了哭泣。

    蕭案生無奈擡手按了按額心,卻不急着上前,目光仍是一刻不離戧畫,靜觀其變。

    那侍衛被戧畫一掌拍去老遠,尋常姑娘打男人巴掌多有撒嬌意味,可她那一巴掌出去,連看的人都覺得自己的臉也在火辣辣地疼。

    侍衛翻身擡頭,又一邊摸爬站起,以爲是個年紀多大的嬸子才能甩出這麼一巴掌,結果一看,又是個膚白貌美的小娘子。

    “這位小娘子又是哪兒來的?莫不是身後那位小娘子的親戚?”侍衛歪過腦袋,盯着戧畫身後的姑娘朝戧畫問話。

    “不是。”戧畫站如勁竹,臉上毫無表情,看那侍衛的眼神像是在看腌臢物。

    “來人,”侍衛被她看得進退難行,面生羞赧,最終惱羞成怒,朝其餘幾個侍衛吩咐道,“這兩人偷盜嫌疑頗大,尤其是這個打人的惡女,給我好好搜身檢查。”

    “且慢,”蕭案生拖着兩匹馬和包袱緩緩走來,對那臉醜心惡的侍衛彬彬一禮,又文鄒鄒道,“這女娘是在下未過門的妻子,她身後這位是在下胞妹,今日之事實爲誤會,還望侍衛大哥多包涵。”

    蕭案生說罷,戧畫就見他背身與那侍衛裹了禮,隨後侍衛鬆開了臉,回頭大氣道:“早說就沒這麼麻煩了不是?”

    那侍衛一通自說自話後,忽然又道;“不過你們,還是要經過盤查,人馬,包袱,一樣都不能漏。”

    “那是自然。”蕭案生說完,便主動上前讓人搜查,不見絲毫憂色。

    戧畫看着那幾名侍衛在馬背上翻找,馬背過後,就是包袱,她回頭看已經過搜身的蕭案生,蕭案生只回她微微一笑,倒真像是一對尋常互慕的情人。

    剛纔那侍衛在一旁看見,心裏只有嫉妒恨,不知這人什麼福氣,女人、妹子都長得花顏月貌,一時又酸道:“行了,別在這兒眉來眼去,等回了家再勾搭。”

    言語間,幾個侍衛已將馬上東西搜完,未見可疑,這侍衛頭頭又轉過眼,看向蕭案生身旁的兩名女子,而蕭案生只是對他溫和地笑。

    稍刻後,這侍衛頭頭哎聲厭煩道:“算了算了,走走走。”

    蕭案生又彬彬一禮,而後就勢牽起戧畫的手,絲毫不顧戧畫看向他的那雙震怒的眼神,手上使着勁兒將她拽走。

    那位被救的姑娘自然而然地成了他們兩人的馬伕,一手拉着一條馬繮繩,乖乖跟在兩人身後進了城。

    走過一段路,離了城門視野,戧畫猛地抽回手,她的手已經被攥得通紅,甚至快沒有知覺,現在又麻得像是自己的手在重新長回。

    “信在哪兒?”

    戧畫冷不丁地一問,蕭案生稍愣,他本以爲戧畫會先跟他比劃一場,但他也沒心存僥倖,反正他倆早晚得打上一場。

    稍瞬後,蕭案生的眼睛掃過戧畫的手,溫聲道:“疼嗎?”

    戧畫避開蕭案生伸來牽她的手,方纔在城門時,她本已十分想打人,但走過一段路後,現在只想起問那封可能送掉兩人性命的信。

    “疼就記着,別再這樣衝動。”蕭案生盯着她冷厲的眼神,忽然轉了話頭,話雖不好聽,聲音卻還是溫柔。

    正待他們身後的姑娘以爲兩人在濃情蜜意時,忽然見那位郎君的視線落到了她身上,他的眼神深邃有力,像黑暗中生出了無數只的手,要將她撕剝開來看透,讓她羞赧低頭,連連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