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愁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一判字數:2355更新時間:24/06/27 17:07:21
在尤勻的迴護下,衛瀾吊着眼淚、鼻涕,“嚶嚶”抽泣着離開了武堂。
看衛瀾平安離開,尤勻才顧得上回眼,看面前的人臉色愈發陰沉,心中無奈嘆氣,伸手輕撫畢夷天的額頭,話音如哄小孩一般:“你多大了,還跟小孩子置氣?”
畢夷天身上的陰霾瞬時褪去,終於擡起眼皮看尤勻,眼睛裏露出平常不可見的委屈:“我沒跟他置氣。”
他心裏想說,他不想長大,開口卻只能嘴硬。
自他成爲武總教,就自覺戴上了一副冷厲面具,只有這樣才震得住那些整日盯着他的一羣糙漢——因武廌總教,勝擂者得,武廌們只要自覺有能耐,便可挑戰總教位。
尤勻一笑,在他身旁坐下:“那是對我不滿?”
尤勻的聲音向來溫柔,像溫水一樣暖人心腸,即便生氣,也是小火煮水,繞着煮不開的微慍。
聽着尤勻溫聲軟語,畢夷天終於強撐不住,轉身一把抱住尤勻,將頭埋進他頸窩,像幼時在尤勻肩上蹭鼻涕一樣,放肆大膽:“你爲什麼對別人都好,對我不好?”
尤勻靜靜聽他抱怨,聽他說自己何時何處對他冷落,聽他說自己不像小時候那樣對他好,雖是面不改色,心裏卻也油然自問,自己是不是對畢夷天太過苛刻了。
“對不起。”
畢夷天一怔,止住了自己難得喋喋不休的嘴。
尤勻話音微頓,又輕聲慢道:“我以爲,你不想再被當成小孩子了。”
畢夷天聽見尤勻解釋,只覺得心口如塞,他是不想再被尤勻當作小孩或弟弟,但如果不是那樣,就留不住尤勻的好了嗎?
“你當上武教,我自然爲你開心,也是希望你能一直當下去,”尤勻一邊回想,一邊慢慢說,“那時你性子忽然變冷,我便以爲,你不需要地方使性子了。”
“我沒使性子。”畢夷天不自覺地又嘴硬,說完卻又後悔。
尤勻笑着擡手,輕拍一下畢夷天放在他肩上的腦袋:“那你現在在幹什麼,蹭鼻涕?”
畢夷天不答話,只應聲而爲,在尤勻肩上狠狠蹭過幾下,將尤勻整潔的衣肩蹭得一團皺亂,還帶上幾點難以察覺的水潤。
尤勻搖頭輕嘆,心裏無奈道他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同時又生出了些不明所以的歡喜,才忽覺自己也是想跟畢夷天像從前一樣相處。
“好了,再不去吃飯,被別人看見,你這武總教就當不清閒了。”尤勻伸手去牽畢夷天的手,像牽衛瀾一樣。
畢夷天任尤勻拉着走,在尤勻身後,他眼神又重回深邃,手握緊了尤勻牽他的手,只怕尤勻再放開,只想今後能一直這樣,就很好。
二人磨磨蹭蹭到了後堂,用午食的人都去了多半,只剩連雲、阿迪力古麗等着兩個慢來的人。
實則是,衛瀾吃飯也愛開小差,提着一隻草蟋蟀在後堂打轉,阿迪力古麗便端着一碗湯飯跟在他身後,衛瀾仰頭張口,她就喂一勺。
“你們怎麼才來?”阿迪力古麗跟着衛瀾到了堂門口,看見那二人手拉手地走進來,只揚聲催促,“哥兒今天吃飯來這麼晚,菜都沒剩了,做啥去了?”
尤勻笑了笑:“他把武廌們練武的木樁削壞了,我說了他兩句,他就生氣了。”
“不是我削的。”畢夷天皺起眉頭反駁,回想尤勻來得晚,這麼知道那木樁是他削的。
沒等尤勻說話,衛瀾提着草蟋蟀,一邊跑遠,一邊咿咿呀呀地大喊:“東西他笑的,哇看到了的!”
面對衛瀾這猝不及防地告狀,畢夷天只賞了他一個白眼,幸得他現在心情尚好,便放這破小孩一馬。
忽然,堂間傳出“啪”地一聲,將堂院裏的幾人一驚。
原來是連雲支着頭,一頓怨嘆不休,又忽將飯桌拍得驚天響:“簡直太不像話了!”
尤勻緊步先進了堂,怕是出了什麼大事:“怎麼了?”
畢夷天悠着腿,進門先找飯桌前坐下,看看還剩了些什麼菜。
連雲又一聲憤嘆,朝尤勻惱道:“你說,他們走了一路,總得休息吧!休息之餘,總有些空閒吧!空閒之餘,總有時間些封信吧!這文廌遍地都是,又不是擺設,就不知道給家裏傳封信?”
尤勻大概聽了明白,知道連雲是在擔心了,但憑戧畫的性子,怕是難想得起,還有人在擔心她。
畢夷天盛來兩碗飯,一個小碗置在了尤勻面前,他自己捧起一大碗,將臉埋進了飯裏,猛扒了兩口,擡頭邊嚼邊道:“有本事,等阿姐回來,你當着阿姐的面說。”
連雲被他話噎住,想起戧畫冷淡的眼神,又認了慫:“我又不是怪她,你說那些文廌也是,我發了那麼些信,沒見着社主的就算了,到現在也沒個傳信兒的。”
畢夷天一頓胡吃海塞,中間也不忘擠兌掌事:“你確定阿姐能認準聯絡點?她不走丟就算萬幸了。”
尤勻細細在旁聽着,忽然發問:“大雲,你方纔說他們,你回來了,那還有誰跟着社主?”
連雲知道尤勻一向心細,何況自己家的人,也懶得些編謊話:“就是,怎麼說呢…一個喜歡她的男人吧。”
“噗!”
一聲悶響,畢夷天恨不得把嘴裏的飯噴到飯桌對面連雲的臉上:“你說什麼?喜歡她的人?”
尤勻也驚得放下碗筷,盯着連雲往下說。
連雲看他們二人驚異,只能如實說:“這人,不錯,有膽量,有能力,我是覺得…”
“不成,”畢夷天將碗筷拌得“哐當”一響,急道,“你們出去一趟,就把阿姐賣了,還有,你們不是一直挺好的嗎,怎麼突然把她讓給一個外人?”
尤勻也面露憂色:“大雲,你跟社主,吵架了?”
“沒有,我們有什麼可吵的,”連雲無奈,從前他們二人都懶得解釋,就算他自己解釋了也沒用,戧畫眼皮都不擡一下,在別人眼裏被當作默認了,“我都說過了,我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只是互相信任,是親人,懂嗎?”
畢夷天似懂非懂,沉聲道:“那也不成。”
尤勻應聲點頭,第一次毫不猶豫站到了畢夷天這邊:“那畢竟外人,身份,經歷,品性,做事風格…這些我們都還沒查清楚,怎麼也要等查過了再看。”
連雲明白他們的擔心,於是口風一鬆再鬆:“行吧,你們自去查吧,就查…定安侯府,蕭遠獨子,蕭硯書。”
“官家人?”尤勻眉頭驟緊,心也懸得更高,“可我們…”
“官家人怎麼了,我們又不是山匪流寇,”畢夷天一腔憤懣,半分不想阿姐去淌這趟渾水,“他要是死纏難打,就把他扣下,浸豬籠…”
“胡說什麼呢!”尤勻一巴掌拍到畢夷天後腦勺上,這次也不能怪他了,簡直是畢夷天自己討打,“我們在這裏想也沒用,幸得社主感情遲鈍,等她回來再商量吧。”
畢夷天痛挨了一巴掌,嘴又才重新用來吃飯,吃下的卻是滿腹盤算。
連雲仍是擔憂重重,而對他來說,需要擔心的不是蕭案生,而是他們將會遇到的人和事,心中反倒在祈禱,祈禱蕭案生能護好戧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