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探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判字數:3115更新時間:24/06/27 17:07:21
    近午時,黔州城外。

    江陵至黔州,六日便抵,四人一路馭三匹馬——因湯田不會騎馬,而蕭案生體格稍大,便只能由連雲帶着。

    這一路上也就連雲和湯田話多,一停下休息,兩人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戧畫和蕭案生則是話太少,必要時就隻言片語,不必要則一言不發。

    “...這連跑幾日,可算是到了!”

    連雲撐起手舒展着筋骨,眼神四處環繞,探看着眼前這坐城。

    黔州,近似一道天塹,東西兩面的高坡東北方向蜿蜒而去,從城門處望去,這座城似是被山體包裹了起來,略顯閉塞。

    進城後,連雲帶着衆人去了一家酒樓落腳,畢竟他們一行四人不是遊玩,若去社內的據點,容易招去麻煩。

    凌方樓。

    “誒,幾位客官吃點啥子?”小二上前招呼道。

    “備四間客室,再挑幾樣拿手的菜上雅閣,接着。”連雲朝那迎客的小二扔了一團白兜包起的銀子。

    幾人上了樓,挑了方偏遠點兒的隔座,這樓裏的食案都僅用屏風格擋,不便談話,只能稍後入室再安排接下來的事。

    “你能聽懂這裏的地方話?”蕭案生見連雲方纔應小二的話很順,有些好奇。

    “呵...我跟戧...咳咳...嗯...是西南人。”連雲話說一半轉頭看向戧畫,被其以和善的眼神制止,但也來不及收回了。

    蕭案生看向戧畫:“你是西南人?西南何處?”

    “誒呀~她不會回答你的~”連雲搖了搖頭,見蕭案生一臉溫和地問話,都不忍心讓他白等一陣兒。

    待幾人飯後,一同去往了戧畫的清雲室,剛落座,便有人來敲門。

    湯田剛起身,連雲便搶先上前拉開了門。

    來了一年輕人,筆直地站在門口,朝連雲恭敬一揖:“掌事。”

    蕭案生無意間看見那人恭敬地將一塊白兜遞給連雲,上面閃過一個紅章,其間空白像是個“業”字。

    連雲一邊接過,一邊笑道:“嘿~對嘍~這個好,反覆利用啊!”

    來人鍾齊,是酒樓的賬房,他從小二那處收到連雲的銀袋,便去到樓下觀望,見衆人入室後,方纔上樓請見。

    “先見過社主吧。”連雲側過身讓鍾齊進屋。

    鍾齊一晃眼,見屋內一小娘子位於主座,雖看着年紀尚小,但一身氣勢壓人,即便他不識社主,但也能一眼明了。

    鍾齊朝座上那人深深一躬:“社主。”

    戧畫微微頷首,讓其入座,卻見鍾齊頓了頓,忽然提起膝擺跪下,身子撐得挺直,面色十分驚急。

    “社主,我們...我的同伴...他不見了...”

    連雲聽見他的話,忙上前將他拉起,着急問道:“你是說華明...我方纔沒見到他。”

    鍾齊輕輕點頭,聲音微顫着:“...嗯...我們接到方管事的吩咐後,便開始在這片打探,之前一直沒什麼發現,直到昨日午時...”

    待他定定神,又緩緩道:“...他知會我,說他去西坡看看,那處地勢複雜,易於藏身,可是...他就一直沒有回來...掌事,他是不是...”

    “你別着急...”

    “連雲。”未待連雲安慰好鍾齊,戧畫便疾聲吩咐,“你馬上去方宅,讓方管事將城內的社衆篩過,日入之前給我答覆。”

    “...是...對...”連雲急忙跑出門,很清楚她說的對,現下要確定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失蹤了。

    戧畫擡眼看向鍾齊,微微攥起的手逐漸緊握:“你放心,他定會回來。”

    活要見人,死...必見屍。

    巫州境內。

    河道邊,一行二十多人正停留休整。

    天光明媚,山河清雋,河水瀝瀝而過,波光粼粼晃眼,縱使這般麗景,久昔也一言不語,抱着膝坐在河邊發呆。

    “姑娘吃點兒東西?”

    豆芽抱着水和吃的跑到久昔身邊,輕聲問詢,想着這一路上姑娘很少說話,也很少吃東西,便多拿了些,卻見久昔又搖搖頭。

    “...那姑娘喝點兒水吧?”

    久昔看了看她手中的水袋,又將頭枕在膝上,看向河面:“...豆芽,你說,他們現在做什麼?”

    ...戧畫...在做什麼...

    “誒呀~”豆芽一把放下手裏東西,攬過久昔的肩膀:“姑娘~你魔怔啦!”

    久昔看着豆芽一副緊張的樣子,微微提起嘴角,笑了笑:“...也許吧...”

    許是笑容太過違心,越是故作歡顏,便越是禁不住難過,鼻尖微微泛酸。

    “...小娘子莫不是被這景色感動得落淚了?”

    居遙從遠處信步走來,遠遠便被豆芽瞪了一眼,也只是一笑了之。

    “我這幾日也覺得奇怪...那兩人,怎會讓你獨自隨我去南境?莫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久昔聞言,想起蕭案生說的話,看來他們沒有告訴其他人要去黔州的事,那她也不便提及他們幾人的安排。

    片刻,她緩緩道:“兄長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讓我自己處理。”

    “哼,硯書兄果真勞心呀!”

    居遙雖不大信,但也看不出她是真的不清楚,還是裝作不清楚......倒也懶得深究了,

    只要她在......

    居遙緩步走到久昔身旁坐下,側首看着她,笑了笑:“所以...你方纔是在想什麼,想的如此出神?”

    “久昔姑娘在想這個!”童顏從久昔身後遞出一隻手,手上平放着一條紅綢飄帶。

    久昔斜眼一看,瞬時緊張起來,忙取過來看看有沒有弄髒。

    居遙看她動作侷促,很是寶貝的樣子,便好奇詢問:“...這是何物?”

    久昔並未答覆,盯着手裏的東西看了一陣,忽而一笑...眉心鬆緩,眼角微揚,脣若含丹,所謂“笑靨如花”,已無二致了吧。

    這是出行以來,居遙頭回見她笑,相比在江陵時,很是難得,也不禁被她觸動,微揚嘴角:“這倒是件奇物,你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近酉時,黔州。

    連雲前往方宅囑咐查探,待得了消息才返往凌方樓。

    待他一進屋,見衆人都未離開,便忙道:“別處都沒有問題,看來就在這片的西坡了,我已讓方管事喚停,所有人靜默。”

    戧畫微微頷首,一邊思索,片刻朝連雲道:“明日...你我二人去探西坡。”

    連雲忽有些疑惑,但看着她的眼神,一時會意,點了點頭。

    “你們二人,待我們明日回來再說。”

    蕭案生正要開口就被戧畫截住了話頭,思量片刻,只得應了聲。

    入夜。

    兩身影,一前一後從凌方樓走出,一紅一黑。

    黑衣人偏頭看向身旁紅衣人,質疑道:“...你這...也太猖狂了!”

    戧畫擡眼一瞥,回頭便輕飄飄的一句:“你回去睡覺吧。”

    連雲心一抖,忙賠笑道:“別別別...我就說嘛,這咱們都是晚上探,什麼時候改白天了,我都沒敢睡啊!”

    連雲知道她是不想帶其他人一起去,一向如此,不知深淺的地方都是由他們兩人先探。

    兩人至西坡後,又往上行了不多時,便見着光亮,這便是爲何挑這個時辰來的原因,然而光亮並不是一般小戶舍的燭光,而是...炬火。

    兩人繞道行至高處,在遠處觀望,幾處炬火來回繞行,一行只能看清兩三人,但不知其後跟了多少,這也是夜探的不便。

    這一整處,從繞行的範圍來看,有將近兩個周宅......這樣明目張膽,要說這裏的地方官沒有問題...無視...畏懼...脅迫...從犯...共犯...這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並未當即離開,在上坡靜候,直至破曉,方纔看清低處面貌,那竟似一處山寨,昨夜的光亮,已算是隱晦了。

    礙於日光,兩人只能從上坡繞行離去。

    行至正街。

    “...我看到華明了。”

    距離雖遠,但那個身影,輕快幹練,衣色與店裏小二服飾一致,連雲自覺不會認錯:“...他沒事,也沒有被關起來。”

    見連雲語氣篤定,戧畫也絲毫不疑:“他是被困?”

    連雲搖了搖頭,不是不知道,而是以他對華明的瞭解,華明...應是自己加入他們的。

    連雲之所以能經營文廌,並不是靠戧畫的信任,而是他的記憶和通人情,他能記住和瞭解所有文廌,他們的身世、性格、行事方式...這也是戧畫不管去哪兒,都會帶上他的原因。

    戧畫看着他,僅靠其眼神便會了意:“現下能怎麼見他...先回去吧。”

    凌方樓,清雲室。

    尚未過卯時,兩人推開屋門,卻見一人背立於門後,緩緩轉向門口的二人。

    蕭案生僅看着兩人,片時,又垂下眼盯着戧畫:“熬夜可不是好習慣。”

    連雲撓撓頭,尷尬一笑,倒是戧畫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直接繞過蕭案生,徑自入室。

    戧畫一進門便不顧身後站着的兩個大男人,連人帶鞋翻上了牀,扭頭便睡去了。

    蕭案生看着她的動作,笑了笑,隨即轉頭,向連雲詢問他們打探來的情況。

    待湯田和鍾齊上門,已是辰時,戧畫也至此時才起身入座。

    連雲將昨夜所見又大致給二人敘述一遍,各樣的狀況和猜測都一併述出後,才道明現下的難題...如何見到華明。

    按連雲的猜測,和鍾齊的力保...華明應是進入對方陣營,打探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