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交易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判字數:3265更新時間:24/06/27 17:07:21
    日將落沒,街上人跡寥寥,三人緩緩而行。

    居遙看向身旁的小娘子,見其眉眼含笑,倒也沒有白費功夫,算起來...這也是他自北上以來最清閒的一天。

    三人行至周宅外,正將作禮互別,巧得今日宅門大開,側身便望見院中有兩人打鬥。

    淡藍衣衫的身影,身形飄逸,出手狠厲;另一個墨藍衣袍,體格佔了不少優勢,動作穩而柔韌,看起來似是...毫不費力。

    院中兩人卻是沒有這個閒工夫去分析...

    戧畫正被其反鉗住右手手腕,當即轉身後旋左腿,又被其擋住,只得借其臂力懸身而起,順勢橫翻落右腿,直朝其頭部上方落去。

    蕭案生當即鬆手後退,按了按左手手腕,方纔擋下她那腳...還真是不簡單。

    之前他曾看過戧畫與居遙交手,只看得出她身法輕快,下手狠絕,不曾想...就憑她這幅身板,竟能練出這般勁力。

    久昔在宅外望見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忙小跑進院:“戧畫,兄長,你們...”

    兩人見久昔跑來,立時一齊收了手...

    事實是,戧畫收了手,而蕭案生...並沒有出過手,只是防守而已。

    “二位是在‘打情罵俏’嗎?呵,可夠認真的。”

    居遙一手搖着摺扇,悠悠然地走進院兒裏,方纔正瞧見蕭案生擋下了一腳,想起之前他受的那一腳,一時竟有點兒好奇蕭案生現在的感受。

    “過招而已。”戧畫只淡淡一句,並不想讓久昔多心。

    蕭案生笑了笑,未成想她說謊時也是一副坦然的樣子,隨即也朝久昔道:“你去了何處,怎麼現在才回來?”

    ...尤其,還跟身旁這個人一起回來。

    居遙忙無辜道:“我們去了哪兒,做了什麼...想必戧畫姑娘的人知道,就不必我多此一舉地解釋了吧。”

    一時間,兩人視線對峙,感覺又經歷一番惡鬥。

    久昔和豆芽愣在一旁,眼神來回轉動,看着他們三人明明心平氣和地談話,卻總覺得有點...陰陽怪氣,然而又不明所以。

    一陣兒過去,居遙實在瞪累了,便收回了目光:“久昔既已送回,在下便...”

    “慢着。”剛說一半,戧畫攔住了他的話頭:“見個人。”

    隨即又轉頭朝豆芽溫聲道:“去請童顏姑娘。”

    “哦。”豆芽忙點點頭,轉身朝內院兒跑去。

    “...可是那天帶回來的那位?”居遙奇怪,不明白...此人能與他扯上什麼關係。

    戧畫並未回答他,轉而道:“我不知閣下在南境是何身份,但爲其行事,總能傳信吧。”

    居遙一臉迷惑,見幾人進了正廳,且聽聽熱鬧吧。

    蕭案生轉頭看了看久昔,思索片刻,本想讓她回去休息,卻又忽覺...江相、父親和他,甚至久昔身邊所有的人都太過保護她了,以至於她不諳世事。可誰又能時時護在她身旁,若今後她孤身遇險,又該如何自處?

    ...隨她去吧,她該長大了...

    良久,豆芽領着童顏到了正廳。

    這幾日,童顏同宅中的小丫鬟青葉爲伴,幫着青葉前後灑掃,很是能幹,誰能想到像她這樣漂亮又伶俐的女娘,竟會被...

    “坐吧。”

    童顏聞言便緩緩落座,她見宅中人對戧畫都很是敬重,又聽聞是戧畫救了她,心中很是敬慕。

    戧畫看向正悠哉地搖着摺扇的居遙,淡然道:“她說...她是南境人。”

    居遙手上動作微頓,擡眼看了童顏一眼,隨即又恢復一副悠然的樣子,漫不經心道:“這又是何意?”

    “交易。”

    一時間,廳中衆人齊齊看向座上的人...不明...疑慮...驚異...

    戧畫未顧衆人的眼色,淡淡地道:“這個人給你,她清楚那些人在南境的據點。”

    “哼...呵呵...”

    居遙笑着,手中的扇子依舊不停地緩緩扇動,片時,笑聲停下,轉頭看向座上那人,目光帶着些角度,想要剜出那人最深底處的想法:“你想要什麼?”

    戧畫緩緩倚向手邊的案几,眼神略顯沉寂:“讓她們回該回地方。”

    未等居遙說話,又十分懶散地道:“這本是你們南境的事,於我無甚關係...只是這個人...”

    她微一擡手,指了指童顏,目光卻仍盯着居遙:“她若是回不去,便安然給我送回來。”

    話盡,廳下啞然,除了等待居遙的答覆,其他...無人敢言。

    “哼...成交。”

    京都,左丞江府。

    “老爺,之前您吩咐查的人,額...都是些普通人。”

    江老坐在椅座上,支起手,揉着額頭。

    未見答話,呂管家又遞去一封信:“老爺,這是從江陵來的。”

    江老看了眼信封,緩緩接過,怕是之前派人查探被那人發現了,現送信來警示。

    信封拆啓後,江老徐徐看過,未曾想,竟是蕭案生的報安信。

    “嗯...好,那人先不必查了,硯書已找到九娘,想是接觸過那些人,他知道分寸,自會去打探。”

    “是。”

    呂管家應了聲,並未離去,躊躇一時又開口問道:“......老爺,最近...木垚,沒給您添麻煩吧?”

    呂木垚是呂管家的兒子,自小聰明伶俐,被江老看重,送去書院唸書了,之後便很少回江府探望。

    “啊,他好着呢...等他學成歸來,想教書或是想考功名,都隨他。”江老看了眼呂管家,又道,“...到時候挑兒媳,你可別太挑剔了。”

    “哈哈哈...自然,自然。”呂管家瞬時眉開眼笑,安心地揖了揖手便轉身離去了。

    入夜,周宅。

    久昔和豆芽仍在童顏的屋中逗留。

    “...久昔姑娘,社主她...是不是不喜歡我,不願留我啊...”

    從居遙離開後,童顏便跑回屋中難過落淚,久昔和豆芽在一旁輕聲安慰。

    “...你別多心,戧畫不是說了,等到時找到你的家人...你若還是不願回去,就送你回來。”

    久昔輕輕拍打着童顏的肩背,她雖不知戧畫爲何這樣做,但絕不是因爲不喜歡童顏,她一定是有其他的考量吧...

    “...但是...但是,我...我怕...我害怕...”

    童顏的眼淚像是汩汩涌出的泉水,無法抑止,她不願,也不知怎麼去面對...面對賣掉她的人。

    “...那...那...”久昔的話彷彿就在嘴邊,但卻一時沒有勇氣說出,又過了片刻,“...我陪你去。”

    “姑娘!”

    豆芽一聲驚呼,沒有想到自家姑娘會這麼衝動...南境...那是...多麼遠...多麼亂的地方。

    久昔剛開口時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說出來後,這個想法彷彿更堅定了。

    她撫住童顏微顫的手,看着童顏閃爍的目光,更加清晰地再次開口道:“我陪你去。”

    正院兒裏,戧畫平臥在榻上,手枕着頭,一雙空洞的眼睛像是要抓住天上那道皎潔的月,不讓它離開。

    “你執意送她走,不曾問過她的意思...”蕭案生在正廳靜坐時分,而後說着話步入了院中,“...你不怕她,怨你嗎?”

    蕭案生見她良久未應,應是不以爲意,又道:“今日那些人,我也見到了,看樣子...不過是些下手。”

    果然,戧畫將視線轉向了他:“你們若願意管,也懶得我動手了。”

    見她一副想撂挑子的樣子,蕭案生頓時覺得好笑,實不知她是怎麼做到既認真,又如此好笑的。

    “...我不過問你的消息是何處來的,但我想知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這些日子,蕭案生未從宅內人的口中探得絲毫關於他們社的消息,想來他們藏得很是隱蔽。

    “他們的匯集點,在西南黔州,過兩日,我會親自去探。”戧畫微偏了下頭,“有何指教。”

    “...你是在等...你只帶他去?”蕭案生其實已經猜到了,但還是想聽到她的回答。

    “嗯。”

    蕭案生皺了皺眉,心也略感堵悶,想她應是不大清楚西南的情形,看起來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那黔州,地處西南,對朝廷而言是鞭長莫及,以致匪盜橫行,由此也常常是那些大臣們受貶謫的好去處。

    “我隨你去。”

    蕭案生語氣果決,不容置喙,卻見她斜眼看來,明明面無表情卻又透出了她盡數的不勝其煩。

    蕭案生笑了笑,忽變了些語氣,似是帶着些商量道:“你身手不錯,若是對方人多彪悍,雖不至於輸...難免吃力。”

    談及此處,蕭案生又想起方纔的交手,一直很是好奇,現下有機會便不禁發問:“你的身手是同別人學的,還是...自己如何練得的?”

    戧畫置若罔聞。

    過了許久,小米忽從內院竄了出來,慢悠悠地晃到了正院兒,在戧畫的榻下溜達着。

    戧畫看了會兒在榻下遊蕩的小米,又擡頭看向那剛剛從烏雲幕布中掙脫而出的明月...

    “我還活着。”

    翌日清晨。

    久昔早早起了身,到正廳坐着,等着戧畫。

    “戧畫。”

    見人一來,久昔便忙上前拉住胳膊,但一時又不敢開口,“嗯”了好一陣兒,才弱弱地道:“...嗯...我...我想,我能不能...陪童顏一起去南境?”

    “不行。”

    戧畫瞬時蹙眉,轉身就走。

    久昔忙緊跟至正院兒,拉住戧畫的衣袖,她是知道的,知道戧畫是在保護她,但這次...她想好了。

    蕭案生剛入正院,便瞧見久昔扯着戧畫的衣袖不依不饒,緩緩走近,聽到了久昔的細聲懇求。

    “那便去吧。”

    兩人齊齊回頭,看着蕭案生走近道:“...但你要想清楚,這次,萬一再遇到危險...”

    “我會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還有豆芽和童顏。”

    久昔連連應聲,說完又想拉戧畫的衣袖,卻見她驀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