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餘波

    蠻國王庭。

    經歷諸多變故，已然有些老態龍鍾的頡利高坐王座之上，靜靜地聽着一身戎裝，剛剛從天狼峯戰場返回王都的天狼王稟報戰況。

    “這麼說來，這幾日天狼城附近發生的各種異象，都和辰御天他們有關係？”

    頡利可汗望着自己唯一存活在世的王弟，面容沉凝。

    天狼王輕輕點了點頭，“是，根據我從小月兒得到的一些零碎信息來看，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座獸神廟之下隱藏的地宮，應該有失落的歷史有關。”

    “失落的歷史？”

    頡利可汗眉頭微皺。

    這是蠻國老人們口口相傳的一個傳說。

    傳說，久遠之前，蠻國這片土地之上的人們，並非以建國之前的部族存活於世。

    而是由一個強大的政權統治。

    但是關於那個政權，蠻國歷史並未有所記載。

    彷彿所有的史書，都默契地抹掉了那段歷史。

    那政權叫什麼？何人統治？何以覆滅？無人知曉。

    所以很多人都覺得，這可能只是一個被杜撰出來的虛假歷史。

    年輕的時候，頡利可汗也有過這種懷疑。

    直到當年救下靈妃之後，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些關於靈狐聖族的天賦，與傳說中失落歷史裏被那個政權平定的八個大部族之一極爲相似之後，他開始轉而調查那段失落的歷史，想知道這段歷史，爲何會被抹去。

    “他們居然在調查失落的歷史？”頡利可汗一下子從王座上站了起來，“玄朝想幹什麼？”

    天狼王搖了搖頭，“從現在瞭解的情況來看，辰御天和那個覆天教，都在追究那段歷史，而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我只能推測，他們可能在找那被鎮壓的八大部族的遺蹟。”

    頡利可汗的目光微微一凝。

    “經此一役，可以確定覆天教想要復興聖武時代，只是一個幌子，他們似乎在尋找某樣東西，而這樣東西，應該和八大聖族有直接關係。”

    同一時間，在王都爲九龍府衆人安排的休憩之所，辰御天對着所有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霍元極點了點頭，他經歷過封龍，風雨兩座遺蹟聖地，對這些更有發言權。

    “不錯，從覆天教九祖的行爲，那個聖女的種種反應，覆天教真正在意的，應該就是那兩塊殘玉。”

    林霏霏也點了點頭。難怪封龍聖地的時候，覆天教根本不在意聖地被她控制的聖地，除了那個叫釋洞機的傢伙。

    “可既然這些玉石這麼重要，我們給了別人，不要緊嗎？”柳青央有些擔心。

    “沒關係。”

    辰御天搖了搖頭，“因爲雖然我們還不清楚那些殘玉的作用，但是刀鋒和覆天教顯然都知道，也都志在必得，拋出去兩塊讓他們彼此狗咬狗，不好嗎？”

    “而且，這次在風雨天塔內，有兩塊殘玉，我們可以據此推測，是否八大聖地之中，都有一塊這樣的殘玉？”

    此言一出，衆人皆變色。

    林霏霏仔細回想了一下當初在封龍聖地的情況，嘆了口氣。

    當時誰都沒有在意殘玉之事，現在看來，那一次應該也被覆天教得手了。

    這麼看來，包括封龍，風，雨，以及覆天教教主夫婦本身就是時空二族之人，覆天教至少已經獲得了五塊殘玉。

    雪天寒這時道：“若真是如此，那麼覆天教一直尋找八大聖族聖地，就是在找這些殘玉，那就是說，他們所謀之事，需要集齊八大聖族手裏所有的殘玉才行？”

    這是很自然而然就能推測出來的結果。

    “簡直就跟當初陵水縣的案子一樣。”武動天忽然說道。

    當初參與過此案的幾人都是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

    可不是，本爲一體，分爲幾份，各自保管一份，跟當初的護國寶藏，簡直如出一撤。

    看來，這八塊殘玉的背後，一定隱藏着一個祕密。

    而這個祕密，覆天教和刀鋒組織，都已經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只要避免讓其中一方拿到全部的八塊殘玉，他們的計劃就無法得逞。

    這樣一想，辰御天的做法也就不難理解了。

    “不過，這也是事急從權罷了。若非答應了頡利可汗要拿到解藥救人，我不會把殘玉拿出來。”

    辰御天又解釋了一句。

    衆人點了點頭表示能理解。

    就在剛纔，那幾位中毒的公主，就已經服下瞭解藥解了毒，自此，大公主和胡娜掀起的狐妖案，算是徹底落幕。

    衆人這次代表玄朝出使蠻國，也算是功成圓滿。鑑於玄都司馬玄燁那邊發信急催，請辭也已經稟報過頡利王可汗，但頡利還是希望衆人能多留一日。

    第二日，頡利王可汗在王宮宴請羣臣，辰御天衆人應邀出席，經過狐妖一案以及最後的逼宮，蠻國衆臣如今看到辰御天等人的態度已經變了許多，畢竟若沒有他們看破大公主的野心，恐怕他們很多人此刻已經命喪黃泉。

    酒過三巡，賓客盡歡之際，頡利可汗卻是忽然站了起來，當中宣佈道：“諸位，今日本是一場慶功宴與送行宴，但本王還想藉此羣臣聚集之機會，宣佈一件大事，朗月，你過來。”

    坐在靈妃旁邊的朗月身子一震，隨後站了起來，來到了頡利可汗面前。

    “諸位，本王在此宣佈，朗月，將會是你們的下一任王可汗！”

    頡利的語氣很平淡，甚至有幾分醉醺醺的感覺，但落在羣臣耳中，卻是如炸雷一般，震耳欲聾。

    朗月也是不由自主一怔。

    下一任王可汗？自己是下一任王可汗？

    怔愣過後，一種狂喜忽然涌上，讓朗月激動到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了。

    靈妃也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朗月。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讓朗月成爲儲君。

    頡利在宣佈之後，就讓朗月回去了，然後繼續宣佈宴會繼續。

    衆臣再度開始享受宴會，但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司馬玄曦對辰御天小聲道：“這算是向我們示好嗎？立一個對我們友好的儲君，這樣就能保住蠻國的未來了。”

    辰御天輕輕點了點頭，卻也微微搖了搖頭，“大公主之事後，真正有資格的也就只有三公主朗鳳和九公主朗月，這兩位無論哪一位都不是那種有野心的，既然如此，他也只能選擇跟我們走得更近的朗月了。”

    一旁的公孫煜聽完點了點頭，“這樣看來，估計明天我們走的時候，他會提起和玄朝重新簽訂和平條約。”

    ……

    ……

    觥籌交錯間，賓主盡歡，一夜無話。

    翌日一大早，頡利就帶着靈妃，朗月和朗鳳三人來給辰御天等人送行。

    “辰御天，有件事本王希望你能答應。”頡利王可汗忽然開口對辰御天道。

    辰御天看着站在頡利王可汗身邊的三公主朗鳳，道：“可汗可是希望我們帶着朗鳳公主去中原？”

    頡利哈哈大笑，“果然瞞不過你，不過朗鳳此行並不是以公主身份去的，而是以蠻國使節的身份，攜和平書去和你們玄朝天子商定兩國和平事宜的。所以我也會給她安排相應的儀駕和馬車，只需要讓她跟你們隨行就好了。”

    如果頡利單純讓辰御天帶朗鳳公主去中原，他肯定不會同意的。畢竟再怎麼說對方也是蠻國公主，萬一路上有點閃失，他可擔待不起。

    但是現在朗鳳公主要作爲談和大使前往，他就不得不讓其隨行保護了。

    做爲談和大使的朗鳳身上使命，對於如今的玄朝和司馬玄燁來說太重要了。

    儘管兩國之間血仇累累，哪怕如今蠻國人才凋零，身爲天子的司馬玄燁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開戰，兩國和平，才是如今玄朝的主基調。

    也因此朗鳳代表頡利可汗和蠻國釋放出的和平意願，是現在的玄朝最想看到的信號。

    僅此一點，辰御天就有責任把朗鳳公主安全的送到玄都，從而達成兩國和平這個結果。

    所以辰御天只能答應。

    “明白，我們一定會護送朗鳳公主安全到達玄都城的。”

    頡利哈哈大笑。

    朗鳳公主則是用蠻國的最高禮節對着辰御天施了一禮，道：“有勞辰大人了。”

    辰御天點點頭，而後帶着朗鳳公主去見了衆人，把事情和衆人說了一遍後，正準備啓程的時候，靈妃和朗月母女一同走了過來。

    “靈妃娘娘，朗月公主。”

    辰御天領着衆人一同見禮。

    朗鳳也單獨對二人行禮。

    “鳳兒，我已經聽大王說過了，此去中原路途遙遠，你要自己保重。”

    朗鳳點了點頭，對靈妃又施了一禮。

    靈妃又看向辰御天衆人，問道：“辰府主，玄曦公主，聽朗月說，你們現在可是在尋找當年當初聖武時代的八大聖族遺蹟之地？”

    “是，靈妃娘娘可有靈狐聖地的線索？”

    “沒有。聖地一事，只有歷任家主才有資格知道，種家滅門之後，知道這些事情的人都死了，鑰匙應該也丟了，此事我幫不了你們。”

    靈妃無奈搖頭，但旋即又道：“不過，若你們能找到我的大哥，或許能知道一些事情。”

    林霏霏眼前一亮，率先問道：“您大哥？”

    衆人也都是目光一閃，視線頓時都匯聚到了靈妃身上。

    難道被滅門的靈狐血裔種家，除了靈妃還有人存活於世？

    之前怎麼沒聽說過？

    “大哥他叫種玄靈，是我們這一代天賦最強的人。當年他很早就完成了天賦覺醒去外面歷練，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本來就是打算找到他的，可是我找了很久，還讓大王派人到中原打探，都沒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活着。”

    “這麼說來，令兄並沒有經歷過當年的慘案，他有可能還活着？”辰御天聽完以後，微微挑眉。

    靈妃嘆氣。

    “那件事發生在大哥離家歷練一年後，那個時候他不在家裏。但後續會不會被追殺……我不確定。”

    辰御天目光微微閃爍着。

    種玄靈極有可能還活在這個世上，那麼覆天教和刀鋒組織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就是他？

    “多謝娘娘告知，令兄之事，等我回到中原，會多加留意。”

    靈妃笑道：“能幫到你們就好。你們幫了我們母女太多，我們理應幫忙。”

    “娘娘太客氣了，朗月本來就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好了，時候不早了，二位暫且就送到此處吧。”

    說話間，衆人已經來到了王宮門外的馬車旁。

    以頡利和太宮爲首的蠻國羣臣都聚集在此處，給衆人送行。

    朗月和靈妃也匯入進去，目送衆人上了馬車。

    辰御天最後一個上車，上車之前，他遙遙對着所有人深深一作揖，“陛下，娘娘，朗鳳公主我們一定會安全護送到玄都，請兩位放心。我等就此告辭，來日再見，請。”

    說完，辰御天登上馬車，駕車離去。

    朗月直到車隊的影子都看不到之後，才不捨地收回了目光。

    靈妃看着女兒這副模樣，微微嘆了口氣。

    ……

    ……

    “又想小姐了嗎？”

    張月鹿的聲音忽然響起，把玄武的思緒帶回到了現實。

    他輕輕嘆了口氣，擡頭看了看天色，問道：“他來了嗎？”

    張月鹿微微搖了搖頭，“沒看到。”

    玄武無奈搖頭，旋即看向抱着刀站在一旁的首領忽然眉頭一挑，開口，“他來了。”

    下一刻，就看到一道青袍人影無聲無息從街上走來。

    正是葉弘。

    看到站在夜色中的刀鋒首領和玄武，葉弘神色凝重，嘴角卻掀起一絲笑容，對玄武道：“玄武兄，按照約定，我來了。”

    玄武沒有說話，而是左右看了看，確認其有沒有被人跟蹤。

    葉弘笑道：“放心。釋洞機的確派了人跟蹤我，不過都被我甩開了。”

    玄武探查了一陣子，衝着一旁的刀鋒首領點了點頭。

    刀鋒首領源武極點點頭，衝着葉弘道：“走吧，我帶你過去見聖主。”

    葉弘說了句“有勞”，就跟着刀鋒首領走了。

    玄武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問張月鹿，“張伯，你說爲什麼聖主要單獨見這個人？”

    張月鹿搖頭，“我不知道。”

    玄武微微搖了搖頭，眼中卻忽然閃過了一絲奇異之芒。

    “你怎麼來了？”

    話落，一道人影逐漸浮現而出，一襲青衣，腰系玉笛，正是青龍。

    “我有要事要向首領稟報。”

    “首領有事，你等一會兒吧。”

    玄武話音剛落，源武極已經回來了，問青龍道：“什麼事？”

    青龍道：“首領，白鬼王傳人，現身玄都。”

    源武極和玄武聞言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