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八 風雪之死

    懸崖之上，風雪睜大眼睛，死死盯着天空中的長劍。

    沛然殺機，融合劍道真意，在那長劍之上，渾然一體，猶如天成。

    風雪目中頓時滿是恐懼。

    此劍，她見過，且以往每次所見，都伴隨着鮮血，伴隨着生命的消逝。

    這一次，輪到自己了麼……

    風雪臉上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現在看來，已經無需回去求證了，眼前的飛劍，足以說明一切……

    “來吧，我到要看看，你能不能要了我這條命！”

    風雪咬牙，死死地盯着天空中的飛劍，目中戰意燃燒，渾身內力，亦是在這一瞬間，轟然運轉而開！

    其身後不遠處，緊緊跟隨的雲太息，臉色亦是微微一變。

    他感覺得到，飛劍之上蘊含無盡殺機，甚至還有無數煞氣環繞，可見其上，究竟沾染了多少血腥。

    他更看得到，風雪目中的驚恐與害怕，還有那被逼到絕路而煥發的戰意。

    他還感應到，在這種死亡的逼迫之下，風雪體內盡數暴涌而出的狂暴內力。

    但這一切都是徒勞，

    雲太息敏銳地發現，在長劍之上，有微弱的心識波動，顯然御劍之人，即便沒有完全凝鍊心識，也已經踏入了心識的門檻。

    這般功力，絕非此刻的風雪能夠對付。

    雲太息目光一冷，雲煙內力涌動，靈覺凝鍊的虛心識，驟然散開。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居然不顧臉面，屈尊對付她！”

    虛心識散開，方圓百里，盡數籠罩，雲太息心中明白，對方的心識並爲完全凝聚，與自己一樣，都屬於虛心識，是以御劍之人距離此地，定然不會太遠。

    虛心識籠罩四野，頓時，方圓百里之地，清晰呈現在雲太息腦海。

    忽然，他目光一凝。

    “御劍之人，會是你麼？”

    雲太息嘴角一彎，整個頓時化作一道虹光，掠入天際，消失不見……

    而懸崖邊，風雪與飛劍，也已開戰……

    飛劍在虛空肆虐，攜帶無匹劍氣，化作劍影萬千，如疾風驟雨一般，從四面八方，籠罩向風雪周身要害之處。

    劍雨如瀑！逼命而來！

    風雪目光冰冷，手中長劍清冽，劃出一道道劍虹，與那無數劍影，相互碰撞！

    頓時，音爆之聲連綿不絕……

    ……

    ……

    距離懸崖不遠處，高峯之上，一道人影佇立，凝視下方，目光平靜之中，帶着一絲冷漠，以及一絲殺意。

    驀然，身後傳來一陣劇烈的破風聲！

    “御劍之人，就是閣下麼？”

    清冽冷厲的聲音響起，一道雲煙般的白色煙霧驟然飄來，化作一道溫厚的白衣人影，手持苗刀，邁步而來。

    正是雲太息。

    山峯之上的人影，緩緩回頭，露出一副熟悉且平凡的面容。

    “你是何人？”

    此人，正是白虎，他盯着雲太息，目光無比凝重，因爲他感覺得到，眼前的人，論功力。恐怕比自己，還要強上一線。

    這是一個強敵！

    面對如此敵人，平常的自己，都需要拿出全部實力迎戰，更何況此刻還分着一半心思，御劍對抗着另外一人。

    白虎目光微閃，似在沉吟。

    然而雲太息卻十分乾脆，手中長刀猛然一揮，身後地面，頓時掀起塵浪數尺，瀰漫虛空。

    “雲太息……前來領教閣下的虛心識！”

    話落，雲太息周身爆發出一股玄異的力量，這股力量籠罩整片高峯，竟是隱隱將這片空間，封鎖了起來。

    夜風乍來，卻吹不進這方虛空。

    白虎神色凝重無比，周身內力涌動，一半虛心識控制飛劍，企圖先將那邊的戰鬥速戰速決。

    然而事情卻遠沒有他想象的那般容易。

    雲太息虛心識展開，一縷縷菸絲自其周身浮現而出，不斷壯大，轉眼已化作一道道雲霧，在虛空中翻涌不休。

    “這莫非是……雲相內力？”

    白虎微微吃驚，異相內力他最爲熟悉，因此一見之下，認出了底細。

    在武林已知的異相內力之中，雲相內力無疑是其中最難以捉着者，因爲雲無形無相，極難修煉。

    目前武林中已知的雲相內力，便唯有雲聖自創的獨門內力雲煙內力，眼前之人竟然通曉雲相內力，莫非是雲聖傳人？

    白虎眉頭微皺，若對方真的是雲聖傳人，那麼此戰必敗。

    因爲，面對變化莫測的雲煙內力，他真的沒有把握取勝。

    雲霧翻涌，磅礴力量一泄而出，周遭塵土飛揚，旋即雲霧緩緩凝聚，竟是化作一把雲刀，懸浮於虛空中。

    雲太息一手持苗刀，另一手，則緩緩握上了凝聚而成的雲刀。

    雙刀在握，雲太息周身氣息猛然一變，塵埃飛揚，一股狂猛勁氣自其周身爆發開來，向着四周不斷擴散……

    白虎神色越發凝重。

    他知道這一戰，在所難免。

    他也知道雲太息此戰，目的究竟是爲了什麼。

    所以，他加緊催動虛心識，控制不遠處的飛劍，儘快斬殺風雪。

    只要風雪死亡，那麼雲太息，也就沒有了戰鬥的意義。

    雲太息目光陰冷，盯着白虎，冷冷一笑。

    “我知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我既然已經找到了你，就絕不會讓你再傷害她！”

    話落，雲太息身化殘影，瞬息之間，兩道耀眼的電芒，逼向白虎。

    ……

    ……

    高峯之戰戰的激烈，懸崖上的情況，卻也沒有絲毫好轉。

    在飛劍連綿不絕的劍影攻勢之下，風雪的內力損耗越來越大，眼看已經不支。

    “我跟你拼了！”

    一聲清喝，一股浩瀚至極的內力波動陡然自風雪體內傳蕩開來……

    風雪面露瘋狂，體內的全部內力，在這一刻瘋狂運轉，盡數注入手中的那一柄長劍之中，長劍之上，頓時流轉耀眼劍芒。

    與此同時，天空那飛劍，同樣爆發出一股強悍的波動，

    隨即，無數道劍氣凝結而成的劍影，在飛劍周遭瞬息間浮現，一道又一道，轉眼已經超過百數。

    且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

    一百、二百、三百……

    片刻，天空中的劍影數量，已然暴增至了上千道，一股可怕至極的凌厲波動，自天而降，鎮壓向下方風雪。

    風雪面色變得無比難看。

    這簡直……是要置自己於死地……

    目中一縷決絕之色一閃而過，風雪面露瘋狂之色，手中長劍一揮，豪氣大喝一聲。

    “來吧！”

    話落，天空中的上千道劍影，隨着飛劍的落下，如同暴雨一般，紛紛向着下方暴刺而來，目標，正是風雪。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風雪長劍一揮，竟是出奇的慢，但慢劍之中，又有一種別樣的意味。

    長劍緩緩劃過虛空，一股玄異之力，驀然滋生。

    天空之上，密密麻麻的劍影鋪天蓋地而來，每一道，都散發出一種極爲凌厲的氣息，似天穹，也能被其劃破。

    但風雪的面色，卻出奇的平靜。

    她的劍，依舊緩慢，在周身劃出一個圓。

    驀然，其玉足一點地面，整個人掠入半空，如撲火飛蛾，撲向漫天而來的劍影。

    劍，緩慢的在虛空中劃過。

    但漫天劍影，在觸及其周身三尺範圍，那緩慢之劍劃過的虛空之時，卻似受到莫名異力牽引，竟隨着慢劍劃過的軌跡，擦身而過。

    上千道劍影，在這一刻，同時受到牽引，竟無法對風雪，造成分毫傷害。

    反倒是被風雪的劍牽引，反被其利用。

    這一幕，任何人見到，都會不由自主，感到一陣詭異！

    “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一語落，風雪手中的劍，竟是在瞬間，變快了。

    快與慢的銜接，近乎一瞬！

    霸烈無匹的劍氣，這一刻，盡數爆發，長劍驀然刺向虛空，頓時，虛空中的空氣，在這一刺之下，發出劇烈的音爆之聲。

    同時，那反被利用的上千道劍影，順着長劍指向，激射而出！

    長劍所指，正是虛空中那飛劍所在之地！

    瞬間，上千劍影猶如風暴，席捲虛空，天空中的飛劍，在這風暴的衝擊之下，神性頓失，其上屬於白虎的虛心識，頃刻破碎，消散無影。

    失去了虛心識的飛劍，從天空上一頭墜落下來，不復靈性。

    風雪見狀，微微鬆了口氣。

    “終於……終於贏了……”

    這個念頭方纔從其心中升起，遠處，一道猛烈的殺機，再度降臨！一道劇烈的破風聲，驟然入耳！

    風雪身子一滯，猛然回頭！

    便見身後，一道赤紅之芒，夾帶這一點淡淡的寒光，迅如疾雷一般，向着自己的胸口要害，暴射而來！

    風雪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她知道，今日自己，恐怕要交代在這裏了。

    畢竟，此刻的她，爲了對抗那漫天的劍影，已經將體內所有的內力全部用光，此刻丹田內幾乎空空如也，想要施展護體罡氣，也絕無可能。

    而且，除卻內力，肉體本身的力量，也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就連挪動一步，也難以做到。

    可以說，此刻的她，可謂是這一生之中最爲脆弱的時刻！

    而對方，偏偏選擇了這一刻，發動這致命一擊！

    可見她對於時機的把握，實在是可怕！

    而面對這必殺的一擊，除了等死之外，風雪想不出如此虛弱的自己還能做什麼。

    “嗤……”

    下一剎那，那赤紅之芒，直接洞穿了風雪心口。

    俏麗身影，緩緩倒下……

    風雪目中，滿是自嘲，望着眼前，一道緩緩出現的人影。

    此人，正是古凰。

    “爲……什……麼……”

    她不解，看着眼前人，目中，有無盡的怨恨，一股腦涌出。

    “你的身份已經暴露！而且你還記得在此之前，你曾經在首領面前，立下了軍令狀麼？完不成任務，只有死路一條！現在，是你履行的時候！”

    古凰神情冷漠，淡淡開口，透着一抹無情。

    風雪搖頭，氣息越發微弱，嘴角一抹硃紅，緩緩浮現。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古凰淡淡嘆了口氣。

    “首領之事，我們無法左右。幫助你實行復仇計劃，是首領的命令，這，也是他的命令。”

    “是……麼……”

    風雪慘笑，咳出一大片鮮血，目光望着天空，不知是在看那天上的白雲，還是其他什麼，漸漸地不動了。

    “十……五年，這……十五年，都是……在欺騙……之中……度過，在……怨恨……中……度過……”

    “希……望……來世，我，不……必……再……經……歷……這……些……”

    “希……望……”

    最後兩個字落下，她的目中，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古凰看着她逐漸冰冷的屍體，輕輕嘆了口氣。

    “希望來世，你能找個好人家，不必再經歷這……江湖波瀾……”

    說罷，她身後再度幻化火翼，掠入虛空……

    ……

    ……

    高峯之上，白虎陷入苦戰。

    面對手持雙刀的雲太息，他完全不是對手，一番戰鬥下來，幾乎被碾壓。

    而且，飛劍之上那一縷虛心識的破碎，也令得他虛心識受損，實力大打折扣，更加不是雲太息的對手了。

    片刻之間，就已經險象環生。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之中，一道火紅之芒擠入了兩人對戰的空隙，與手持雙刀的雲太息，狠狠碰撞在一起！

    “轟……”

    巨響驚天，無盡塵土飛揚，山石崩碎，高峯之上頓時一片狼藉。

    兩道人影一觸即分，分別向着身後，暴退十二步！

    “是你？”

    雲太息驚訝，目中精芒一閃，看着眼前赤紅霞光掩映的人影，左手雲刀斜指。

    “朱雀，你終於來了！”

    白虎開口，目露驚喜之色，看着突來的赤紅神芒之中的人影。

    朱雀微微點頭，看向雲太息。

    “風雪已死，你若還想繼續打下去，我等二人，奉陪到底！”

    朱雀開口，目中戰意澎湃，告知風雪死訊。

    雲太息聞言，大吃一驚，旋即直接化作一道雲霧，消失不見。

    見到他離開，白虎也是輕輕嘆了口氣。

    “看你的樣子，看來你也暴露了。”白虎望着朱雀，目中微微有着一絲淡淡笑意一閃而過，開口問道。

    朱雀點頭，“是啊。那個辰御天真的是太厲害了，難怪箕水豹會栽在他的手中。”

    白虎同樣點了點頭，“確實，他的確是我見過最聰明的敵人，箕水豹那個傢伙栽到他的手中，一點也不冤。只是他的目的，似乎與我們相同。日後恐怕，還是要成爲敵人……罷了，不說這個，這裏的事情既然已經結束了，我也該去玄都和玄武會和了……聽說他打聽到了覆天教的新動作的消息……”

    朱雀驚訝，好奇，“新動作？他們這一次，又要針對哪個聖族後裔？”

    白虎微微搖頭，“不知道……好了，我先走了，首領那邊，就交給你了。”說罷，他直接化作一道銀芒消失……

    朱雀微微嘆了口氣，同樣離開了高峯……

    ……

    ……

    雲太息急急忙忙返回懸崖邊上，但看到的，卻是風雪死不瞑目的屍體。

    “唉……”

    盯着那屍體良久，雲太息深深嘆了口氣……

    “雪兒，一路走好……望你來世，不會再捲入這紛爭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