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毒謀（終）

    幽州猿山，此次發現屍體的第一現場。

    九龍府衆人以及林霏霏急急忙忙來到此地時，屍體還尚未動過。

    但是現場，已經被衆多捕快衙役們封鎖。

    “凌大人，情況如何？”

    辰御天緩步行至凌雲天面前，從凌默私府歸來，他尚未進館驛，便遇到了衙門前來報信的人。

    於是顧不得休息，他便連忙帶着九龍府衆人趕赴現場。

    凌雲天自從看到現場的屍體後，便一直很着急。

    因爲這一次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衙門裏的仵作因韓冷的死亡而出現了空缺，短時間內，根本找不到可以代替之人。

    因此驗屍，成了一個難題。

    “辰大人，你們可算是來了。”

    看待辰御天，凌雲天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大人，閒話先不多說，您快先讓公孫先生驗屍吧。”

    “好。”

    辰御天點了點頭，微微看了公孫一眼。

    公孫立刻會意，帶着工具來到了道路旁的草坑，檢查屍體。

    除雪天寒外的其餘人，包括一起趕來的李青孟剛林霏霏，統統分散在現場四周，進行搜查。

    “凌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辰御天看了一眼草坑當中密密麻麻的屍體，神色頓時陰沉下來。

    因爲他看到，這些屍體當中，還有兩個不超過十歲的孩童。

    居然連如此年幼的孩童都可以下如此毒手，這殺人兇手，簡直喪盡天良！

    “方纔衙門接到報案，說是在此處發現了很多屍體。當我帶着人來到之時，此處已經是這樣了。”

    “根據他們身上的傷勢顯示，應該是在路上遇到了悍匪，全家被屠殺而死。”

    凌雲天微微搖了搖頭。

    “首先發現屍體的是何人？”

    雪天寒環顧四周，目光停留在一個正在被捕快問話的樵夫身上。

    “發現屍體的是一個樵夫，去衙門報案的也是他。而且據他所言，他發現屍體時，本來還有一個活口，只不過和他說了兩句話之後，便斷氣了。”

    凌雲天話落，辰御天的目光同樣鎖定了那個樵夫。

    “死者的身份呢？”他問。

    “還在調查中，不過相信很快便會有結果的。”

    辰御天微微點頭，隨即與雪天寒來到了那個樵夫面前。

    “你就是首先發現屍體的樵夫？”

    樵夫點頭道：“是的，不知大人有什麼要問的？”

    “你說你發現屍體的時候，裏面還有一個活口？”

    “是的。”

    “他只和你說了一句話，然後就斷氣了，對麼？”

    “沒錯。”

    “那，他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

    樵夫撓了撓後腦勺，想了想，道：

    “他好像是說了公堂……之類的字樣，抱歉，當時他說話聲音實在是太低了，我聽得不是很清楚。”

    “沒關係。”

    辰御天輕輕擺了擺手，轉身沉吟起來。

    “公堂……他到底，想說些什麼呢？”

    “會不會是想讓這個樵夫報案？”

    雪天寒猜測。

    “報案麼……不太像，如果真的是報案，那麼他大可直接說出來，不需要說出這‘公堂’二字……”

    ……

    “大人……”

    公孫驗完屍體後，徑直向着辰御天走了過來。

    “公孫，情況如何？”

    辰御天衝着公孫微微點頭，問道。

    “死者大都是被亂刀砍死，想來殺人兇手應該不止一人。根據他們身上的屍斑，死亡大概已經超過一天一夜，而且我查看過他們的身上，沒有發現任何財物。”

    公孫皺了皺眉，神色略顯陰沉。

    顯然，他也爲兇手喪盡天良的行爲而感到憤怒。

    “沒有任何財物？難道真的是劫匪所爲？”辰御天喃喃中，目光無意一掃，落在了一旁的殘破馬車之上。

    馬車上沒有沾到血跡，但卻殘破不堪。

    看其模樣，就像是從很高的地方滾落下來一般。

    不但車架鬆動，而且車簾破碎。

    “這架馬車是怎麼回事？”

    “回稟大人，據那發現屍體的樵夫說，這架馬車在發現屍體時，是翻倒並且壓在屍體下面的。想來應該是他們遇害前坐過的馬車。”一個衙役回答道。

    “原來如此。”辰御天點點頭，目光再度望向那陳屍之地。

    這是一個草坑，周圍並沒有什麼山崖怪石，馬車自然不可能是從高處直接滾落下來的。

    那麼，它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大人，有發現。”李青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聽到他的聲音，幾乎所有在場的九龍府中人以及林霏霏都擡起了頭，看到李青正拿着一樣東西用力揮舞時，所有人都聚集了過來。

    “這是……”

    辰御天看着李青交到自己手中的東西。

    這是一塊殘破的黑色布片，其上還沾着些許的血跡。

    “看着像是衣服的碎片，可是這些死者當中，似乎沒有人穿着黑衣服的啊？”公孫有些疑惑。

    “既然不是死者的，那就只能是兇手的。李青，此物你在哪裏發現的？”

    李青指了指遠處的一顆參天大樹。

    碎步片就是在這棵樹的樹枝上面發現的。

    武動天縱身一躍，落到樹枝上，四下觀察。

    隨即，他目中的精芒一閃即逝。

    “你們看那裏！”

    他突然指着一個方向，聲音極其凝重。

    衆人一怔，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卻見在這棵樹不遠處的懸崖下，有着一塊更大的黑色布塊。

    “這似乎……並不是衣服碎片？”

    走到山崖下，公孫拿起了那塊更大的黑色碎布，與手中的小碎布片相互比較，微微沉吟。

    “的確不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此物應該是馬車前面簾子。”

    辰御天盯着黑布旁邊兩道不算是特別清楚的車轍印。

    “馬車的簾子麼？”

    公孫和衆人的目光同樣被那兩道車轍印所吸引，下一刻，所有人不約而同順着車轍印，向前望去。

    前方直線不遠，便是陳屍之地。

    而後，衆人再齊齊擡頭，向上望去。

    只見那山崖極高，一眼竟然都望不到頂端。

    山勢雖然極陡，但卻較爲平滑。

    更重要的是，山崖之腳下，便是那道車轍的起始位置。

    看着這道車轍，衆人面面相覷，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目中露出無比難以置信的色彩。

    “不會吧……”

    ……

    “這位大哥，你知道從這裏上去的路麼？”辰御天指了指那高不見頂的山崖，問那首先發現屍體的樵夫。

    樵夫擡頭看了看，指了指旁邊的小路。

    “回稟大人，沿着這條路一直往上走，就能到這山頂上去了。”

    “多謝。”辰御天微微一笑，隨即率領九龍府衆人以及林霏霏沿着小路上山。

    來到山頂之後，衆人便是發現了一條通往斷崖變得車轍印，周圍還點綴這點點的猩紅血跡。

    看到這些這個衆人立刻明白，馬車，果然是從這裏被推下去的。

    而且根據這車轍周圍的血跡，可以確定，當時的馬車上，應該還載着那些屍體。

    看到這些，衆人眼中的難以置信之色越發濃郁。

    “難以置信，那馬車真的載着屍體從這裏推下去，然後在掉下山崖之後居然沒有破損，而是直接藉着勢頭直接橫穿過了那一條山路，這才連屍體帶車一起翻倒？”

    “這簡直是太難以置信了！”

    林霏霏看着山崖下完全看不清楚的地面，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辰御天亦是笑着點了點頭。

    “是啊，說出來真的沒人能夠相信，不過根據現場的情況來推測，真實情況恐怕也真的就是這樣……”

    “而且根據現場情況來看，很明顯兇手應該是爲了不被人找到這些屍體，故而才用馬車拉着屍體來這山崖下拋屍滅跡，可沒想到，山下卻並非他們所想一般的了無人跡。”

    公孫也笑了笑。

    霍元極點頭道：“公孫先生說的極是。想必這條車轍應該就是他們拋屍的路線了，沿着車轍找過去，說不定就可以找到案發第一現場了呢。”

    辰御天亦點了點，“有道理，那就讓我們去看看吧。”

    說完，他沿着車轍與血跡的方向踱步而走。

    衆人亦緊隨而去。

    一行人跟着沿途留下來的血跡和車轍，來到了一條四通八達的官道附近，車轍與血跡，也就在此時完全消失不見了。

    “車轍到這裏就消失了……看來，這裏很有可能，就是案發第一現場了。”

    公孫微微眯着眼睛環顧四周，對衆人道。

    “也許吧……”

    辰御天模棱兩可地回答道，“不過，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裏……似乎是我們來幽州之時走過的官道啊……”

    武動天打量四周，從地上撿起了一撮泥土，放到鼻子旁微微嗅了嗅。

    “嗯，的確是我們來時的官道。”公孫也是點了點頭。

    但下一刻，他的身子，陡然之間，如遭雷霆轟擊一般，猛地愣在了原地。

    他看了看那有着車轍和血跡同通往斷崖的小路，有看了看相對於幽州的方向，露出一副莫大的震驚之容。

    似自這一瞬間內，讓他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不可能吧……”

    他喃喃中，目中的震驚之色越發濃郁起來，看向那斷崖的目光，漸漸地變了。

    辰御天覺得他有些奇怪，便問道：“公孫先生，你可是想到了什麼事情？”

    公孫輕輕點了點頭。

    “不知是什麼事情，能不能說出來讓大家聽一聽……”

    公孫想了想，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個字，“好。”

    然後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雪天寒衆人，”你們還記得，我們那一日找那些，留在賬簿之上的剩餘人員的事麼？“

    衆人除了辰御天和白凡之外，皆是點了點頭。

    “當然記得。他們所有人都在前一天或者兩天之前把搬家去了京城。”

    “不錯！”公孫點了點頭，然後目光略有些複雜地看了看周圍的情況。

    “就在剛纔，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如果這些人在舉家搬遷前往京城的時候，突然在半路遭到了截殺，這種可能性，你們說有沒有？”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凝。

    “這……”霍元極神色略微有些凝滯，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雖然他打心底裏不想認爲這種可能是真實的，但又隱隱有一種可怕的直覺告訴他，公孫的猜測，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其餘衆人的心情同樣複雜。

    唯有不明白來龍去脈的辰御天和白凡極爲凝重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現在這麼說還太早，畢竟，我們死者的身份都還不知道。”

    辰御天凝而重之道。

    其餘衆人也是微微點了點頭。

    “不過，這裏的確是幽州通往京城的唯一一條官道，如果要從幽州前往京城，這是必經之路。那些死者，既然都是在這條路上被人殺死的，那麼可以確定，死者，應該就是去京城的路上被兇手半路截殺而死。死後則被連車帶人一起拋屍於崖下。”

    辰御天又道，眼神無比凝重。

    公孫所言的情況，從其方纔的話語中，便能夠推知一二。

    雖然並不太同意他的推測，但辰御天，也不敢冒然否認。

    因爲他太瞭解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對手了。

    從之前的種種跡象來看，都表明這個對手，絕對是一個心狠手辣、冰冷無情的人。

    只要是對他沒有利用價值的，或者有可能泄露一絲與案件有關的線索之人，他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殺掉。

    所以，他並不排除此人爲了保證線索不遭到泄露，而故意勸說那些花蝴蝶未來得及解決的人舉家搬遷，然後他再安排人在半路截殺，將所有人都送入地獄。因爲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任何線索。

    不得不說，這樣的手段，太過毒辣。

    但辰御天相信，那個隱藏在暗處偷笑的對手，絕對做得出來。

    “希望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不知爲何，他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事情，似乎會成真……

    ……

    再回到懸崖下之時，衆人發現現場多了幾人。

    只見一個穿着青衣短打的中年男子，看着已經被搬出來並且蓋上了白布的衆多屍體，一臉悲慼之色。

    方鏡和凌雲天正在他身旁說着什麼，看那樣子，似乎是在讓那中年男子節哀。

    看到這一幕，衆人頓時明白，想必死者的身份，已經查出來了……

    果不其然，衆人剛剛走到現場內，就見凌雲天慌忙來到了辰御天面前，道：“大人，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

    “哦？”辰御天神色微微一動。

    其餘衆人，則是在聽到這話語的一剎那，頓時將目光聚集在了凌雲天的身上。

    凌雲天頓時一愣！

    “死者，乃是前日不久準備舉家搬遷前往京城的褚玉海一家。這位則是他的表弟王鵬。據他所言，褚玉海是兩日前舉家離開幽州城的，想來應該是在半道上遇到了山賊，枉送了性命。”

    聽到這話，九龍府衆人，赫然色變！

    褚玉海，這個名字，正是那缺頁賬簿中，並沒有死於花蝴蝶手中的一人！

    沒想到，死的，居然真的又是缺頁賬簿之上的人物！

    難道說……事情真的如公孫推測的一般，此事，又是一樁爲了防止線索泄露的殺人滅口案？

    或者說，只是單純遇到了山賊的截殺？

    一時間，辰御天以及九龍府衆人，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