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臨陣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羅小明字數:3743更新時間:24/06/27 17:04:49
    額爾赫面色煞白死死的盯視着明軍的橫陣,他眼睜睜的炮彈在視野之中迅速的放大,狠狠的向着他所在的方位砸來。

    “嘭!!”

    巨大的炸響聲驟然響起,額爾赫渾身僵硬停滯在了原地,就在他的身前不到五六步的地方,擋在他們前面的盾車已是土崩瓦解。

    站在盾車之後前排的兩名甲兵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便已經是炮彈砸穿,當場斃命。

    大量的木屑碎片飛濺猶如暴雨一般飛濺而出,一瞬間在軍陣之中帶起了大量的慘叫聲。

    那些飛濺而出的木塊碎片雖然殺不死人,但是卻可以使人感到劇烈的疼痛。

    一名倒黴的清軍守兵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眼睛,跪在地上不住的哀嚎着。

    而那炮彈去勢未決,砸落在地上,在濺起一團煙塵後再度彈地而起。

    額爾赫緊咬着牙關,渾身顫抖,他眼睜睜的看着那枚炮彈向着他直砸而來,卻是做不到任何的事情。

    一切的事情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無邊的恐懼自四面八方襲擊而來,額爾赫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嘭!”

    額爾赫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又彷佛是沙袋被錘擊發出的沉悶聲。

    緊接着他感覺到什麼東西狠狠的撞到了他的右肩之上,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

    額爾赫感覺自己臉上和身上突然一熱,口鼻之間皆是鮮血的腥臭味。

    四周一片混亂,淒厲的慘嚎聲、崩潰的驚叫聲、將校的呼喊聲一起在額爾赫的耳畔響起。

    額爾赫恍恍惚惚的睜開了眼睛,他的手腳都還有知覺,他的心臟還在跳動,他也還能呼吸。

    額爾赫低頭看向自己的軀體,他身上盔甲已經是成爲了血色,那將其染紅的燃料無疑是人的鮮血。

    額爾赫轉頭看向左側,眼前的一切猶如修羅煉獄一般可怖。

    炮彈所過之處,猶如被耕犁犁過一般,留下了一條血肉模糊的通道。

    他聽到的慘嚎聲正是從左側傳來,和他同村的格特布,此時正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他的半邊肩膀都被打沒了,鮮血如同噴泉一股一股從傷口處涌動而出,眼看已是不活了。

    炮彈沒有打中他,而是打中了站在他的身側格特布,他剛剛感覺左肩被撞,正是格特布被炮擊之後身軀向後栽倒時發生的碰撞。

    在格特布之後,還倒着數名甲兵。

    那枚炮彈穿過了格特布,將其身後的甲兵直接攔腰打斷,只剩下半截身子,當場便已經是斃命。

    花花綠綠的臟器自從其腹腔之中流落而出,散落了一地,穢物和內臟的碎塊不斷從其中流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味也隨之傳出。

    饒是久經沙場多年,但是眼前的這一幕,還是讓額爾赫忍不住想要嘔吐。

    “嘔——”

    額爾赫忍住了嘔吐的衝動,但是周圍其他人之中卻是有人沒有人忍住。

    甚至還有膽小孱弱的人直接哭了起來,嚇破了膽氣。

    短短二百步的距離,明軍火炮連發四輪。

    四輪的炮擊,一輪比一輪精準,一輪比一輪造成的殺傷要大。

    清軍的隊列此時已經是極度的混亂,他們士氣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已經是發生了動搖,幾乎跌落到了谷底。

    但是離奇的是,即便是這樣,清軍的隊列之中還是沒有出現士兵崩潰和逃竄。

    對於這種情況,陳望沒有絲毫的意外。

    自薩爾滸一戰後,明清之間攻守之勢更替,明軍一直是處於被動挨打的狀態,大規模的野戰幾乎沒有再贏過一場。

    野戰長達數十年的失敗,讓邊地明軍畏清軍如畏虎,而清軍則是越戰越勇,自信心也越發的膨脹。

    滿人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一句話,本是攻心之策。

    但是說久了,明軍信了,他們也信了。

    他們還沒有習慣在明軍面前野戰失敗……

    “咚!”“咚!”“咚!”

    清軍大陣之中,中軍的鼓聲陡然一急。

    查蘇喀神色猙獰,火炮的速度不應該如此之快,明軍的炮能打數百步,明明是紅衣炮的射程。

    但是爲什麼,爲什麼射速竟然會快上這麼多,前陣的動搖和傷亡他全都看在眼裏。

    軍中那些製作精良的盾車竟然擋不住明軍的火炮,前陣一共有三十輛盾車,如今已經是被打碎了三輛,盾車之後的軍卒因爲站的緊密,因此也受到了極大的傷亡。

    他意識到了這支明軍的炮兵與之前所有遇到的明軍炮兵都不一樣,必須加快接近的速度,抵上前去,不然還未接戰,他麾下的軍隊就將陷入崩潰。

    查蘇喀的心都在滴血,那都是他麾下的部衆,都是他的財產,是他權勢的來源。

    粗略的估算,只是抵近到百步的距離,竟然起碼有兩百餘人倒在明軍的炮擊。

    還未接戰便折損了三百餘人,後面的傷亡恐怕將會更大。

    就算是其中跟役和輔兵佔多數,但是這個傷亡也是無法接受。

    就算得勝,只怕是回去也要遭受旗主的責罰……

    前程,保不住了……

    “抵上前!!!”

    查蘇喀雙目赤紅,目眥欲裂,再沒有此前的從容,怒聲喝令道。

    他花費了十數年,幾經死生,才爬上了現在的這個位置,他不甘心!

    查蘇喀緊緊的握着手中的虎槍,死死的盯視着不遠處明軍大陣之中那面火紅的將旗。

    他現在的腦海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衝過去,踏破明軍的軍陣,將那明軍將領的頭顱砍下來,以消心頭之恨!

    ……

    “咚!”“咚!”“咚!”

    進攻的鼓聲在中軍響起,突然響起的鼓聲,使得前陣一衆處於混亂的清軍頭腦皆是一清。

    “都給老子站起來!”

    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暴喝,額爾赫心中一驚,循聲望去。

    發出聲音正是他們牛錄之中的分得撥什庫。

    “幾輪火炮就把你們嚇破了膽?!”

    “要是敗給了南兵,我能饒的了你們,旗主能饒得了你們嗎?!”

    那分得撥什庫擡起一刀,直接將那坐在地上哭嚎的甲兵喉嚨當場割破,而後擡起眼向着周圍的一衆甲兵環視而去。

    “南兵不過是一幫廢物,衝上前只要接陣,他們就會崩潰!”

    “把南兵的火炮帶回去給主子,到時候就是大功一件,金銀、女人、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額爾赫呆滯的眼神慢慢凝聚,而後又慢慢的變得兇狠了起來。

    周圍的一衆甲兵也是如同額爾赫一般,分得撥什庫的話鼓動了他們,讓他們重新回過了神來。

    明軍的火器確實厲害,這些年來他們遇到過很多次明軍拿出新式的火器。

    但是火器厲害沒用,每次只要他們一衝上去,接上了陣,明軍就會迅速的敗退。

    “抵上前,殺光那些南蠻子!”

    經過了短暫的混亂之後,前陣的清軍重新穩定了軍陣。

    清軍之中大部分都是老兵,他們很清楚現在的情況,明軍的火炮能打三百多步,他們現在逃走,還要再吃明軍的炮擊。

    而且在外,還有大隊的明軍騎兵虎視眈眈,他們根本跑不了多遠。

    更不用提部落之中嚴苛的軍法,一旦沒有接到命令就撤退,他們逃跑就成了逃兵,到時候就不是一死了之那麼簡單。

    “殺光南蠻子!”

    額爾赫重新握緊了手中的弓箭,跟着牛錄之中其餘的人重新列好了陣勢。

    他們陣列前方的盾車被毀了,但是周圍還有盾車可以作爲遮蔽。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麼近的距離,明軍的炮兵絕對會換散彈。

    實彈能夠打穿盾車,彈是散彈卻是打不穿盾車。

    而且,這一次站在盾車後方第一排的也不再是身穿着重甲的死兵和馬甲兵,而是軍中的跟役的輔兵……

    漢中軍陣前,一衆炮兵皆是神色緊張,臉色煞白。

    隨着清軍的靠近,他們所犯的錯誤也越來越多。

    陳望騎乘在戰馬,他被一衆親衛環衛在中央,站在陣後的高坡之上。

    這裏是他選定的陣地,從這裏可以遍觀整個戰場,看清己方陣列,還有清軍陣列的一舉一動。

    隨着清軍的靠近,他也看到了前方炮兵陣地的慌亂。

    “擡炮口!!!”

    一名炮手搖動着炮尾的手柄,炮身處下一根粗大的帶螺紋鐵桿緩緩降低,炮口緩緩的被擡了起來。

    本來的軍令是降低角度,但是因爲清軍衝鋒帶來的壓力之下,很多的炮手將角度降的太低,所以才有向上擡炮口的指令下達。

    不僅是調整角度的炮手出了問題,搬運炮彈的炮兵和負責清膛的炮兵也出問題,有忘記了清膛就直接裝藥,還有搬運之時將炮彈掉在地上的事件發生。

    “讓所有炮兵都退回來。”

    陳望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下達了撤退的軍令。

    “銃兵前進十步,準備接陣,長槍兵壓後,列陣迎敵。”

    前陣的炮兵已經完全的亂了,戰場之上不比訓練場,軍兵所面臨的壓力會使得他們出現各種各樣的錯誤。

    “鉦————”

    刺耳的鉦聲在軍陣之中響徹,前陣的炮兵如蒙大赦,他們奮力的推着跑車,向着後方快速的退去。

    “咚!咚!咚!咚!”

    鉦聲剛剛落下,急促的步鼓聲便已經是漢中軍的前陣響起。

    一衆早已經是嚴陣以待的銃兵在步鼓響起的瞬間,猛然舉起了手中的海誓銃。

    銃上肩,人上前,伴隨着鼓點的聲音,一衆漢中軍的銃兵肩扛着海誓銃,皆是舉步向前。

    他們掠過了推着沉重的火炮,正向後退去的炮兵,目視着前方,一步一步,向前而去。

    一千餘名漢中軍的銃兵,排列着四列橫陣,整個正面被壓縮的只有一百餘步的長度。

    清軍的陣列拉的頗長,約有近三百步,是他們的兩倍有餘。

    不過這並不會成爲什麼太大問題,因爲孫傳庭麾下的督標兩營已經是在漢中軍的兩翼完成了集結。

    更後方,大隊的明軍步兵正在孫傳庭的指揮之下急速而來。

    清軍發起了進攻,孫傳庭怎麼可能沒有任何的動作。

    陳望回過頭看向身後,就在後方不到百步的位置,屬於孫傳庭的那面火紅色的大纛已經是映入了他的眼簾。

    無數的紅旗猶如潮水一般,正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涌來。

    而與此同時,明軍精騎也在孫傳庭的號令之下,自四面八方呼嘯着奔馳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