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戰場上最尷尬的時刻莫過於和敵人近距離四目相對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這就是當時邱林內心的寫照，緊張、害怕、不知所措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

    那是一名鬼子曹長，他上半身被手雷炸得血肉模糊，明顯處於半彌留狀態，不過讓邱林這麼一撲倒還恢復了些意識。

    眼看面前的居然是個敵人，這名日軍曹長下意識從腰間取出了手槍，擡起手顫顫巍巍地指向了邱林，可能由於失血過多，搖晃的手一時間竟沒有力氣扣動扳機。

    邱林當然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他立馬撐起身子，哆哆嗦嗦地舉起步槍對準了他。

    可是也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緊張，居然讓邱林沒有第一時間開槍射擊，而是就這麼僵持了數秒鐘…

    碰！

    巨大的槍聲如驚雷般在耳邊炸醒，鮮血四濺，就像番茄醬一樣綻了邱林一臉，他連忙摸向自己的胸口，卻發現除了血跡以外沒有任何傷口，而此時…地上那名鬼子曹長的手也無力的垂落下去。

    原來是後面衝過來的戰友補了一槍，直接給鬼子曹長腦袋上開了瓢。

    「嘔…！」

    血液混雜着些許白色膏狀物濺得到處都是，頃刻間就想起了一個小時前在船上的時候，在他面前同樣被爆頭的老樁子，後者死後的慘狀與這個小鬼子如出一轍，這讓邱林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狂吐了起來……

    「嘿！你小子又發什麼愣！」

    邱林一個激靈，呵斥聲將他從內心世界中喚醒，戰鬥還沒結束，硝煙彌漫的戰場也容不得胡思亂想。

    「聽好了，一會你就給我當副射手遞子彈，別愣神，咱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這一波了。」

    李雙貴搬來了兩箱彈藥，蓋子打開裏面整整齊齊放着一排排九二式步槍彈板，鬼子還是在這陣地上放了不少彈藥。

    戰士們也在收集地上日軍的槍支彈藥，STG44突擊步槍雖然好用，但彈藥消耗實在太快了，這小半天的功夫，每個士兵身上攜帶的七個彈匣基本都給打光了。

    河岸那邊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山頂機槍陣地被解決掉後，偵查連主力又開始搶渡過河，日軍丟失了火力壓制點已經很難再阻止對方，數艘小艇也在火力壓制下快速靠近東岸…

    李雙貴擺弄了一下面前的這挺九二式，雖然對這款日軍武器不太瞭解，但重機槍的結構大同小異，稍微熟悉一下也能勉強操作。

    看了看周圍，算上邱林的話還剩下十一個能動換的士兵，這樣的局面哪怕他再怎麼自信心裏也有些沒底。

    咻…

    「趴好！」

    一把按住了邱林的腦袋，李雙貴心裏暗暗叫苦，又是這熟悉的呼嘯聲，日軍擲彈筒發射的槍榴彈撲面而來，山頂陣地上頓時炸響一片。

    這該死的擲彈兵實在噁心，雖然發射距離不遠，但有經驗的日本兵抵近射擊打得相當準，在河岸亂石灘那會兒他的先頭排大部分傷亡都是這玩意給造成的。

    日軍指揮官也清楚意識到，如果不能再次控制山地這兩座機槍陣地肯定無法阻止敵人大部隊渡河，到時候他們只有夾着尾巴逃跑的份，搞不好還會折在這。

    鬼子的反撲很是猛烈，擲彈筒的火力打擊還沒結束，後面的鬼子就踩着點向前衝了。

    倒不是這些小鬼子戰術技能嫺熟步炮協同配好，而是被上頭長官逼得實在沒辦法，擲彈筒還在嗖嗖發射，他們就要頂着自己人的炮火悶頭衝鋒，稍微跑快了估計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眼看敵人就要近前，戰士們也顧不上放炮，趕緊從戰壕裏探出來對着眼前一切移動的土黃色身影拼命開火。

    嘭嘭嘭…嘭嘭嘭…

    九二式重機槍在李雙

    貴手裏綻放出奪目的火光，連續的長點射瞬間解決掉三個冒進的小鬼子。

    「艹！你奶奶的，兔崽子趕緊過來換彈啊…」

    李雙貴暗罵一聲，30發的彈板幾個呼吸間就打光了，這狗屁重機槍毫無火力持續性可言，要是換一挺M2老乾媽在這，他有自信讓小鬼子連衝都不敢往前衝。

    而且剛剛還出現了短暫的卡殼，可能是彈板上粘了不少飛濺的泥沙導致的。

    李雙貴打開機匣蓋，用找來的小刷子不斷清理着裏面的渣粒，同時心裏也在犯嘀咕，小鬼子機槍組居然還配這個玩意。

    「把上面的泥給我抖乾淨，快點！」

    一聽這話邱林趕緊又抖了抖，再用袖子把表面擦拭了一遍，這才將彈板懟到了機槍續彈孔中。

    炮彈時不時落在頂上的巖壁上，炸開的大量塵土也在往下落，碎石落到鋼盔上叮了咣啷的響，這一會兒功夫兩個人的身上就積起了不少灰塵。

    其他戰士們也在拼命射擊，因爲另外一挺重機槍在剛剛到進攻中已經損壞無法使用，那名班副只好帶着一組人在原來的陣地上架起了一挺九九式輕機槍，與李雙貴這邊呈一個交叉火力網，不讓小鬼子有半點機會靠近。

    由於兩座機槍陣地靠近山壁的原因，鬼子的擲彈筒大多被巖壁擋住，無法發揮出最佳效果，這也給了戰士們更有利的防禦環境。

    日軍的第一波衝鋒鎩羽而歸，除了扔一地屍體，沒有起到半點實質性進展。

    此時日軍小隊長急得團團轉，下面的指揮官可是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奪回山頂陣地，否則他就要得去跟天皇謝罪了。

    剛退下去沒兩分鍾，日軍再次向山頂發起衝鋒，這回鬼子小隊長沒有留預備隊，直接命令所有士兵端槍齊上陣。

    陣地這邊又有三人陸續中槍倒地，除了兩個機槍位還在保持着一定火力輸出，其他人都縮在了戰壕裏，默默裝上刺刀裝備最後的殊死一搏。

    戰場上的子彈貼着頭皮四處橫飛，日軍的瘋狂進攻也讓他們感到壓力倍增，子彈殼散落一地，李雙貴已經記不清換了多少個彈板，連續的射擊讓這挺九二式的散熱片上都有些泛紅，他明白如果再打下去這槍管非得變形炸膛不可。

    咔！

    機槍再次出現卡殼問題，剩下半截彈板卡在那無法上膛，任由李雙貴怎麼拉動栓機也無濟於事。

    「又來？***…」

    話還沒說完，幾顆子彈就落在了機槍周圍，下面的日軍已經靠得非常近了，有個鬼子正架好了輕機槍瞄着李雙貴這邊，一連串的射擊嚇得他趕忙縮回了戰壕。

    「李大哥？」邱林手裏還拿着一個彈板，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面對此情此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剛剛還在身邊開火的戰友都倒在地上沒了動靜，周圍到處是屍體和焦土，整個陣地除了班副那邊還在射擊其他都已經啞了火。

    「得，咱也差不多夠本了…」

    李雙貴靠着沙袋蹲下，表情淡然反倒是輕鬆了不少，只見他從胸口袋裏掏出兩根香菸，由於長時間按扳機導致手有些乏力哆嗦得不行，好不容易才點燃並遞了一根給邱林：

    「小林子啊，這躺咱哥倆怕是要光榮了，可惜你小子還是個雛，都沒給你們邱家留個後，唉…老子也是！到死也沒嘗過女人的滋味，***虧…」

    聽到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邱林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原本心中面對死亡恐懼感反而被沖淡了不少：「不會吧，李大哥你也沒…」

    「說那些…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高低得先去把那事給辦了，在我老家，和我一般大的娃都能光屁股跑了…」

    李雙貴抽出軍刀橫在身前靜靜

    打量着，嘴裏卻又開始絮絮叨叨胡言亂語，刀身上的寒芒映照着他那決絕的眼神。

    說完這些，李雙貴又從地上的彈藥箱裏拿了個日式手雷丟給了邱林：「不指望你刺刀見紅了，這個東西快一點，拉開環記得在硬東西上磕一下，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要當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