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外面風大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李白洗衣粉字數:3924更新時間:24/06/27 16:59:58
何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宮女帶出皇宮的,按他的直接理解,女帝最後一番話無疑表明了只是因爲他模樣極像其一位故友的兒子才幾次三番特別關照於他。
並且以後也會因此而繼續特殊對待於他。
字面上,所謂的像可能指的是他現在化容之後的模樣,畢竟他自離開北仙域後就除了剛被鳳凰之魂傳送到庭花樓時曾短暫暴露出過真正的本尊樣子,其餘皆是化容狀態,概率上真容應該不會被女帝提前知曉。
而這就很矛盾了,他確信以女帝的通天本事絕對不應該看不出他如今的外表是虛假的!
況且真就如此離奇般巧合,順便化個容就對應上了世間中的某個真實存在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偏偏就是女帝非常在意的故人之後?
還是說就是這般匪夷所思的巧合,所以一直以來其才沒有點破他化容的事實,所求的只爲能一直看到他現在所謂“像”的模樣?
何顧心中五味雜陳,剛剛他曾一度產生了母親出現的錯覺,豈知轉眼又成了空。
更讓他內心隱隱害怕的是,在面對女帝時他竟怎麼也無法將家族仇恨直接代入到其身上,甚至冥冥中似乎有種難以抑制的依戀,就像飢渴久了的迷失旅人忽然看到一口甘泉一樣突陷其中無法自拔。
明明其極有可能就是當年導致何家逃難的罪魁禍首之一,他理該仇視才對。
不禁心中質問自己。
我到底是怎麼了……
如果所謂故人之子的說法不是女帝編造的謊言,那也側面說明了這個與他現今模樣相似的人物現在應該是出了某種變故從而早早消失在女帝視野裏,如此方能合理。
話又說回來,堂堂女帝真有必要拿這種看起來就很假的理由來欺騙他一個小人物嗎?
這樣多此一舉繞彎設計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般想着何顧多少有點信了。
至少證明繼續留在皇朝暫時不具極度危險,從好的方面想也算是個意外的有利消息。
手裏還有一塊尤帶溫感和女性幽香的御賜令牌,其上縈繞着威武龍氣,卓顯皇家之至尊地位,乃臨走前女帝從袖袍中取出親自賜予他的。
雖說是用以給他今後隨時入宮暢行無阻之途,但也沒說在外示出會沒有效果。
可以說已經是待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只是這般越是優待,何顧就越感到無所適從。
畢竟就算不談家族仇恨,他也不至於利用這種當人替代品的方式占人便宜。
他現在已經沒得選了,除非放棄那治癒何清的天地果悄悄離開中皇洲,不然女帝怎麼安排都得至少表面配合。
也不是迂腐的人,想到日後若確認彼此間真是仇敵關係的話,眼下佔些便宜當做報仇前的利息也還能接受,這般想着他又完全釋懷了。
等他再回神過來注意到面前景色時人已到了宮牆之外,一旁帶路的宮女低頭間正用一幅不得了的發亮目光偷看着他,很有禮節地默默恭送。
除此之外,宮門兩側駐守的御林軍也皆齊齊恭敬望向何顧,目光隱隱流露着一種不可思議的震驚和打心底的欽佩。
有人多的地方就難免有流言蜚語,哪怕是皇宮也不能例外,暗地裏小道消息早已傳了個遍。
可以說,這是他們所知道的第一位能在皇宮內宮之中過夜的男子!
儘管並不曉得其一夜留在內宮中究竟所爲何事,但僅是這一份獨特就值得他們不敢絲毫得罪。
何顧拍了拍有點緊繃的臉龐,重振起精神。
雖說每夜入宮請安的安排能圓了他利用待在女帝身邊通過天機石對其身上散發的氣運威壓進行轉化從而提升自身神識之力的好處,但一時半會他還真不敢貿然前往。
也不亂說話,客氣與相送的宮女致謝道別,旋即他打算先順路去一趟國子監例行簽到。
轉身,擡頭便看到遠處古松樹下雲影亭亭玉立的靜候身影,一身國子監護衛堂所配烏色修緊制服。
一想到其恪盡職守的性格,何顧尤感歉意,趕緊快步上前。
溫聲道:“抱歉,事出有因,讓你空等了一夜。”
雲影微搖了搖螓首,語氣輕輕,簡潔道:“我剛到不久。”
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加上才看到不遠處正於青石大道旁耐心等待的龍馬座駕,看樣子完全不像說謊的模樣,何顧腦中卻是一個晴天閃光。
她爲何知道我會被女帝留在內宮一夜?!
霎時,便回想起那日見雲影首次穿這身烏色制服時產生的神似三年前救過自己的神祕黑衣女子的錯覺!
之前他就懷疑過,只不過想不通這樣做的動機和邏輯,加上不信改變化容之後還會遇上才沒有當即篤定,如今又有女帝示好的相對合理解釋,一下子兩個相對獨立的謎團脈絡近乎完整連接在了一起,當下頓時篤定不已。
也正是這時,他又忽然回想起,當時匆匆逃命之際似乎隱約聽到神祕黑衣女子被天機閣的人稱作雲什麼的不確定隻言片語。
霍然間,圍繞在他身邊的重重迷霧頃刻減少了大半!
第一反應是內心感到由衷的欣喜,高興於幫助過自己逃命的神祕女子並沒有因此受到太大傷害,還好好的。
第二反應是解除了一個舊困惑又立馬出現了一個新困惑。
當年他在東道域時用的是另一番化容,如果女帝所提的故人之子指的是那時的化容模樣,那爲何現在還能認定他就是同一個人?
連雲影都再次“巧合般”成功安置到他身邊,沒理由無的放矢!
想到無垢仙子給他的化容祕法裏並未說明除了會被強者看出化容痕跡,會不會還存在被人藉助某種特殊法寶一眼看穿真容的可能性,他一時無法下定結論。
邏輯上,真容早在東道域時就暴露的推論無疑是最契合的,既完美解釋了當時有着皇族背景的黑衣女子爲何會三番兩次對他施以援手,也合理解釋了他到中皇洲之後女帝對他的莫名優待態度和雲影的再次靠近。
而其它推論多少都有些矛盾之處,並不能兩頭都得到一致契合。
越思索越感到極大可能!
礙於女帝身上攜帶的強大皇朝氣運的緣故何顧一直不敢動用天機石對其占卜,所以無法簡單粗暴確認其立場,但上次他已然對雲影進行了危險甄別占卜,已經確定其不對自己有危害。
一直以來他確實真切感受到雲影對自己安危的默默關心和無形付出。
管中窺豹,無疑也能側面佐證方纔女帝對他所言之真實成分含量。
可是這究竟又是爲了什麼?
尤感錯綜複雜,何顧驀然有種強烈感覺,當年何家遭難一事還有說法,並非他一開始以爲的那般簡單直了。
短短一個清晨,他的想法發生幾度轉變,從女帝的身份應該就是仇敵到敵友待辨,最終暫時落到了友大於敵的判斷上。
只因一點,若女帝要害他,三年前就不該讓雲影救他,現在也不用一再破例關照,甚至把多年來建立的內宮夜裏不許男性踏足的鐵律輕易打破!
要不是謹慎考慮到還有天機石這一世間珍貴至寶的可能因素,他真想不出女帝作爲敵人時如此所爲的動機必要性何在。
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因爲陷入仇恨而思維偏執了,大武皇朝的皇族勢力那麼多人,不能說定就全都是一條心的。
特別是他也聽說過現在這位破天荒登基的女帝當年的事蹟,大宗門內部都有爲爭權對立的,何況皇朝這種更講究一人主宰的特別體系。
當前,唯一尚待確定的是何家當年與女帝的關係!
血仇要報,自然也不能亂報。
何顧心境跌宕,久久不能平復。
雲影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此番不暇思索的回答僅僅是因爲一心忠於少主,忠誠壓過了自身任務才偶然出了細微紕漏。
其中,還有內心深處不想少主對自己感到絲毫虧欠的一縷心思悄然使然。
卻不知少年此刻所想,誤以爲自家主上跟少主發生了什麼狀況才導致其此時一副久久失神、心不在焉,雲影默默等待,不敢打擾。
長長吐出心中一口悶氣,何顧後知後覺回過神來。
隨口問道:“家裏的情況如何?”
雲影如實回道:“一切安好,她們都剛睡下。”
何顧發自內心展顏一笑,溫聲道:“走吧,先去一趟國子監。”
說罷便率先朝青石大道駐留的龍馬座駕漫步走去。
總覺得此刻的少主跟方纔很不一樣,一如上次那種錯覺,但一時又搞不清楚哪裏顯得不一樣,雲影不禁回看了背後皇宮一眼。
隨後緊緊跟上。
等到了車輦前,她正欲按照慣例躍坐上在車簾之外的前沿踏板,忽聞少主聲音溫柔從裏傳出。
“你以後都進來坐吧,外面風大。”
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會被這般安排,而且風大也能算作可行理由嗎?
雲影不由微愣了下,一瞬間對自己七道境修爲境界的認知產生了剎那混亂。
見她發呆,何顧無奈,只好正色道:“這是命令。”
聞聲,雲影來不及細想便當即直接照做,掀開車簾進入,然後自覺坐到一側原本也算是給跟車服侍下人的長椅上。
規規矩矩目不斜視,儼然如固定住的守衛雕像一般。
因她的到來,車廂內頓時多了一股混合藥香的淡淡好聞香氣。
似乎空氣中的溫度也微略得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提升。
見狀何顧也不好再強迫,獨自閉目養神起來。
……
國子監辦公要地,五重聽天閣內,老國師正於四層處悠遊自在躺在搖椅上品喝着茶,大有提前步入退休生活節奏的模樣。
以往何顧都是來了就閒聊幾句便離去,沒想到這一次竟出乎他老人家意料,主動包攬瑣事做。
並且一件還不夠,還要多加幾件。
老國師頓時心中感到一陣古怪。
知道何顧一夜留在內宮,他忙放下手中茶杯利落坐起,旁擊側敲問道:“怎麼了?莫非陛下有所指示?”
何顧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女帝,可不敢說是爲了讓自己忙起來以此暫時逃避入宮,當下趕緊用“打算發奮圖強”的正義理由糊弄了過去。
老國師一臉半信半疑。
只因知根知底他與女帝的關係,於是倒也沒有過於在意,關心地隨口囑咐了幾句道行修煉要緊。
有了女帝的一番姑且幾分信得過的說法和最新得到的推論,何顧對老國師的防備也不知不覺間消減了許多,當下回以真心謝言。
“小子記住了,謝老國師教誨,以後還請您多多指導!”
敏銳察覺到今日的何顧有點不一樣,老國師納悶起來。
望着小主積極忙碌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嘀咕:“怎麼回事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陛下真對他說了什麼不成,不是說暫且先不相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