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靈肉煉炁，災龍之懼

    葛賢打冷顫時，正好擡頭，與燭陰災龍對視。

    果然從那顆豎瞳中，葛賢瞧見了一種濃烈之極的慾望。

    食慾！

    燭紅雲對此甚至絲毫不遮掩，無比坦誠道：

    “小友不必慌張，我的確想吃了你的血肉，但與你並無道途衝突，是以尚能遏制。”

    “你體內是應龍血脈，我燭紅雲即便吃了伱，也就是多煉出一門應龍法脈的神通法術來，無甚大用。”

    “你要是也爲燭陰血脈，那我便是拼了最後一點餘力也要啃噬了你，既可恢復傷勢，還能使得道行大漲。”

    葛賢聞言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隨後裝作因爲他一句“小友”而放鬆了警惕，不由自主靠近了些。

    同時，再次問道：“敢問前輩，除了這【食神主】之法外，可還有其他天外祕法，可令晚輩在無法重建應龍靈神廟的情況下，依舊使得境界道行增長？”

    燭紅雲聞言，瞥了葛賢一眼，讚道：“你這小龍崽子雖被困在這小世界，宛若井底之蛙，但智慧卻也不低，想來已是猜出所有小世界幾乎都被【拜神法】所佔據，那些神靈刻意把持，不讓食神主、靈肉仙、煉炁士等流派爲你們所知。”

    “食神主你已知，所謂【靈肉仙】，是從仙界流傳出的修行之法，乃是以各種方式向這世上萬物萬靈求取資糧，比如與那些神魔、邪祟交合，採壽借法，求得靈肉合一，每一次求取，都是一大難關，出了任何錯漏都可能暴斃，或是異化墮落爲邪魔，但此法進步速度極快，大神通者層出不窮。”

    “至於【煉炁士】，乃是一種蠢笨之法，號稱返本歸元，只煉天地源炁，實則難關數量之多，比食神主、靈肉仙等法子還要可怕，不過此法一旦成了氣候，非但能維持住本來面目，還能成爲堪比神魔的存在。”

    “仙界那一大羣人族仙神，多是以此法得道。”

    ……

    當燭陰災龍說完這些，葛賢只覺眼前豁然開朗。

    真就好似一個井底之蛙，瞧見了井口外的世界。

    原來修行之法，遠遠不止眼前這一種。

    三千俗世！

    這不知多少個小世界內的許多修士，在一種“共同默契”，或者說是趨同選擇下，都被那所謂的拜神法佔據。

    換了旁人，此時該無比憤怒。

    但葛賢卻轉瞬，想通其中原因：排除那些神靈們的私心，還有一個緣由，相比天外那無邊無垠的混沌母巢，以及作爲無數仙神居所故鄉的【仙界】，一個個小世界，無疑是屬於資源貧瘠這一類。

    不允許，也不可能，供得起所有修士都去煉食神主、靈肉仙和煉炁士這些法門。

    心念至此，葛賢忽而又是發問道：“前輩，我若是選擇這些法門，想來這俗世也就容不下我了吧？”

    燭紅雲也沒料到葛賢這麼快就想明白，立時投來驚訝目光，隨後大笑道：

    “哈哈哈……你猜得對，你若選食神主之法，非要將那崑崙龍巢並四海龍宮內所有龍族吃個大半，才可能晉升合道之境，然後去嘗試登神。”

    “先不說你有無那般大的胃口，或者我是否願意贈你《食龍大法》，你只要一動手，立刻就會被那龍父、龍母所知，到時候自然性命不保。”

    “倒是靈肉仙之法，你可試試。”

    “你所在的這個喚作【俗世】的小世界，神靈不少，你可去尋覓祂們，做面首也好，做玩物也罷，耗個百年千年的，終有所得，晉升合道境不是難事，至於那時你會是何種模樣，卻不是我可以臆測的了。”

    “至於煉炁士？”

    “你捨得麼？我瞧你已煉成應龍法身，血脈尊貴，若願意舍了這一身血脈和強大神通，重歸人身，我身上倒是有一冊《混元天書》可以送給你，屆時你可去採集無主之炁，天地靈煞，熔鍊肉身，重塑心魂，運道逆天的話，說不定耗個幾百年能得道成仙。”

    “運道不好，第一次煉炁就暴斃。”

    ……

    大量與先前所學完全不一樣的修行祕辛，被燭陰災龍一股腦塞進葛賢腦海中。

    即便是他，此時也是頭暈腦脹，難以消化。

    如同是失了魂般，大汗淋漓，無法自已呢喃道：“怎會如此，那我葛賢豈不是一輩子要被困在這小世界中，永遠無法得道……。”

    見他這樣，燭紅雲那顆豎瞳內，立時露出狂喜之色來。

    “好好好，果然中計了！”

    “對付這種井底之蛙，就該用這種陽謀。”

    “哼，一個鄉巴佬小世界裏運道不俗的泥鰍，還妄想着得道成神，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竟還能擁有萬龍幡碎片這等寶物，卻不想都要便宜我了。”

    燭紅雲心底大喜的同時，面上露出憐憫之色。

    似是看不得後輩這般悲慘可憐，燭紅雲驀地嘆息：

    “也是條可憐蟲！”

    “也罷也罷，看在你我同爲龍族的份上，本仙君便予你一回機緣，修煉食神主之法的修士，各家都有祕法，我這《食龍大法》也是多年來無數龍族先輩辛苦總結，去蕪存菁，共創而出。”

    “今日，便先傳你了，看着我的眼睛。”

    葛賢聞言，下意識便擡頭去瞧燭紅雲。

    瞬息，他只覺天地倒轉，日月同輝，無窮無盡的修行奧祕如潮水般涌來。

    在被撐爆之前，他顱腦中赫然多出一冊喚作食龍大法的天外功法。

    無比龐雜，甚是精妙。

    葛賢只是粗略一瞧，便差點完全沉溺其中。

    哪怕他剛瞧了個開頭部分，腦海中已經生出一條可行性極高的路徑：

    “吃了眼前這頭【燭陰災龍】！”

    “趁着他重傷未愈，將其剝皮拆骨，提煉出他體內最精純的道化血肉，全部吞噬後，我將獲得一種種燭陰神通，更可兼得燭陰、應龍二神之玄異，不需要擊敗任何龍神，就可晉升至通神境，若完全消化，更可踏足顯聖境……。”

    “吃，吃了他。”

    顯然，隨大法伴生的，是強烈到近乎爲癮的食龍慾望。

    正常而言，葛賢這一息應該是無法忍耐住，顯出應龍法身，撞入血湖，撕碎燭紅雲，將其吞吃，從此不再祭拜任何龍神，以“食神主”之法重新入道，稱王稱霸，說不得也可以建立如同崑崙龍巢、四海龍宮這樣的非凡基業來。

    前半段，他的確是這般做的。

    只聽見一聲龍吟，廢墟龍宮中，一頭神威驚人的應龍現身。

    其頭頂，蘊着百煞的雷雲內，萬龍幡碎片一閃即逝，差點讓燭紅雲沒能忍耐住。

    就在他一邊喊着“小子大膽莫非要吃我”、“吃我血肉雖能讓踏足通神顯聖之境但你從此將開罪應龍祖神”，一邊無比期待着葛賢闖入血湖區域時。

    令人無比意外的畫面出現：

    葛賢，跑了。

    就見他似乎已陷入瘋狂，掙扎不已，更忽然喊道：

    “前輩授我大法，葛賢怎可忘恩負義。”

    “前輩保重，葛賢去也。”

    喊罷，葛賢轉身就往災龍山去。

    這一幕發生！

    哪怕是見識廣博的天外災龍，也因此怔了怔。

    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表情。

    這就跑了？

    聽了祕辛，得了大法，什麼都沒留下就跑了？

    如果只是讓這鄉巴佬後輩龍修佔了這麼點便宜，燭紅雲雖也怒，卻不至於失去方寸。

    但此時狀況，不止這些。

    他之所以會和葛賢嘮叨那般多，給了許多好處不說，還在其面前演了一番，目的就是爲了讓葛賢放鬆警惕，然後被“食龍大法”蠱惑，不顧一切闖入血湖要吞噬他的血肉。

    那一瞬，自然是燭紅雲的福緣。

    他會生吃了葛賢，恢復道行的同時，將那龍族至寶【萬龍幡碎帛】搶奪過來。

    可誰料到？

    葛賢這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竟然說着不願意忘恩負義轉身逃了。

    那演技實在是過於逼真，毫無破綻。

    燭紅雲，在愣神剎那後做出了選擇，在他看來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他，出來了。

    腐爛、重傷着的災龍身軀猛地抽離血湖，朝着葛賢纏繞過去。

    儘管葛賢已經逃離龍宮區域，差不了多少就可脫離災龍山區域。

    可這一息，他還是被追上了。

    若不去看燭紅雲那神性十足的桀驁人臉，只瞧其身軀的話，簡直就像是一條雖傷痕累累，卻可吞噬大地山嶽的“紅鱗兇蟒”猛地降臨，後發先至，將葛賢所在區域連同整座災龍山都纏繞了進去。

    葛賢眼前也不再是遠方廣闊天地，而是那顆正在緩緩閉合的兇殘豎瞳。

    在葛賢被無窮盡的晦暗淹沒之前，他腦海中終於聽到燭紅雲撕破臉皮的喝罵：

    “敬酒不吃吃罰酒！”

    “真要報恩，入我腹中來吧。”

    “似你這樣困在井底的小泥鰍，哪裏有福氣享用【萬龍幡碎帛】這樣的至寶，得了此物，我便可誘使控制億萬龍族，大道可成，吾道可成矣，哈哈哈……。”

    大笑聲中，葛賢的應龍法身，似也一如先前那些被燭紅雲吃乾淨的妖魔靈官那樣，陷入僵直。

    只可惜這頭天外災龍並未注意到，葛賢在被黑暗淹沒之前，眸中浮現的不是驚懼，而是一種盡在掌握的戲謔。

    葛賢知道，他選對了。

    燭紅雲的其他手段，他沒見識過。

    可單單只是那“一閉一睜”，召來暝晦、赤晝兩種法域的神通，他就無法抵擋。

    尤其是後者，施放出來可以將發動請神的呂不古、封豨將軍都烤成骷髏架子，何其兇殘。

    儘管他已猜到燭紅雲只剩下發動一擊的餘力，但仍舊不保險。

    萬一燭紅雲選擇赤晝，他葛賢豈不是必死無疑。

    好在，經過葛賢一番周旋暗示，並刻意顯露血脈尊貴，還將萬龍幡都取了出來顯擺，讓燭紅雲完全沒想着摧毀葛賢法身，只一心想要吞吃了去。

    要吃！

    自然，便只可能召來暝晦。

    下一息！

    當燭紅雲迫不及待的張開龍口，要將葛賢法身吞嚥入腹時。

    那暝晦法域之內，驟然有一輪太陰之月騰起。

    雖與無邊黑暗相比，顯得頗爲黯淡。

    但也可以清晰瞧見那裏根本不存在一頭應龍，只存在着好似虛幻月華般的月母鏡。

    那鏡中，葛賢笑意盈盈的出現，並向鏡外擲出兵馬罐。

    吵雜轟鳴，突兀爆發。

    上萬鼠人、鼠魔，嗷嗷叫着顯現。

    部分很是倒黴，剛喊出“大王大王，鼠輩福音”時就壯烈犧牲，滿是污垢的腥臭鼠軀直接就被燭紅雲那大嘴吞了進去。

    食龍之事，燭紅雲甚是熟悉。

    他吃過的龍族，比葛賢見過的都要多得多。

    所以這一瞬間，燭紅雲就感受到了異樣口感。

    不再是絲滑、甘甜，而是乾澀扎嘴，且惡臭不堪，令他幾欲嘔吐。

    也就是藉着那一縷縷朦朧月華，燭紅雲瞧見了讓他出離憤怒，終身難忘的一幕：

    鼠人！

    在天外，不管是混沌母巢還是仙界都臭名昭著的鼠人們。

    毫無徵兆的出現，這些嗷嗷亂叫，骯髒無比的鼠魔們，部分用血肉之軀填滿了他的嘴，剩餘部分則手腳並用爬滿了他的法身，揮舞着各種惡臭兵器，開始砍伐他身上的瘡口，挖開血肉，拔去龍鱗，興起時更直接下嘴啃噬，哪怕因爲吃了污血一頭跟着一頭爆體而亡，依舊癲狂不停歇。

    月華照耀處，暝晦龍炁也不管用，無法定住那些鼠人鼠魔。

    食龍多年的燭紅雲，此時遭了鼠輩啃噬。

    “大王大王，在世福音。”

    “冒犯大王者，死死死。”

    “龍肉香香香，鼠輩吃吃吃。”

    “大王救命，鼠鼠死了。”

    ……

    這一道道既魔性，也無比嘈雜的聲音，鑽入燭紅雲耳中。

    不止是讓他憤怒到極致，同時也讓他首次感受到了本不該出現的情緒。

    恐懼！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種小世界修士處感受到何爲恐懼。

    不可思議，但也真實無比。

    顱腦中，求生欲炸裂的意念翻涌起來，眨眼讓其洞悉真相：

    “沒能吃到那小崽子的應龍血肉，他在那一刻鑽入了一件可以抵禦我【暝晦法域】的祕寶之中。”

    “除了那寶物，他還能召喚來天外鼠人一族，這些骯髒惡臭的鼠魔竟然會聽從一頭應龍崽子的命令？”

    “不好！”

    “他是故意的！”

    “他之前都是在演戲，故意引誘我離開洞天靈源，爲了讓我用掉這最後一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