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嫁是不嫁

    往世宮中引發的大亂，足足持續了三個月。

    懸空仙城很多地方化作廢墟，據說就連金仙都死了許多位，直到東方天君從外界歸來，這才出手平息。

    諸多勢力守在往世宮中，想要找到時空祕境中的無名修羅，但最終卻得到了一次更加慘重的教訓，幫無名修羅成就了更可怕的名聲。

    也因此事，無名修羅也只能告一段落。

    一來是在往世宮沒有堵住，其實已經失去了機會，對方善於隱匿，出了懸空仙城便是水滴入大海。

    二來是逝地那邊，危機再次來襲，東方天君帶來了消息，近期很可能會與逝地爆發衝突，所有修者都要做好準備。

    一時間，聖境中秣馬礪兵。

    這一天，李安也終於到了道山之前。

    他的到來，也引起了道山的重視，尤其是厲念雪，知曉他還活着，第一個飛了出來，俏美容顏之上激動無比，眼眶帶淚。

    “我還以爲你死了……”

    “無名修羅作亂，我就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出祕境的時候又略晚了一些……”

    相應的說辭早已找好，自然是天衣無縫。

    向雲天等人對他詢問了一番，然後道：“如今你已是我道宗核心弟子之列，以後想要跟隨哪位長老學藝？”

    當年李安剛進道宗的時候，因爲曾經犯下罪責，被廢掉命種，罰去看守碑林，如今已是八百年後，李安自然算是徹底通過了考驗。

    而且，能夠去時空祕境中走一遭活着出來，也是難能可貴。

    “我願繼續看守碑林。”

    李安卻是淡淡開口。

    向雲天等人自然是一番好意，但跟着他們學藝……

    如今道宗，又有誰還能當他的師父？

    顧慚夜、向雲天等，在靈界道宗的時候，都堪稱是天賦頂尖，修煉的速度也比李安快很多，他們渡劫期的時候，李安當時只是合道。

    但如今，歲月如流，他已是金仙之下無敵之人，而向雲天和顧慚夜，仍舊未證天仙道果。

    不是他們太弱，而是李安的厚積薄發太強。

    實際上，他們修煉的速度也不算慢了，只是，從靈界道宗離開之後，他們根本沒得選，沒有時間去成長，修爲還沒有上來，就被推到了執掌道宗的位置上，不得不咬牙硬撐。

    或許也正是因此，就連當年一言不合就提劍砍人的向雲天，如今在做事的時候都學會了衡量利益，仔細斟酌。

    劫難會逼着人變化、成長的。

    李安的話語倒是讓向雲天和顧慚夜意外，但兩人並未多說什麼，反而眼中頗爲讚賞：“好，你就在碑林修煉便是，所有功法，你都可以取閱。”

    厲念雪陪李安回到碑林，八百年後，此地已然，但當年被雙首山千邈真人拍斷的墓碑、挖掉的墳墓，卻沒有復原。

    這是道宗故意留下來的。

    要讓每一個弟子記住這樁恥辱。

    “太上，您如今的修爲……”

    厲念雪密語傳音。

    “沒什麼變化，仍舊是玄仙。”

    李安淡淡開口。

    縱然面對厲念雪，他也不會暴露自身。

    厲念雪點點頭，當李安回來的時候，她心中其實暗暗有個期待……現在看來，卻是落空了。

    “安黎、李清然他們都在閉關，你爲何還沒有？”李安發問。

    厲念雪笑了笑道：“我快要成婚了。”

    “道慳在祕境中死過一次，如今修爲跌落得厲害，應該是想藉助大陰陽功恢復。”

    “婚期就在三個月後。”

    李安面無波瀾，亦未說話。

    “太上，我很清楚，天珠聖地和雙首山不過一丘之貉，我若嫁入天珠聖地，道宗將來恐怕就有被吞併之危。”

    “但是請太上放心，我不會讓道宗淪落到這一步田地的。”

    她話語十分平靜，就像是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念雪一生，有所必爲，有所不爲。”

    她想起了母親譚清雪告訴她的那門功法……自然也是一個選擇，但她不會去選。

    她不會走她母親的老路！

    李安沉默許久，忽然朝她微微一笑，道：“苦心人，天不負，不必太絕望。”

    厲念雪不禁有些訝然，太上……

    她對李安是瞭解的，李安一切求穩，從不輕易許諾，也可以說是城府深沉、難以揣測，但是他這句話中，卻似乎透露了一些……

    “你去吧，”

    李安道。

    厲念雪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問什麼，當即離去。

    她走之後，李安進入碑林的茅屋之中。

    他取出了一套白玉陣盤！

    他在時空祕境中滅掉了二十一位金仙，從那些人身上，便得到了一套金仙級的造化寶玉，可以製作成金仙級陣法。

    在這幾百年的歲月裏，李安也沒有閒着，運用他詭異仙陣師的修爲，將那套白玉陣盤製作成了金仙大陣。

    “果然，化骨山的大陣奇特非常，在正統天道之間，居然也能得到相應的陣力，得到天地的支撐……”

    縱然早做過推演，但真正證明，他還是不禁感慨。

    化骨大陣，既能屹立於詭異之中，也能發力於正統之內。

    那人究竟是誰？

    這道陣法着實太過不凡了，若非李安得他傳授，憑藉自己，恐怕就算修爲到了太乙金仙都同樣難以領悟透。

    ……

    接下來一段時間，李安趁着無人關注，便經常到道山各處尋覽，如今他已是最核心的一部分弟子，所以自然無人阻攔。

    將金仙大陣一一埋下。

    道宗原來的護山大陣，級別其實也在金仙之上，但大陣與大陣也是不同的。

    李安的大陣之所以只是金仙級，那是因爲他只能找到這個級別的材料。

    如果他有太乙金仙級的，那化骨大陣就能達到太乙金仙級別！

    上限究竟在何處？就連李自己都不清楚。

    所以，他佈下的陣法，已經比道山原來的，強了很多很多。

    他開始閉關修煉，淡然等待。

    他知道，紅波仙子也該回來了。

    ……

    一眨眼。

    三個月過去。

    這一日，道山上下，張燈結綵。

    道宗未來的繼承人，厲念雪，今日出嫁！

    道山雖弱，但畢竟是紫仙子親手創建，後來又有紅波仙子這等高手，近年來怎麼都是名山一列，加上大婚的另一方又是天珠聖地，所以，今日在道山之中，當真是高朋滿座，賓客無數。

    “碧落宮雲汐到，代東方天君送來一份賀禮！”

    “寶鼎宮葉鼎到，代表寶鼎宮向道山表祝賀之情！”

    ……

    重量級的人物，來了不少！

    不過聖地、天宮派來道山祝賀的，基本上都只是年輕一代，代表一個意思也就算了，在男方天珠聖地那邊則不同，天宮中有副宮主級人物到場，各大聖地的聖主、名山山主等，也都是去了天珠聖地那邊。

    一場聯姻，也有強弱之別！

    而天珠聖地的天車也很快到來。

    那是用八匹雪白仙馬所拉的白玉車，總共十六乘，一般也只有聖地中進行重大儀式的時候才會動用，在爲首一輛天車之中，道慳巍然盤坐，嘴角帶着笑意。

    雖是仙人，但越是大勢力，這些嫁娶之俗反而越和世俗相同，尤其是名山聖地之間聯姻，禮節尤重，每一個環節，都有濃厚的意義和象徵，迎送都不可缺。

    “道慳聖子，果然一表人才！”

    “呵呵，恭賀道山念雪姑娘，得如意郎君！”

    “從今以後，道山與天珠聖地，珠聯璧合。”

    隨着道慳走入席間，很多人開口，但也不知幾人是真心。

    “新娘出閣－－”

    走過繁瑣儀式，李清然等人攙扶蓋着大紅蓋頭的厲念雪，慢慢走了出來，道慳早已在場中等候。

    譚清雪也在旁邊，她雖是厲念雪母親，但姿容雅緻，嬌美不減當年，只是更加端莊雍容。

    道慳手持厲念雪的手，同行出門，踏入天車，便去天珠聖地，以成大儀。

    “這丫頭……哎。”

    看着厲念雪離開的背影，向雲天的眼中帶着一抹愧疚之色：“終究是我等無能，居然需要弟子出面，爲我道宗謀來安穩……我等有何顏面去見枯緣子、太清子等太上？”

    他的拳頭都握緊了！

    顧慚夜神色平靜，道：“向兄，你我終究不再是可以肆意出劍的時候了。”

    “或許這就是人生，學會低頭，學會接受，學會隱忍……”

    他自嘲地一笑：“其實我現在才明白，爲什麼當初枯緣太上一度想要將道宗交給李兄，他的確是最適合的，隱忍、智慧、成熟……”

    向雲天道：“可惜，我們現在都不知道他在何處，甚至不知他是否還活着……”

    他話語中，也泛起了濃濃思念之情。

    ……

    而此刻。

    道慳目露微笑，牽着了厲念雪的手，十分得體，要攜她一起道宗。

    “且慢。”

    但就在此時，厲念雪忽然開口。

    “嗯？怎麼了？”道慳道。

    “孃親，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

    厲念雪開口。

    她雖蓋着大紅蓋頭，但神識自然能夠輕易感應到在場的人。

    旁邊譚清雪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便走到厲念雪身邊。

    其他人也不覺有什麼異常，畢竟，女兒出閣之時，與母親有許多不捨，那是再正常不過的。

    “念雪，怎麼了？”

    譚清雪開口。

    “這件東西，以後就交給母親了－－”

    厲念雪取出一個錦盒，遞給譚清雪，譚清雪微一感應，錦盒居然是鎖靈盒，無法探知其中東西，她心中頗有些警惕，便不想接，但衆目睽睽之下，她不便失了儀態，落人話柄，於是伸手接過。

    就在錦盒入手剎那－－

    轟！

    那錦盒中，好似有強大至極的力量猛然爆發出來，一股仙光直接斬向譚清雪咽喉！

    “什麼？”

    “怎麼回事！”

    所有人臉色大變。

    而譚清雪居然只是眉頭一皺，似乎早有防備，身上一層玉甲瞬間浮現，擋住了這一殺招。

    而厲念雪性命交修的仙劍已經再受，朝着譚清雪殺了過去！

    “清雪！”

    “你做什麼？”

    周圍衆人大驚，都不知爲何厲念雪忽然會對她母親出手，譚清雪眉頭緊皺，倒也不懼，她的修爲比厲念雪更高，此刻一邊抵擋，一邊密語傳音喝到：“厲念雪，你瘋了嗎？！”

    “趕緊住手，你以爲你這樣就保得住道宗嗎？”

    但厲念雪卻是紅蓋頭已經掀開，露出了她絕美而滿是復仇焰火的那張臉，她緊咬下脣，道：“你殺了我爹，今日，我便爲父報仇！”

    她拼盡全力，一劍斬出，卻是萬劍齊發的神通，當真是與譚清雪不死不休。

    譚清雪揮手，便是天女散花，擋住萬劍。

    她修爲在厲念雪之上，但此刻厲念雪七瓣真仙的修爲徹底釋放而出，當真是拼命，她卻不願下殺手，極盡忍耐。

    “譚清雪，你這個賤人……你殺了我爹，朝三暮四，你不是人！”

    厲念雪幾乎瘋狂了，她痛罵着。

    她已求死志，死在譚清雪手中是最好的，結果，譚清雪卻似看出了她的想法，所以，居然不主動出手，她便出言挑釁道：

    “怪不得李安太上不要你，你這種女人，怎麼配……”

    譚清雪本神色如常，聽得此言，當真怒不可遏，道：“逆女！”

    反手一掌拍出，這一掌雖然凌厲非常，仙力澎湃，但也並非下狠辣手段，結果厲念雪居然未能擋住，正中胸膛，她於空中噴出一口鮮血，已墜落而下。

    “住手！”

    “都給我住手！”

    “究竟怎麼回事？”

    場中所有賓客都是大驚失色，道慳、向雲天等人急忙開口，想要穩住局勢。

    但厲念雪卻已經慘然一笑，道：“譚清雪曾爲成仙，殺我父親，今日未能殺她，便是不孝，不孝之女，有何顏面存於人世！”

    “道慳聖子，厲念雪不能與你成婚了，還請見諒，勞煩你另擇新歡！”

    說完，她的額頭之處，竟然是寸寸裂開，元神之光散溢－－

    這是自爆前兆！

    “不可！”

    “念雪！”

    所有人臉色震驚，大喜之日，新娘竟要自殺，一樁喜事，馬上就要變成一樁哀曲！

    但，厲念雪尚未自爆，一股磅礴的威壓就已經席捲整個場中，空間搖晃，賓客俱驚，縱然如向雲天、顧慚夜等，都感覺仙力遲緩，竟難動分毫，而厲念雪渾身仙力，更是瞬間僵住。

    道慳身邊，一個老者已經淡淡走了出來，道：“念雪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想要悔婚直說便是，如此表演，母女殘殺，傳了出去，世人還道我天珠聖地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

    厲念雪瞳孔微微一縮，她已明白，眼前之人……

    乃是一位太乙金仙！

    “向峯主，顧峯主，我想問問，這是你們道宗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

    “我天珠聖地對貴宗不曾有絲毫得罪輕慢，禮數畢至，貴宗卻要當着天下羣仙的面，讓我天珠聖地難堪嗎？”

    太乙金仙冷冷開口，目光還落在了向雲天和顧慚夜的身上。

    而向雲天和顧慚夜，卻只是喟然長嘆，心中百感交集。

    他們當然明白厲念雪這樣做的意圖！

    悔婚？如果她主動悔婚，道山便失了立場，會被世人唾罵，到時候再有雙首山之流與道山爲難，便會更加肆無忌憚。

    可真的嫁過去，道宗將來也會落入天珠聖地之手，被天珠聖地吞併。

    所以，她才有此決斷。

    在婚禮之上……

    揭開父母之仇，向自己母親譚清雪下手。

    動了手，無論是否殺了譚清雪，她都是不孝之人。

    不孝之人，便有了自伐的理由。

    甚至，如果她能死在譚清雪手中，那便是最好不過，不過譚清雪太過理智不肯殺她，她便只能自殺。

    豈料天珠聖地居然有太乙金仙來了……

    “我宗大陣，太乙金仙不得入內，閣下魚目混珠，偏要進來，而且出手如此之快，只怕也早有預謀吧？”

    顧慚夜卻是一笑，道：“看來，貴宗也並非誠心要娶？”

    這尊太乙金仙眼睛微微一眯，道：“顧峯主當真牙尖嘴利，若非清雪小友提醒，老夫若是不來，今日豈不是中了你道宗的計！”

    他冷笑一聲，便走了過去，淡淡將手放在向雲天的脖子上，掐住了，讓向雲天瞬間臉都漲紅了！

    他乃太乙金仙，要殺人自然不用這麼動手，但他偏生這麼做，就是要形成心理上的壓懾。

    “厲念雪，我只問你一遍，你嫁，還是不嫁？”

    老者冷冰開口！

    ……

    晚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