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聖境道宗

    道山根基雖曾被打破，但被紫仙子修復造化之脈後，也是仙氣凝聚，道韻滋生，倒是建築羣和其他地方頗不一樣，都是用石頭砌成，很少有其他名山一樣金碧輝煌的大殿宮牆，反倒是顯露出一種原始而質樸的風格。

    李安看得出來，這些建築，或多或少，都和曾經的道宗十分相似。

    尤其是最主要的一座大殿，更是和當年天道峯上的天道殿毫無區別，連格局都是一樣的。

    逃離到這裏的道宗之人，用這種方式來緬懷曾經的故鄉，讓自己不要忘記了使命？

    進入大殿之中，只見上首位置空懸，兩邊分別坐着兩排長老。

    左手的第一人，赫然便是向雲天！

    多年過去，他已是中年人模樣，看上去大氣且莊重，已經是一方掌權者，修爲也早已經到了天仙境界。

    真正養命鑄仙訣的修煉速度極慢，但李安因爲得歲月之火相助，所以，他的正統仙道修爲竟不比向雲天等人落下太多。

    但若是以戰力而論，如今的向雲天、顧慚夜等人，已絕非李安對手了，縱然他只用正統仙道玄仙級的力量，向雲天等人恐怕也很難從他手中討到好處，畢竟，他的正統仙道修爲，已經打破了傳說中的禁數！

    向雲天天仙修爲，自然能夠和李安一樣，維持青年的樣貌，但“樣貌”需要爲地位而服務，如今他們這代人，就是道宗的領袖、長者，所以自該有長者的樣子。

    除了向雲天之外，其他的也都是熟人。

    顧慚夜，坐在右首，與向雲天相對，他的修爲和向雲天不分伯仲，但顯得有些不修邊幅，鬍鬚不知多少年沒有刮過了，亂糟糟的，他嘴裏還叼着一根草根，眼中似乎帶着種漫不經心，隨意的打量着李安和厲念雪。

    李清然，李安的嫡系後人。當年李安從靈界新洲惡靈湖李氏帶回了兩個後人，放在道宗長青峯當雜役，後來就沒有多管，李清然便是其中一個雜役的後人，李安成爲道宗太上之後，曾用心栽培過她，後來也得到了離開靈界的機會。

    看到她，李安心中頗爲感慨，前一世時，李氏不過是一個小小結丹家族，後來他的後人將李氏發展爲元嬰勢力，但李安又等若於親手將家族摧毀，並且重新建立了惡靈湖李氏，再後來，惡靈湖李氏在天地大變的大潮之中，也不知去了何處……

    仙路迢迢，最後能與自己相伴的，又有幾人？曾經的命運交織，在數千年，數萬年，乃至於長生的壽命之中，都只不過是短短一瞬罷了。

    天火峯的後人，焚元，他的爺爺曾經與李安同代爭鋒，他的父親在天地大變中戰死……

    天雷峯的後人雷蕩，和焚元同輩份，修爲也很強，初入仙人，頭角崢嶸，和他的父輩很像。

    ……

    不知不覺間，李安已看盡數代人的興衰成敗。

    當然，也有幾人，李安沒有見到。

    譚清雪，當年她自斬一刀，徹底忘卻過往，開始了全新的生命，也踏上了離開靈界的征途，現在卻在何處？

    梨花，李安在帝元界時所收的大弟子，進入靈界之後，她被譚清雪收留，直到譚清雪自斬之後，厲念雪才告訴李安真相，讓她與李安相認，李安利用道宗太上的身份，安排她離開了。

    ……

    縱然李安鐵石心腸，此刻故人重逢，卻也心中不禁頗爲有些感慨欣慰。

    “厲念雪，我們早已定下規矩，道宗之人，可修養命鑄仙訣，卻絕對不能行吞噬他人之事，如此行徑，雖修仙功，卻也與魔道無異！你前往紫霄州之後，一再違逆，讓遲意瀾吞了火鳳巢諸多天才，造成偌大殺劫，你可知你該當何罪！”

    向雲天站起身來，他的臉上盡是威嚴之意。

    “弟子，願認罪！受一切罰！”

    厲念雪跪了下去，道：“但弟子不曾吞噬過任何一人，這一切，都是爲了紫仙子，爲了道宗，弟子絕無私心－－”

    向雲天搖了搖頭，道：“無論如何，錯了，就是錯了！”

    “按照道宗門規，你所犯之罪，需下刀山！從今以後，你便入刀山之獄，反思己過！”

    厲念雪沒有再辯解什麼，低頭道：“弟子認罰！”

    然後，向雲天的目光又落在了李安身上，道：“遲意瀾，你非我道宗之人，如今到來，可願拜入我道宗？”

    李安道：“願意。”

    向雲天點點頭，道：“好，那你便向我道宗太上行禮罷！”

    他指着上方的那空位。

    李安臉上出現了一抹疑惑之色，旁邊厲念雪已經輕聲解釋道：“我道宗先烈都已不在人世，但紫仙子真傳、李安太上還在，宗內大小事物，均需決於李安太上，只是他如今不在山內，所以懸位以示尊重之意。”

    聽聞此言，李安心中不禁猛然一抽。

    道宗太上……

    呵呵……

    這四個字有什麼了不起？李安從來沒有當做一回事過！

    在道宗的時候，他只是利用太上的身份，儘可能地爲自己的修煉鋪路，攫取利益，道宗的存亡，他也都不曾放在心上。

    後來，枯緣子、太清子等人死了，太清子臨終之前，把他當做唯一的希望，將道宗令交給我了他，但李安轉手就送給了冷如風，賣令求榮。

    ……只是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地方，卻有這麼多人，竟爲他空懸了這樣一張椅子，大小事務皆稟報過後，這才施行。

    李安明白，這或許並不單純的是對他有多麼想念、尊敬，也不是他在道宗曾有多麼大的貢獻和地位。

    只是因爲他是道宗高層中唯一一個倖存的，又是紫仙子的弟子，所以，在某種意義上，可以作爲一個符號、一個象徵，用來凝聚道宗的人心，激發道宗衆人的鬥志。

    但他心中還是升起些許羞慚之意。

    李安沒有拒絕，按照向雲天所說，向着道宗太上李安的椅子拜了入門之禮。

    “好，遲意瀾，如今你已是我道宗弟子，就該守我道宗門規－－”

    向雲天微微一笑，緊接着面色便變得嚴厲非常：“你修行了養命鑄仙訣，又殺了諸多無辜之人，已犯我道宗門規，如今太上不在，我便替他執法，你可心服？！”

    看着這位曾經的兄弟、故人，李安莫名有些恍惚，他竟發現，如今的向雲天，和當年的枯緣子、太清子，莫名有些類似……

    那兩個頑固不化的老家夥……

    當年他進入道宗的時候，也曾被毀掉了體內的魔種啊！

    如今，向雲天要毀掉他的命種……難道歲月之中，真有某些東西在不斷傳承，不斷循環嗎？

    “心服。”李安心中微微一笑，臉上平靜。

    “好，紫仙子曾經將養命鑄仙訣傳遍天下，所以你修煉此功，並無罪過，但如今你之命種，卻是以他人之命所成，所以，我將廢你命種！”

    向雲天話音落下，已經一彈指，一股恐怖的劍意，就已經直接朝着李安襲來，李安面不改色，任憑這道劍意衝入他的丹田之中。

    劍意肆掠，他的丹田被劍意幾乎攪碎，命種也似乎被斬滅了，李安的嘴角頓時溢出了一抹鮮血，臉色也變得蒼白。

    －－以他如今的修爲，向雲天出手根本傷不到他的根本，所以才願受此一劫，進入道山！

    “念在你是被厲念雪所蠱惑的份上，且不取你性命，罰你於後山看守道宗碑林百年，待守山期滿，再傳你道宗相關仙法。”

    向雲天擺了擺手，“清然，你帶他們去。”

    李清然便已經站起身來，她身姿婀娜，比起當年跟在李安身邊之時，顯得成熟了很多，淡然道：“厲師姑，遲意瀾，請隨我來。”

    －－李清然的輩分比厲念雪還要低一些，所以稱她爲師姑。

    兩人便根李清然離開大殿，往後山而去。

    “清然，發生了什麼事？紅波仙人呢？還有……我娘呢？”

    走出大殿，厲念雪卻是發問。

    李清然嘆了一口氣，道：“厲師姑，你可知爲何你離開聖境百來年，道宗卻不曾派人追拿你？實在是因爲無暇他顧了……”

    “八十年前，紫仙子情況惡化，正好在三十三重天的其他地方，也出現了造化之胎的蹤跡，紅波仙子便帶着紫仙子離開了，臨走之時，爲道山留下了護山大陣，以及一些法寶。”

    聞言，厲念雪頓時吃驚道：“在其他地方出現了造化之胎？這怎麼可能！”

    在聖境之外，三十三重天早已經全部被詭異給佈滿，天地大道都殘缺隱匿了，縱然是大羅金仙去了外界，也很難再引發造化之胎，一般來說，只有真正將養命鑄仙訣修到有所成就，才能做到這一步。

    也正是因此，在紫霄州出現造化之胎後，李安才會被鎖定。

    可是，三十三重天的其他地方，怎麼還有造化之胎出現？難道，這世間還有其他人，修行養命鑄仙訣有了和李安一樣的成就？

    “不知，我只是聽說，那其他幾處地方的造化之胎，甚至波動更加劇烈，養命鑄仙訣散發的力量更強，讓紅波仙子都不得不親自出馬……”

    李清然搖搖頭。

    厲念雪下意識朝着李安看了一眼，李安也是默然不語，在思索着。

    紫仙子曾經和他明確說過，長青仙尊及其門下，都已經死完了，只剩下紫仙子一人，而紫仙子又只收過李安一個徒弟。

    李安修行養命鑄仙訣的時間一定是最長的。

    就算紫仙子回到三十三重天之後，曾經收過其他人，其他人的修煉進度肯定不如李安的。

    養命鑄仙訣不看資質，只看你修煉的時間長短，哪怕是天縱之才，也不可能後來居上比李安更強！

    “不對，的確有人比我更強……”

    忽然，李安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紫仙子自己！”

    他心中一動，或許，在其他地方出現的造化之胎，並不是其他人造成的，而是紫仙子自己？

    可，那些其他地方的造化之胎，和李安證道仙人引發的造化之胎，出現的時間緊鄰，而那個時候，紫仙子已經出事了，紅波仙子也在她身邊，她還怎麼跑到三十三重天其他地方去動手？

    除非……

    她提前留下了後手？

    而且，這個時間太過巧合，隨着李安證道仙人而出現，容不得李安不浮想聯翩……

    或許，師父紫仙子從迴歸三十三重天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後手，爲的就是替李安掩護嗎？

    當李安證道成仙的時候，她留下的其他造化之胎也會顯化，從而分散他人的注意力，讓李安變得安全一些？

    這很可能。

    畢竟，從現在來看，那個所謂的紅波仙子，一定是有問題的。

    她已經被紫仙子的後手吸引住了。

    否則李安在紫霄州時，直接面對的可能就不只是厲念雪了！

    直接對上紅波仙子，李安或許真的凶多吉少。

    “師父……”

    猜想到紫仙子可能爲他做了這許多，李安還是不禁微微有些感慨。

    當然，這也只是猜想，不一定是真相，但至少從邏輯上來說，目前是沒有問題的。

    “紅波仙子很危險，必須步步爲營……”

    李安越發謹慎小心，紫仙子當初回到三十三重天，以及聖境，肯定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真相，所以才會留下那麼多後手，甚至，還一度將養命鑄仙訣傳遍天下，只可惜，她的計劃只進行到一半，可能就讓敵人給鎮壓了……

    如果不是現在詭異那邊，李安也無法藏身，他真的有種轉身就走的衝動。

    “上天入地，無路可走……”

    李安頗有些窮途末路之意，難道真如上官勝仙所說，某些大劫已經朝着他襲來，避無可避了嗎？

    或許，從他得到養命鑄仙訣的那一天起，很多事情就已經註定了，軌跡已定。

    宿命！

    “紅波仙子走後，道山在聖境之內便越發艱難了，爲了那二十個名額，各大勢力明裏暗裏打壓，雙首山更是不斷尋釁，曾一度逼近山門……當年追隨紫仙子身邊的不少人，都已經逃了，另外青羽峯、遺珠峯的人多有叛離，就連道山內，也有了叛徒……”

    李清然接着開口，但說到叛徒之時，她戛然而止。

    但厲念雪卻是神色發怔，李清然的意思，她自然也明白，難道竟然是譚清雪……叛離了道宗嗎？

    “她怎會如此？……”

    厲念雪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她可以說是道宗的絕對信徒，爲了道宗復興，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但她的親人，卻成了道宗叛徒……可以想象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厲師姑不必想太多了，其實自從譚師祖斬卻過往之後，她對道宗，對這世間一切，似乎本就都不在意，只想長生而已……”

    李清然不禁一嘆，道：“道宗岌岌可危，甚至可能會失去所有名額，她看不到希望，離開也是正常的。”

    “就連向師祖也說了，人來人往，皆是常態，但做好自己，無愧己心就好。”

    厲念雪點了點頭，悄然握緊了拳頭，然後接着發問，“清然，你所說我道宗會喪失所有名額，又是爲何？”

    李安也頗爲關注。

    他從厲念雪的記憶之中，早已知曉在聖境之中，有一處叫做“時空祕境”的地方，此地蘊含許多失落的時空和時代，大量的時代塵埃、歲月灰燼散落其中，對於修煉養命鑄仙訣極有好處。

    如果種種傳聞是真的，那時空祕境之中，很可能不比燃燒着歲月之火的神降之地差！

    對李安來說也是莫大福地。

    這也是他願意來此地的重要原因。

    但這方祕境十分神祕，據說每三千年才會開啓一次，一次能夠持續八百年左右時間，只是這祕境的入口，一直被碧落宮、寶鼎宮兩大天宮把持，其它源地、名山都只能得到少量進入其中的名額。

    紫仙子迴歸聖境之後，也曾爲此事而發聲，她畢竟有莫大來歷，而且修爲不俗，兩大天宮也給了足夠的面子，與其他名山一體對待，給了道山二十個人的名額。

    李清然嘆了一口氣，道：“那二十個名額成了最大禍根……時空祕境何等寶地？能多一個修者進入其中，便可能會多出一尊絕頂仙人，所以，而紫仙子出事，紅波仙子離開未歸，時空祕境開啓又在不久，其他勢力自然便動了貪念。”

    “體面一些的，用其他資源來換，許以重利，赤裸一些的，如雙首山，已經幾度相逼，甚至還不擇手段，截下了紫仙子的玉骨……都是想要讓道宗把名額交給他們。”

    “紫仙子的玉骨，不是在碧落宮那邊嗎……怎會出事了？”厲念雪咬牙切齒。

    李清然一一解釋，原來，當年紫仙子歸來，曾經和碧落宮做過一筆交易，以自身一根骨，爲碧落宮一位老前輩續命，以換取碧落宮的大羅法寶“碧落天書”，以之修清濁山的造化之脈，成就了今日的道山。

    後來紫仙子出事，那截玉骨一直存放在碧落宮，直到多年前，紅波仙子帶着紫仙子離開之後，碧落宮將玉骨送回，剛剛移交到道宗衆人的手中，卻被人暗中出手搶奪。

    後來，雙首山宣稱他們已經替道山追回玉骨，只是要讓道宗用最寶貴的那二十個名額去換……

    紫仙子之骨，肯定不能久落於外，可一旦用那些名額去換，道山的未來恐怕也一片灰暗了，當年紫仙子費盡功夫才拿到，又怎忍就此失去？

    道宗爲此事已奔走已久。

    “該殺，該殺！”

    厲念雪狠狠地道：“雙首山賊喊捉賊，故意以此要挾我們……當真該殺！”

    李安心中也閃過一抹殺意，雙首山……就憑此行徑，已有取死之道了。

    “遲意瀾，此地便是我道宗重地－－碑林，你負責守護此地，須得勤加清掃，不得令碑林蒙塵，另外，若無宗門許可，你不得離開一步，可明白了？”

    說話間，李清然已帶他們走到了一片碑林前，只見前方一塊塊石碑矗立，密密麻麻，石碑之上，鐫刻着道宗前烈的姓名和生平……

    枯緣子，道宗太上，曾任道宗掌教，於靈界大亂中留守靈界，亡。

    太清子，道宗太上，曾任道宗掌教，於靈界大亂中留守靈界，亡。

    天宸子，戰死於迷霧海。

    ……

    活着的人，爲死去的人立碑。

    李安淡然步入其中，厲念雪道：“你不必擔心，我所在的刀山，距離此地也不算遠。”

    李安明白，她這是告訴李安，她腦海中的控制和禁制，不會受到影響。

    畢竟，李安在她腦海中種下魔種，但這種魔種對距離有一定的限制，如果距離太遠，李安便無法掌控了。

    正如傀儡一般，如果距離太遠，他的傀儡可能會反生智慧，背主而去，這次李安利用趙彤等三大傀儡隱藏自身，在出發前都是提前在它們腦海中下了禁制，抵達指定地點後就會自毀！

    “厲師姑，走吧，我送你去刀山。”

    李清然帶着厲念雪離去。

    ……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