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棋 第63章 再審案證人自戕,引紛爭怨懟四起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何必猜想字數:3549更新時間:24/06/27 16:42:14
    翌日

    聽到一陣敲門聲,晏楚榮端着藥碗,過去開門。

    “薛大人。”

    “晏大夫,裴大人可好些了?”

    晏楚榮點了點頭:“眼下正醒着,不然您進屋說話?”

    “有勞。”

    薛沛林緩步進屋。

    昨夜傷口疼痛,折騰得一宿沒睡好。

    見薛沛林來,只好強打着精神,將笑掛在臉上:“薛大人。”

    薛沛林看到顧七這副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這馮睿,越來越不成樣子!”

    “薛大人可是氣消了?”

    “什麼氣不氣的。”薛沛林擺了擺手,坐到桌邊:“終究,咱們朝廷派來治水的,怎好一直慪氣。”

    “薛大人說的是。”

    “只以後,行事要謹慎些。”

    “嗯。”

    薛沛林捋了捋鬍鬚,站起身來:“今日,殿下親審你的案子,老夫得去看看。你且休息罷。”

    “大人慢走。”

    目送薛沛林離開,聽到吱呀一聲。

    晏楚榮端着碗走了過來:“假仁假義的東西。”

    顧七笑得諷刺,沒有說話。

    接過碗來將濃濃湯藥一飲而盡,晏楚榮隨手遞過顆蜜餞。

    含着蜜餞,又趴了下來:“晏大夫,我這傷口脹熱,疼得一晚沒睡。”

    晏楚榮放下空碗,抄起牀頭蒲扇,掀開被子朝着傷口處扇風:“晚些我喊巫卓過來,幫你敷藥。”

    顧七閉上眼,輕道了聲:“好。”

    不一會兒,便睡着了。

    晏楚榮放下蒲扇,輕扯過薄被,小心蓋上。

    煞白的臉總算恢復些紅潤,那蜜餞含在嘴裏,鼓出一塊。

    晏楚榮笑了笑,擡手捏住顧七的臉。

    “啵兒”,蜜餞從口中掉了出來。

    平日怕苦,喝了藥便快速將蜜餞吃了,如今卻連嚼的精神都沒有,可見昨夜有多難熬。

    晏楚榮揉了揉發酸的眼,打了個哈欠,起身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府衙前又聚滿了人。

    元哲於堂前端坐,馮睿、薛沛林坐在兩側圈椅上。

    謝若泠持劍立在元哲身側,看着跪坐在地的婦人,悲悲慼戚的模樣,倒也可憐。

    衙役持棍在兩側站立,周護站在府衙外,焦急等待着什麼。

    堂上出奇地安靜,偶有抽泣嗚咽聲,再無旁的聲響。

    “殿下!”

    聽到外面一聲喊,元哲眸中閃出光來。

    趙德勳將李景浩遠遠甩在身後,滿頭大汗跑了過來:“殿下!不好了!”

    元哲頓驚,站起身來。

    周護不知所以,待李景浩跑過來,忙一把拽住:“怎麼了?”

    李景浩一路疾奔,心跳得厲害,他大口喘着氣,一句話都說不出,只好向裏擡了擡手,拉着周護入堂。

    趙德勳站在堂上,眉頭緊鎖:“殿下,昨日作證的人,自戕了!”

    衆人大驚,外面的百姓也紛紛議論起來。

    元哲沉着臉,掃了一眼旁邊的馮睿。

    馮睿面上波瀾不驚,只淡淡嘆了聲:“可惜。”

    頓入僵局,不知如何是好。

    謝若泠這樣看着,將事情瞭解個大概。

    “依我看,也不必審了。證據不足,裴大人也領了杖責,這官司糾纏下去也沒意義...”

    “放肆!”元哲瞪着眼,衝謝若泠吼了一聲。

    謝若泠嚇得哆嗦。

    “滾出去!”

    衆目睽睽下,謝若泠登時紅了臉!

    眸中氤氳,咬了咬脣,跑了出去。

    李景浩恐她出事,忙追了上去。

    馮睿輕咳兩聲,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殿下,這案,還要怎麼審?”

    元哲強壓怒火,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下:“改日再審。”

    “大老爺!”堂下跪着的婦人突然開了口,將頭抵在地上,泣道:“我夫君張大壯還未入土,您這樣審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大膽!”縣官見元哲神色不對,忙湊到婦人跟前,急道:“這豈有你說話的份?快快閉嘴!”

    那婦人擡起頭來,淚眼滂沱:“我們不告了,我只想他入土爲安,不想再多生是非了!”

    圍觀的百姓見此陣仗,更覺婦人可憐,可嘆百姓受狗官欺壓,燃起一腔怒火,紛紛吵嚷起來:

    “是啊大人,您這麼審下去,怕是張大壯的屍體都要臭了!”

    “你們官官相護,非要顛倒黑白嗎?”

    “罰都罰了,還審個什麼勁?”

    “就是,難不成還了清白,再把張大壯拉起來打幾棍子?”

    說的話越發不堪入耳,元哲坐在堂上,氣得身子微微發抖,臉漲的通紅。

    周護斡旋其中,示意百姓不要激動。

    他站在衆多百姓身前,據理力爭:“此案蹊蹺,並非故意袒護!誰人都不願平白受冤,不明察,誣了好人不說,死者即便入了土,也難安。若此案糊塗過去,將來爾等含冤時,還能有清官爲你道一聲冤嗎!”

    幾個爲婦人含冤的百姓,迎上週護發紅的眼,頓時無言。

    “若審,也該有個期限吧。”婦人雙手捂着臉,哭得傷心:“改日,要改到何時啊?”

    元哲一臉陰霾,長長嘆了口氣:“明日。定能結案。”

    周護回身望着元哲,眼中透着惆悵。

    不知明日,能否還裴啓桓一個清白呢...

    “謝小姐,謝小姐,等一下!”

    謝若泠突然住了腳,待李景浩跑上來,直接捶了他一下:“叫我謝公子!謝公子!”

    “哦,謝公子。”李景浩跑得臉頰發紅,擡起胳膊擦了擦脖頸的汗:“你一個大家閨秀,怎女扮男裝跟着哲王殿下?”

    “我...”謝若泠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擡腳將石子踢遠:“要你管!”

    “你這樣亂跑,很不安全。”

    謝若泠翻了個白眼:“我一身武藝,何懼?”

    “原來如此。”李景浩搔了搔頭,將腳邊石子撥到一邊:“既追隨殿下,以後言行還是要注意些。”

    謝若泠轉過身來,雙手叉腰,盯着李景浩:“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李景浩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覺得你今日有些衝動。”

    “你也覺得我說錯了?這案子審了這麼久,都不見有什麼新證詞。不論裴啓桓殺沒殺人,罰已經領了。再審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倒讓百姓覺得你們爲官的一丘之貉,不給百姓活路罷了!”

    李景浩才說了一句,便被謝若泠懟回這許多來。

    他抿了抿嘴,低聲道:“殿下他們,總是有道理的。”

    “哼,”謝若泠又瞪了他一眼:“馬屁功夫倒是足。”

    李景浩吃了癟,臉更紅了:“我只是覺得,那麼多人堅持重審,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謝若泠懶得再聽,乾脆走遠了些。

    李景浩又湊了上去:“不然,早些回去吧。”

    “要你管?”謝若泠又向前走了兩步。

    李景浩站在原地,垂下頭不再說話。

    身後沒了動靜,謝若泠轉過身來,見李景浩窘着臉,忍俊不禁道:“呆子,你是郢江郡郡守?”

    李景浩點了點頭。

    謝若泠望向遠方:“我想去郢江看看。”

    李景浩擡起頭來,看到謝若泠的側臉。

    柳葉細眉,彎彎睫毛,粉脣微抿,下頜勾勒出漂亮的弧線。

    不由得看呆了,盯着謝若泠的明眸道:“好。”

    “嘶——”

    “傷口有些紅腫,晚些讓晏楚榮給你開些消腫的藥。”

    顧七趴在牀榻上,“嗯”了一聲。

    巫卓坐在牀邊,小心塗抹着藥膏。

    “主人,在幹嘛?”

    巫卓歪頭看了一眼,笑道:“怎麼,想他啦?”

    顧七紅了臉,支吾道:“不是...”

    “他好得很,正爲你鋪路呢。”

    “鋪路?”顧七稍稍側頭,想聽得更清楚些。

    “嗯。”巫卓點了點頭:“他得幫你,在荼州扎穩腳跟才行。詳細的我就不清楚了,也從不多問。”

    “哦。”

    “好了。”巫卓幫顧七穿上裏衣,又拉過被子蓋上:“明日再來看你。”

    “多謝。”

    巫卓笑了笑,徑直出了廂房。

    尋到晏楚榮,叮囑些什麼,便施施然出了府。

    吃過飯,又眯了一會。

    待下午醒來,覺得精神又好了許多。

    晏楚榮端着湯藥進屋,笑道:“想來你也要醒了,正好喝藥。”

    顧七一臉嫌棄,遠遠便聞見濃濃藥味兒,讓人反胃。

    “良藥苦口。”

    晏楚榮搬過木凳,坐在牀邊,舀起一匙湯藥,細心吹了吹,遞了過去。

    “這一口一口,得喝到什麼時候。”顧七擡手輕推,直接接過他手中藥碗,鼓着腮幫子吹了又吹,灌了下去。

    看顧七齜牙咧嘴的模樣,晏楚榮忙掏出蜜餞。

    顧七抓過蜜餞,趕緊吃了進去。

    不知爲何,忽想起元哲曾遞給自己的蜜糖,入口即化,甜滋滋的,比蜜餞更好吃些。

    “發什麼愣?”

    顧七憨笑兩聲:“你可見過那種,入口即化的蜜糖?”

    晏楚榮迷茫地搖了搖頭:“你說的是那粘牙的軟餞?”

    “不是。”顧七擺了擺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只吃過一次。”

    “從哪吃的?”

    顧七眼中放光,將核吐到碗中:“元哲給的。”

    晏楚榮撇了撇嘴:“原來如此。”

    接過藥碗,放到窗臺上。

    “說起元哲,”晏楚榮壓着聲音,悄聲道:“他爲你的案,可是第二次重審了。”

    “爲何?”

    “據說是堂上作證的人,自戕了。”

    顧七面露驚訝,想不到馮睿竟做得如此絕!

    “這小王爺,對你頗爲上心。”

    “呵,他這哪是爲我。”

    晏楚榮疑惑道:“你也挨了打,此案照理來講,沒有再審的意義。”

    “唉,那你就錯了。”顧七捏了捏發酸的脖頸,道:“一個朝廷欽派的官,到荼州因殺人入牢獄。這無異於狠狠扇了皇家一掌,元哲貴爲王爺,自然面上掛不住。再者,若我背上人命,荼州百姓定心存怨懟,待我傷好治水,又有幾個肯配合?證明我的清白,既解了百姓誤會,又能讓百姓明白,這其中有人作梗,對我,乃至對朝廷的信任,都會多幾分。”

    晏楚榮看着顧七,讚賞道:“你與初到郡州時,大有不同。就連我,都沒想到這層。”

    “你一心撲在治病救人上,哪還有旁的心思想這些。”

    “好了,既然是這樣,你盡可寬心休息了。想來這小王爺,已經去尋對策了。”

    顧七點了點頭,又趴了下去:“晏大夫,你的藥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