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血食

    臺中縣，是玉田郡最南面的一個縣，再往南就是原州省的寧國郡了。

    這裏風景優美，有着聞名遐邇的留仙湖，相傳天上仙女下凡，因爲流連此處，而經年不走，返回天宮以後，每年還要下凡來留仙湖沐浴。

    不過，如今的留仙湖風景依舊，但泛舟其上的文人士子，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論家中富裕與否，整個臺中縣都深埋在痛苦與恐懼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咣咣咣咣······”瘋狂的敲門聲在院子外面響着。

    段小驢和小女兒躲在屋子裏絲毫不敢發聲。

    小女兒只有六歲，但經歷了瘟疫的恐怖，早已經形成了本能，即便是嚇得瑟瑟發抖，也用被子蒙着頭絲毫不敢發出動靜。

    “黑驢子，我知道你在家，開開門啊，我是你孫哥！”

    外面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快點兒開門吧，你嫂子煮了點兒蘿蔔粥，我給你送點兒來，小囡囡已經好幾天沒吃過飽飯了吧！”

    段小驢聞言，朝着小女兒看去，囡囡也正好從被窩裏鑽出腦袋，黑洞洞的房間裏，囡囡一雙眼睛餓的發綠，透露出對於蘿蔔粥的深深的渴望。

    段小驢也忍不住舔了舔嘴脣。

    肚子也不爭氣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在落針可聞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的真切。

    “爹，是孫叔叔嗎？”

    囡囡輕輕的問道。

    “是吧。”

    段小驢小聲的回覆說道。

    “現在外邊很危險，你再不出來，我可要走了。粥我給你掛在門上了，你快點出來拿，別被別人給順走了。”

    外邊孫哥的聲音傳進來，接着一陣遠去的腳步聲。

    段小驢本是臺中縣的佃戶出身，後來跟着城裏的二舅當夥計，攢下了家底兒，在城裏安了家，光宗耀祖算不上，但也算是揚眉吐氣，給三輩佃農的家裏改了家門。

    不過，他家的院子很小，所以孫哥離去的腳步聲也很清晰。

    “我出去看看。”

    段小驢朝着囡囡說道。

    囡囡點了點頭，舔了舔有些乾裂發白的嘴脣，帶着渴望的眼神。

    段小驢見此，稍稍打開門，將夾在門框之間，作爲密封用的破布頭子取了下來，打開屋門朝着外面走去。

    不過一邊走着，他還一邊疑惑的尋思着：“孫哥的家裏雖然比我富裕，但瘟疫已經這麼久了，家裏難道還有存糧嗎？”

    此時，太陽已經沉到地平線下了，只有天邊的雲霞還泛着一點兒太陽的餘暉，有幾分橘紅色的金邊兒還沒有褪下。

    天上的月亮很是勤快，早已經提前和太陽換崗，早早的就升到了天中央，月牙一樣亮亮堂堂。

    “吱呀。”

    段小驢打開屋門，屋門上果然掛着一個布袋子，他臉上一喜，伸手去取。

    “黑驢子，我這粥給你了，但我想和伱借一點東西。”

    孫哥的聲音從黑乎乎的小巷子裏傳來。

    “孫哥你還沒走啊，剛剛孩子有點害怕，我在忙着安撫孩子，進來坐會兒吧。”

    看在蘿蔔粥的份兒上，段小驢邀請說道：“要借什麼，我給你拿。”

    “不了，被官府巡邏的武者看到不好。不用給我拿了，你身上就有·······”

    話音未落，黑洞洞的小巷子裏，出來了一個帶着帽子圍巾的，瘦弱的人。

    “孫哥，你咋這麼瘦了！”

    段小驢往後退了一步，手按在了門框上，精神一下子提了起來。

    但孫哥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帶着一股腐朽味道撲了過來。

    他一擡頭，段小驢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艹你媽！”

    他往後退了一步，反手就要去關門。

    “爹！”

    屋裏囡囡聽到了動靜，壓着嗓子朝着外面喊了一聲。

    “別出來！”

    段小驢一下子頓住了腳步，隨即他猛地往外撲了出去，與朝着他撲來的孫哥撞在了一起。

    孫哥的身體很輕，竟然撞他不過，被他頂飛了出去。

    他順手帶上了大門。

    隨手將木栓拔了出來，朝着孫哥的腦袋上砸去。

    孫哥也不管不顧，雙手抱住了段小驢的腰，力氣竟然出奇的大，比段小驢印象中的孫哥力氣大得多！

    一個抱摔，就把段小驢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劇痛之下段小驢感覺自己的腰好像是斷了，根本站不起來。

    “驢老弟，你別害怕，變成了乾屍，我們一起結伴去吸血，放心吧，死不了的，等你吸了血，不耽誤你陪孩子，如果你不讓我吸，在這裏耽誤久了，被官府發現可是會沒命的。”

    孫哥跪了下來，俯下身子，嘴巴裏生出一對尖牙，朝着段小驢的脖子咬來。

    “我們是齊國大王派來肅清瘟疫的，大家好好地呆在家中，只等我們肅清乾屍以後，會立即恢復供應糧食。”

    段小驢眼睜睜看着孫哥那猙獰可怖的骷髏頭越靠越近，這時候遠遠的聽到街道上有聲音傳來。

    接着，“嘭”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鑽入了孫哥的腦袋，霎時間強大的動能貫穿之下，孫哥乾癟的腦袋直接碎成了渣滓，噴了滿地！

    “你還好嗎？”

    有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人走了過來，朝着他伸出手，關心的問道。

    段小驢怔怔的，下意識伸出了手，被黑衣人拽着站了起來。

    腰間劇烈的刺痛，提醒了他。段小驢覺得自己的尾巴骨應該是骨折了。

    “呼！”

    黑衣人拉着疼的齜牙咧嘴的段小驢後退了幾步，張開手掌，手上多了一個紅色的陣盤虛影，隨着虛影顯現，一團火焰就在虛空成型被他扔了出去。

    大火熊熊燃燒，將乾屍以及周圍噴色的組織燃燒的一乾二淨。

    “你感染了。”

    黑衣人收起了陣盤，再次看向了段小驢。

    段小驢沉默無言，目光看向身後的小院，隱隱還能聽到女兒的呼喚聲。

    他強打起精神，卻不敢走近，只是扯着嗓子喊道：“囡囡，你把布頭子掖在門框上，不要開門窗，不要讓疫氣進屋。

    自己好好的，不要出來，等天明了官差送來吃的，好好吃飯，爹有事情要出遠門，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說完，他已經是淚流滿面，看向黑衣人，哽咽道：“官爺，我還有救嗎？

    孩子太苦了，前倆月她媽帶着哥哥出門碰到了乾屍，再也沒能回來。

    我們父子倆相依爲命，現在我也要死了，就剩下這六歲大點的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黑衣人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膠囊，輕輕掰開，一個銀色的手提箱出現在了他手中：“這裏有藥，但有危險，活下來的機率不高，而且就算活下來了，也有可能落下終身殘疾，你願意試嗎？”

    這些藥劑是餘剛和馬蘭心研發出來的，但是有着巨大的、無法彌補的安全漏洞。是藉着瘟疫在超過42度的情況下就會失活的特性，將人體溫度快速提升到42度以上來殺死病毒的。

    這裏就存在巨大的不確定性了。

    除了這個東西，還有滅活疫苗，已經進行了試驗，目前來講，不能說沒有一點用，只能說一點用沒有。

    聽了黑衣人的話，這個時候，面對着官差，段小驢卻沒有其他選擇了。

    只能點了點頭：“我願意！”

    “好，我給你注射！”

    黑衣人打開了箱子，一股白氣冒出，十二支藥劑整齊的排列在箱子裏。

    他拿出一支藥劑，拔去保護套，露出了裏面梅花樁的針頭。

    抓起了段小驢的胳膊，拿起一塊衛生棉給他消了一下毒，朝着他的脖子按了上去。隨着黑衣人按動金屬扳機，利用壓力將藥打入段小驢頸動脈之中。

    “樂拾柒，你這裏怎麼了？”

    一個同樣裝束的黑衣人從小巷裏走了出來，朝着正在收拾手提箱的樂拾柒問道。

    “給他打了一針，樂拾玖你在這裏守着，我再去南城看看。”

    樂拾柒站了起來。

    “好，你去吧。”

    樂拾玖應了一聲，眼睛微微發出紅光，仿生眼球已經啓動了紅外攝像模式。

    記錄實驗體的臨牀數據也是他們的任務之一。

    樂拾柒通過夜空之中的無人機，迅速鎖定了南城一個街道上，正有數道活動的身影。他甩開了腳步，朝着南城快速狂奔過去，雙腿像是安裝了彈簧一樣，每一步落地時候，都彈射起來，直接無視了沿途的房屋院落，橫跨而過，不到一分鐘就已經趕到了南城。

    “你也是齊國的人？”

    屋頂上，一個抱着刀的達魯人，攔住了樂拾柒的去路。

    樂拾柒雙眼盯着武者，一系列數據在他的芯片之中顯示出來。

    達魯刀客見他不說話，“噌”的一下拔出刀來，刀光凜光一閃，身影便消失在空中，下一刻出現的時候已經在樂拾柒的後頸處。

    “嗡！”

    刀身鏘然嗡鳴。

    樂拾柒已經徒手握住了刀身，用力一折，刀身便清脆的折斷開來。

    “刀不好，比齊國的差遠了。”

    樂拾柒點評說道。

    “轟！”

    刀客鍥而不捨，揮拳砸來。

    樂拾柒雙眼鏡頭慢放，將這幾乎要達到亞音速的一拳放慢，伸手朝着這個拳頭抓去。

    “嗯？”

    樂拾柒根據武林人AI數據庫之中深度學習的武功技巧去抓握，卻未成想這刀客只是虛晃一招，一拳過來臨時撤招，撒腿就跑。

    “轟！”

    樂拾柒看着刀客以比逃跑更快的速度飛射回來，砸在地上，一直翻滾到了他的腳下。他順勢擡起腳，一腳跺下，刀客的腦袋被他踩破，一命嗚呼。

    “那些人是縣衙差役，面相是猛虎部族的人，已經被我解決了。”

    來人從小巷之中走出，同樣穿着黑色衣服。

    “樂玖，噴膠帶了嗎？”

    樂拾柒展示出自己被刀刃劃傷的手心仿生皮。

    來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食指長短的噴霧劑，走到樂拾柒跟前，朝着手心噴了一下，一團肉色的噴霧噴了出來，滲入到仿生皮之中，形成一層纖維，傷口被粘合，並被肉色纖維遮掩，看不出裂口的模樣了。

    “這個城市裏的人類乾屍，應當不多了，但是地下的老鼠、貓狗之類，就很難偵查分辨了。”

    樂玖收起了噴霧，環視周圍說道：“縣衙裏的達魯人已經被上校殺了，接下來我們三人的任務是在搜尋乾屍的同時，保證城市的運轉。

    我來的時候，已經搜查過了，糧倉裏的糧食不少。明日開始，我們挨家挨戶進行登記造冊，按照人口分配糧食。”

    “城裏的人應當不多了，瘟疫剛剛爆發的時候跑了一部分，之後瘟疫爆發又死了一部分，送餐壓力應當是不大的。”

    樂拾柒說道：“走吧，我們去縣衙一趟，上校還在那邊。”

    兩人離開南城，沿着中軸大道朝着縣衙走去。

    當樂拾柒回到段小驢家門口的時候，見到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段小驢。

    樂拾玖朝着他搖搖頭：“沒挺住，死了。”

    樂拾柒視線再次看向段小驢，因爲高燒而引起的血管擴張，皮膚呈現紅色，汗水將頭髮浸溼，路面上還殘留着一些水狀嘔吐物。

    “明日送餐，記着這一家吧。”

    樂拾柒俯身，將段小驢扛在了肩上。

    已經高燒過了，人沒有挺過來，但是病毒也被殺死了。

    一路朝着縣衙走去。

    “我們是齊國大王派來肅清瘟疫的，大家好好地呆在家中，從明天開始，進行一日兩頓的糧食供應。”

    一路走，一路打開喇叭喊着。

    看似靜悄悄的街道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封閉好的，嚴嚴實實的門窗後面，偷偷地瞧着今晚外面的變化。

    來到縣衙，穿過衙門來到後宅之中。

    這裏三十多個年齡在七八歲到二十歲之間的女孩，靠着牆壁站成一排。

    她們瑟瑟發抖的看着齊萬盛，這個來到後宅以後，一言不發，沉默冷靜的，將縣太爺一家一一殺死的冷麪殺手。

    “你們不必害怕，我們是齊國來的特派員，是來幫助北方漢民，並解決瘟疫問題的。

    蠻子縣令，是已經感染了瘟疫的乾屍，你們則是他畜養的血食，現在你們的到了解救。”

    樂玖上前解釋說道。

    他也知道這位上校，平日裏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的性子。

    “嗯？”

    樂玖正在解釋的時候，齊萬勝忽然雙眼赤紅一片，一股強烈的光芒與熱量從他的眼眸中亮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