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崇慶帝的震撼

    崇慶帝雖然登基18年，但他的年齡只有三十一歲，在他登基的時候，才十三歲，經歷了五年的垂簾聽政，才慢慢將權利收回到了手中，又在和朝臣的鬥爭中蹉跎了兩年。

    其後，崇慶帝剛剛站住腳，提拔了一批變法派的朝臣，準備大刀闊斧，施行新政，對大景挖腐療傷，刮毒治病的時候，就發生了崇慶七年的天降隕石。

    本就已經是風雨飄搖的大景朝，立即在這一場活屍之亂中，陷入混亂，變的失控。

    11年來，崇慶帝殫精竭慮，勉力支撐，但這個天下還是一年比一年更亂，北地叛亂此起彼伏，十一年來就從未安穩過。

    南方雖然名義上恭順，但暗地裏卻也越發不聽朝廷政令，世家大族明恭暗諷，對於朝廷無甚恭敬。

    北地邊境外異族異動頻頻，瓦城三衛也心存反意。

    戰亂之下，苛捐雜稅難以避免，鎮邊、剿匪、剿屍、降妖，都要自民間斂財，還要徵調民夫，從而引發農民暴動越發激烈。

    這已經形成了一個難以停止的惡性循環，就像是滾籠裏的倉鼠，只能越跑越快，一旦停下就會立即被甩飛出去。

    如今，崇慶帝對於大景臣子的掌控感也越來越弱，令他感到力不從心。

    天下大亂之像已成，讓他常有回天乏術之感。

    “大伴身上還有傷，地上涼，快起來吧。”

    崇慶帝彎下腰，親自將李富貴扶了起來。

    “謝陛下！”

    李富貴臉上帶着感動的笑意，站起身來，但依然微微弓着腰。

    他又看向暖閣之中，三個穿着緋色文官官服的閣臣，拱拱手道：“各位大人！”

    三人頷首示意。

    “一路上辛苦大伴了。”

    崇慶帝返回桌案之後，讓人搬來錦凳，讓李富貴坐下。

    李富貴笑着說道：“爲了陛下分憂，爲了前線將士的籌集糧草，辛苦一些是應該的。”

    “李公公此行，居功甚偉，否則這個冬天，可不好過啊！”

    一個發須花白的，老態龍鍾，坐在錦燈之上，依然有些精神委靡的老人，用渾濁的雙眼看向李富貴，衝着他拱手說道。

    “元正先生所言不錯，如今這33船糧食，真是解了朕的憂愁。至少今年冬天，北地邊軍的糧餉有着落了。”

    崇慶帝臉上少有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又說道：“下一次，朕的運糧船，就不必走北海，從虎方登陸了，平白的增添了恁多風險。”

    李富貴點點頭，心疼的說道：“是啊，這一次自東陽郡出海，繞路東海，進入北海後從虎方港口登陸，經過新盤省，又途徑護都城、固國郡方纔進入都城，一路損耗着實是不少的。

    一路聽說，中州叛軍出兵進逼京州，臣心中憂憤至極。幸聽王振將軍一路打退中州叛軍，接連收復長雲、礫源、恆豐、橫賓四郡，朝野上下，爲之一震！”

    “王老將軍這一戰打得確實漂亮！”

    崇慶帝臉上也露出笑意：“這一次，王老將軍調遣五千南陽衛士兵，兩千驍龍司校尉，學習齊王的三段式軍陣，再配合20柄遊龍劍和飛羽劍，令叛軍一個衝鋒就損失兩千餘人，叛軍直接崩潰。

    王老將軍趁機命令京州衛府兵銜尾追殺，一舉收復四郡。若非沙東郡雄關漫道，山勢兇險，直接收復中州省也是有可能的。”

    近些年少有的大勝，被崇慶帝在戰後仔細詢問之下，幾乎將作戰步驟和過程都記下來了，每當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就將其仔細咀嚼回味，恨不得自己就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收復天下，收拾舊河山，令大景重生換新顏。

    “對了，此下吳州，一路見聞，如何？”

    崇慶帝期待的問道。

    崇慶帝對於任平生的印象還是不錯的，雖然任平生算是一個不受皇命，完全脫離中央控制的，不折不扣的地方軍閥，甚至認真算起來的話，說他是一個叛亂的逆賊也毫不爲過。

    但是，對方已經佔據了吳州，朝廷也無力收復，只能聽之任之。

    而且，任平生肯讓出糧道，讓朝廷從南方運糧回去，這就是巨大的善意了。

    如果大景朝廷有實力，崇慶帝肯定會派兵進剿。但如今沒有實力，便只能虛與委蛇，與虎謀皮了。

    至少，任平生沒有正式扯旗造反，雙方明面上就能過得去。

    “吳州省，着實有些不一般，與旁處大有不同。”

    李富貴眼光環繞一圈，見陛下和三位閣臣個個面露好奇與期待之色。知道吳州的發展對於他們來說，是具有非常大的借鑑意義的。

    因此，不敢片言隻語，整體而詳細的說起自己一路見聞。

    “臣此次南下吳州，與上次還有不同。臣自東陽郡登岸的時候，東陽港口之大，臣見所未見，不知那般港口，究竟是要停泊多大的船隻！

    而且，那港口雖然已經建好了幾個泊位，但依然還在建設之中。登岸以後，經過臣的打聽，就在那港口不遠處，還有一座造船廠，那港口建設就是爲了停靠船廠所造船只······

    其後，臣率領使團，換乘馬車之後，所行道路竟然無比平整的石頭，寬有六米有餘，可以容四輛馬車同行！

    經過臣尋問得知，那水泥路竟然是以一種水泥漿鋪就，只需要在地面上塗抹，經過幾個小時的凝固以後，就形成了比石板路更加平整且結實的道路！

    成本更低，用工更少，且道路更好走。

    而且，臣打聽吳北各郡，都已經以‘水泥路’相連。這水泥路之平整，如若大軍趕路，怕是一日百里非常輕鬆！”

    李富貴事無巨細的說着，崇慶帝認認真真的聽着，忍不住問道：“這麼神奇嗎？

    這水泥漿，我們可否能得到？”

    三位閣臣也都盯着李富貴，顯然對於水泥路也非常關心。

    李富貴搖頭：“臣問過了，製作非常困難，而且運輸不易。”

    “唉，可惜了。”

    崇慶帝遺憾說道。

    他能感受到，這水泥路在軍事上的作用，大大的減小了軍隊後勤的壓力，也加快了軍隊的投放速度。

    接下來，當李富貴說到火車的時候，崇慶帝和三位閣臣，更是瞪大了眼，呼吸都變的急促。

    “一輛車可拉近千人？”

    “真的日行千里？”

    “怎麼可能，老夫如聽天書一般，着實難以想象此等情景！”

    “真是如此，豈不是數萬大軍，轉瞬即達，後勤糧草，根本不必徵調民夫，便可以以火車及時供應！”

    “那吳州省沒有活屍嗎？沒有妖怪嗎？交通怎能如此通暢！”

    “你說那火車，宛如黑龍降世？”

    “那任平生真的謫仙降臨不成？”

    閣臣紛紛議論，崇慶帝震撼莫名，不明覺厲。

    在三位閣臣和崇慶帝的追問之下，李富貴不停的解答着其中的細節。根據自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解答着他們的問題。

    “乘坐火車，不過半個時辰左右，我們便已經從湖口鎮，橫跨上百公裏，到了青城鎮。

    當到了那青城鎮時，臣一時恍惚，竟有一種光怪陸離、恍如隔世，彷彿到了另一個世界的震撼之感！”

    李富貴回憶起自己當時剛剛到了青城鎮時候，見到那七八十米高的煙囪時候，見到那臨街的十幾米高樓時候，見到那夜晚的燈光之下，紙醉金迷的城市中百姓們穿着五顏六色的衣裳，自信昂揚的姿態的時候，從內心之中所涌出來的，前所未有的、令人全身顫抖的震撼感受。

    還有一座青城鎮外，最繁華的場所，一座雖然還未完工，但已經有二十餘米高的建築，據說最終要蓋成十六層的建築，最終高度將達到46米，這讓他完全不敢想象，46米高的建築建成以後，將會是什麼樣子！

    “對了！”

    李富貴說着，忽然想起什麼，從自己的袖口之中，掏出了一疊照片，交給旁邊伺候的太監，呈遞給了崇慶帝和三位閣臣。

    “這是什麼？”

    “這是何人所畫？怎能這麼真實清晰？”

    羣輔詹義輔拿着手中的照片，看着照片之中，那青城街景，忍不住驚歎問道。

    “這是照片，是用一種這樣大的神奇物件照出來的，並不是人畫出來的。

    返程的時候，齊王派了宣傳司的專員陪同，拍攝的一些照片。”

    李富貴用手比劃着解釋說道。

    “青城鎮百姓安居樂業，民有所居，幼有所養，老有所依，百姓生活富足，三餐具飽，有學校教稚童道理，有醫院救治傷病，城外有高樓足足五六層，二十多米高的建築·······”

    聽着李富貴的描述，崇慶帝一邊翻看着照片，一邊在腦海裏勾勒着青城鎮的形象。

    “此乃治世之大賢也！若能爲朕所用，大景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可惜！可惜！可惜！”

    崇慶帝忍不住從桌案之後站了起來，臉上飽含着懊惱，卻又有着對於任平生的羨慕。

    這繁榮承平的吳州，豈不正是他所追求的嗎？

    李富貴說道：“那些工廠產出的自行車，齊王獻予陛下數輛，臣此番一併帶了回來。”

    “呈上來。”

    很快，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被推到了大殿上。

    “繼續，仔細的講，事無巨細的講。多說說吳州的事，說說任平生這個人。”

    自行車吸引了崇慶帝和三位閣臣的目光，他們一邊打量着自行車，一邊繼續聽李富貴的講述。

    當講到槍械、大炮，乃至飛機這些事物的時候，崇慶帝和閣臣們已經震撼的麻木了。

    李富貴絕對不敢編造這種故事來騙他們，他口中的這些東西都是毋庸置疑的。

    “日後的吳州，必成心腹大患！”

    詹義輔憂心忡忡，忍不住說道。

    “還是先度過眼前難關，再說以後罷！陛下，如今朝廷之疾在北地、在京畿，而非南方。

    依老臣所見，吳州火器兇猛，且質量遠超工部的兵仗局。

    老臣建議，我們可以向吳州採買一些槍械，列裝南陽禁軍，以應對京畿周圍的叛逆。”

    於元正老態龍鍾，還有些耳背，但思路卻非常的清晰。

    “於閣老所言不差。”

    次輔李廣義開口支持道。

    李廣義看上去五十多歲，頭髮已經花白，鬍鬚半黑半白，垂至胸口。

    針對吳州省的討論，君臣一直討論到正午時分，根據李富貴帶回來的消息，做出了今後對於吳州省保持的態度，並確定了向吳州省採買火器的決定。

    這時候大殿之外，雪已經下的很厚了。

    三位閣臣從大門之中出來以後，風夾雜着大雪吹來，直往脖子裏灌。

    “吳州省在那位齊王殿下的經營下，怕是已經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了。”

    詹義輔嘆了一聲。

    “義輔不必多憂，眼前最要緊的，還是燕趙之地，反賊之勢越發兇猛，光是平賊的數十萬將士消耗糧草，都能生生拖垮戶部和朝廷。

    那吳州省雖強，畢竟遙遠。”

    李廣義搖搖頭。

    朝廷如今四面受敵，已經是王朝末日之像，誰又能真的顧得吳州省的威脅呢。

    三人踩着雪，在雪地中走着。

    沒走多遠，卻見到一紅衣校尉，自大學中奔來，手中舉着一份摺子，朝着暖閣方向跑去：“瓦城來信，八百裏加急！”

    “那是誰？”

    於元正眯了眯眼，他視力不好，看不清楚那校尉的樣子，也沒聽清他喊得什麼，只是隱約聽到瓦城，不由眉頭皺起。如今一聽到北地來信，他就忍不住頭疼。

    “回於太師，那是南陽衛的校尉。”

    貼身扶着於元正的小太監回答道。

    “多事之秋，八百裏加急，看來北地又有戰事啊！”

    “北地苦寒，今年又格外寒冷，異族鐵定扣邊，必須做好防守，否則邊地百姓又要受苦了。”

    “我等在此等候吧，說不得陛下又要召我等回去。”

    果然沒過多久，崇慶帝緊召他們回暖閣，並派人去召兵部尚書、戶部侍郎，一同議事。

    “瓦城三衛叛變了？”

    重新進入暖閣，就看到崇慶帝臉色愁困，眉頭緊鎖。

    這一消息，令三位閣老也忍不住一驚，他們想到異族扣邊，卻未成想那瓦城三衛在此時降而復叛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