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 抹除

    綠蔭之下，陳安的眼睛緊閉，眉頭緊鎖，嘴角顫慄着，牙齒咬破了嘴脣，滲出了些許猩紅。

    他的手，在死死的握着，指甲扎進了肉裏都沒有感覺。

    忽然，陳安猛地舉起了拳頭，突然對着自己的臉上打去！

    臉頰，在這一刻緩緩青腫了起來。

    “啐！”

    他站起身來，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

    “懦夫。”

    陳安的眸子陰沉，他低聲自語着。

    只見他緩緩擡頭，看向這片已經到了下午的天空。

    透過指尖的縫隙，光芒灑落在陳安的臉上，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規則？”

    “呵。”

    “你還是對他動手了。”

    “陳安啊，陳安。”

    陳生忽然彎下了腰，有些放肆的笑着，眼淚都笑的流了出來。

    “真他媽難爲你了，蠢騾子。”

    “你想逃，卻逃不掉嗷嗷嗷啊...”

    陳生站直身子，抹了抹眼角的淚，語氣愉悅。

    “規則，何以對抗...真理？”

    緩緩伸出手掌，陳生勾了勾大拇指，只見掌心之中，些許黑色的，細小裂紋一般的東西，猶如蜘蛛網，又像是雷電球一般冒了出來。

    可是，僅僅一瞬間，陳生的臉色便忽然難看了起來。

    之前，在被使用了薛齊鬆故事碎片的陰巧仙，送出地下後，陳生便佔據了陳安的軀體。

    可那時候的他，僅僅是趁陳安心神紛亂的時候“使用”軀體，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佔據”軀體。

    現在的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這個世界。

    “規則。”

    陳生咬牙切齒的看向天空，這片蔚藍的蒼穹之上，似乎有着什麼神祕的，恐怖的眸子，在注視着這一切。

    “你的目的是什麼？”

    陳生自言自語。

    “你在逼我...逼我使用我的力量...”

    陳生揉了揉眼睛，低聲道：“藉此【侵蝕】我麼？因爲我在你的【規則世界】中，所以使用【真理】屬於你的【規則】範疇，也就會被你【侵蝕】？”

    “你知道我會看出來。”

    “所以...還真的是一場遊戲？”

    “不...”

    陳生活動了下身子，他的眸子陰沉無比。

    “這是你的【規則世界】...我的存在，就會被你【侵蝕】...”

    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既然如此...

    陳生嘆了口氣。

    “愚蠢的，懦弱的騾子。”陳生自言自語着：“你屬於【規則】中的存在，我屬於【異端】，所以，【規則】無法影響【我】，【規則】只能【侵蝕】我...”

    “那，就用【規則】對抗【規則】。”

    ...

    ...

    綠蔭之下，陳安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帶着複雜，忽然感到臉上好疼。

    噢，之前自己打的。

    腦海中，有些混亂。

    他閉上了眼睛。

    一些紛亂的記憶涌入了他的腦海。

    “陳生...這是你告訴我的記憶嗎？”

    陳安的神情微微一愣。

    嘆了口氣，他望向不遠處，那王紫嫣似乎有些急躁，她的身影正在緩緩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

    頃刻間，那些紛亂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朝着陳安涌來。

    “原來...這已經是第五次了...”陳安苦笑一聲，規則不會對陳生這種“異端”造成影響，在規則範圍內，影響的只有處於遊戲規則內的玩家。

    所以...

    除了自己是怎麼“死出來”的以外，陳安想起了之前發生過的一切。

    沙沙的，靴子踩在草地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王紫嫣，不，山神，在渴求玩家的信息...爲什麼？故事世界中的存在，能夠知道玩家？”

    陳安不理解，他深吸口氣。

    通過之前的四次，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山神”不知道玩家的能力，信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知道這些！

    忽然，陳安的腦海中涌現出了一些遙遠的回憶。

    那是他剛剛進入故事世界的時候。

    在茅草屋前...薛月兒說的一句話。

    “原來...關鍵的是絲巾啊。”

    那冰冷嬌嫩的聲音，驚喜驚訝的語調，再一次在陳安的腦海中浮現！

    就像是...和...王紫嫣在前四次中，知道玩家信息後的語氣，如出一轍！

    “我已經是第五次輪迴了，第四次的時候，王紫嫣對我下了絕對的死手...我不知道具體內容，但我知道我不能知道。”

    “一旦我知道了，意識到了，我之前都是怎麼死的，傷勢就會重現在現在的我的身上！”

    陳安咽了口吐沫，根據之前的線索...

    果然！

    陳安看向了自己左手腕上的絲巾。

    絲巾...變成了藍色！

    “絲巾變成藍色...代表我陷入了某種輪迴！”

    新一輪的輪迴...已經開始了。

    王紫嫣不知道，我擁有之前的記憶，可就算知道，也沒什麼用。

    我不能意識到，但她一旦說出，我就會下意識的去想。

    怎麼能，讓我不去想？

    她一直想讓我進入山洞...可山洞內有登山人的線索，我本就該進去。

    【規則一、絲巾變成藍色，意味着陷入“輪迴”】

    【規則二、在輪迴中受到的傷害，在接下來的輪迴中，只要意識到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會真的再次發生。】

    【規則三、山神的目的是知曉“玩家”的信息，但一次性不能知道過多。（因爲每一次的輪迴，怪物都在知道些許後對自己下了死手。）】

    “這就是...從村子出來後，所隱藏的，需要自己尋找的規則！”

    陳安的呼吸忽然停滯了，他的耳畔一熱，一個嬌嫩的，裝腔作勢的聲音響起。

    “陳安，你在這裏做什麼？”

    陳安猛地扭頭，與王紫嫣的眸子四目相對！

    王紫嫣那塗着濃妝的臉頰，與自己的臉蛋距離只有幾釐米！

    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陳安彷彿能聞到王紫嫣口中那腥臭噁心的口氣！

    看着王紫嫣裝作驚訝的臉龐，陳安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着！

    他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陳生的事情了。

    包括陳生遺留的一些...腦海中奇怪的奧妙。

    那一團像是光團一樣的東西，陳安知道自己觸碰後就能知道。

    來不及了。

    他現在想的，只有一件事。

    “我到底該怎麼讓自己...無法意識到自己不能意識到的東西！”

    “你...怎麼這個表情？”

    王紫嫣看着陳安扭曲難看的面龐，這不是見到自己的正常反應啊？

    他應該質問自己，直接攻擊自己，或者逃跑才對。

    忽然，王紫嫣的面色一變，她的神情扭曲，寬厚的嘴脣開合。

    “你知道了什麼！”她的聲音尖利。

    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陳安！你看看自己的...”王紫嫣獰笑着，用扭曲的，已經開始逐漸融化的嘴脣，吐出了話語。

    可就在她說道“的”的時候。

    陳安卻露出一個瘋狂的微笑。

    他雙拳緊握，雙臂輪圓...從身體兩側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耳朵打去！

    嗡！！！！！

    腦海中一陣劇烈的眩暈感與嗡鳴聲襲來，陳安還在笑着，她看着王紫嫣緩緩融化的脣瓣一張一合，卻聽不到她的聲音。

    王紫嫣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她的神情瘋狂而扭曲，臉上融化的五官都擠成了一團！

    她瘋狂的伸出正在溶解的雙手朝着陳安抓去，想將那醜陋的面龐湊到陳安的耳旁！

    陳安卻蹲了下來，從地上撿起一塊尖銳的岩石。

    噗！

    尖刺朝內，直接朝着自己的耳膜刺了進去！

    劇烈的疼痛，腦海中因爲耳內平衡感官遭到破壞而...而導致的失重感，眩暈感，讓他跌跌撞撞，讓他疼的接近暈厥！

    即使這樣，也比直接死了強啊！

    陳安依舊是笑着的。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精力。

    他觸碰到了腦海中的光團。

    一些奧妙，一些知識，涌入了他的頭腦。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用突然出現的奧妙，抵抗劇痛與眩暈，讓自己不至於昏迷！

    效果，是明顯的。

    過程，是痛苦的。

    陳安的瞳孔驟然收縮，一瞬間有些失焦了。

    腦海中，像是有着一個電鑽在不斷地鑽動他的腦漿！

    與此同時，無數的奧妙，帶着他難以理解的知識瘋狂的涌入腦海，彷彿要將他的頭撐爆!

    【真理】！

    【真理】！

    【真理】！

    陳安的身子緩緩朝着後面墜去。

    他看着要撲在自己身上的王紫嫣。

    嘴脣微微開合。

    “抹除。”

    隨着這兩個字眼的吐出。

    在王紫嫣扭曲猙獰，醜陋又憤怒的目光中。

    王紫嫣的身軀，開始消失...

    她的表情還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根本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

    她的手臂，身軀，頭顱，出現了詭異的，猶如二次元平面一般的擦除痕跡，在憑空消失！

    徹底的消失！

    沒有任何徵兆，沒有任何波動的被擦除，就像是在紙上，用橡皮擦掉了一副鉛筆畫一般！

    陳安的腦海中，一個瘋狂，憤怒，暴躁的聲音，似乎要將他腦海中的疼痛都撕碎！

    “你他媽瘋了！”

    陳生在咆哮。

    “我他媽給你能力，是讓你保命，不是讓你霍霍的！”

    “你他媽知道，這種級別的力量，會引來什麼嗎！”

    “祂們的注視，足以讓你泯滅的連渣渣都不剩！”

    陳安在腦海中迴應着：

    “不用，一樣死。”

    陳生的聲音，陷入了沉默。

    陳安只感到在一片黑暗與虛無之中，自己不知道過了多久，腦海中的劇痛，眩暈，失重，種種感官都彷彿要將他拽入無盡的深淵！

    ...

    ...

    與此同時，正在山林中奔逃的陰巧仙，忽然嬌軀一顫。

    她停下了身子，愣愣的看向前方的草木。

    身後憨厚老實的中年人，氣喘吁吁的道：“月兒，你跑什麼啊，你聽老哥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陰巧仙的身子頓住了，一動不動的。

    那中年人嘆了口氣，走向前來。

    “你搞錯了，真正的答案在洞穴裏，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你和我去了就懂了。”

    忽然，那中年人本想拍向陰巧仙的手，微微一頓。

    他的目光忽然呆滯了起來，像是提線木偶一般。

    陰巧仙，緩緩轉過身子。

    她冷漠的看向中年人，自言自語道：

    “一個化身，消失了。”

    “原因...不明...無法...解析...”

    “危險...進度...加快...”

    就在她說完這些話後，她伸出手指，指向那中年人。

    只見那中年人微微發福的身軀，在這一刻逐漸溶解，像是化掉的蠟燭，在溶解中散爲黑煙...

    陰巧仙微微張嘴，這些黑色的煙霧在這一刻被她吸入口中！

    “補充...”

    忽然，陰巧仙的眼睛閉上了，當她再度睜開的時候，她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怎麼站在原地？”

    “剛剛追我的怪物呢？”

    陰巧仙四處觀望，隨後搖了搖頭。

    腦海中，似乎有個念頭在阻止她繼續思考這些問題的細節。

    她下意識的忽略了中年人消失的詭異。

    “我記得還有個怪物沒追來...陳安那邊怎麼樣了？”

    陰巧仙有些擔憂，這個時候如果再死了個隊友，通關就更難了。

    她抿了抿嘴，邁開步子，順着來時的方向，開始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