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對不起

    “你想吃西紅柿炒蛋嗎？”

    溫柔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張珏睜開眼睛，眼前是那個日思夜想的人。

    楊雪沒死，這是張珏能夠感受到的。

    但是她在哪，到底怎麼樣了，卻沒有人知道——就算343也不清楚。

    楊雪笑了，對他伸出手來。

    張珏拉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上傳來的溫度。

    不知爲何，張珏剛一接觸到楊雪的手，他頓時感覺自己全身充滿了力量。

    他所受到的傷害在瞬間痊癒，狀態也漸漸被補滿。

    “你會做麼。”

    “前些日子，我抽空學了下。”

    “什麼時候有空，做給我吃吧——別放那麼多鹽了。”

    “好。”

    兩人旁若無人，說着只有他自己才聽得懂的暗語。

    然後相視一笑。

    這是屬於他們兩人間的默契。

    張珏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多，也認識了楊雪三年多。

    這三年多的時間，他們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高興的，悲傷的。

    雖然只有三年，但感覺上，卻好像有一生那麼久。

    大多數人，就算一生也不會經歷他們那麼多的事情。

    張珏做爲一個外來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楊雪，才逐漸對這個世界產生認同感。

    而楊雪也因爲張珏，改變了自已一直以來的想法，不在那麼固執，懂得變通，逐漸變得“張珏”化。

    在張珏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楊雪以一己之力，守護着這個世界，等待他的迴歸。

    張珏也不負衆望，來到了管理局總部，來到了他的面前。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話，幾個眼神的交流，但是兩人之間的心意，卻早已相通。

    兩人重新望向343。

    “老頭子，看見沒有，我老婆來救我了。”

    張珏哈哈一笑，絲毫沒有對自己被女人救了的事情有任何難爲情，看起來好像還非常得意。

    開玩笑，能有這麼厲害的老婆，還不是因爲他更厲害。

    見到楊雪歸來，343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果然，張珏和他身邊的人都是無法預測的。

    那場戰鬥之後，他受了傷，楊雪已經瀕死。

    343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又回到了這裏。

    “月餘時間不見，楊博士竟然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你的恢復速度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楊雪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

    能夠看得出，她的傷還沒好。

    只不過感應到張珏有難，事情拖延不得，不得不提前回到這裏。

    說起兩人之間的戰鬥，的確是讓人非常吃驚。

    到目前爲止，除了343和她本人，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她的迴歸給所有人都打了一陣強心劑。

    她和張珏一起作戰，勝負就未嘗可知了。

    343的恢復速度也是非常快的。

    幾人說話間，他與張珏戰鬥消耗的神力也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

    雙方幾乎又來到了同一起跑線。

    張珏牽着楊雪的手，而烏列爾也率領着衆天使來到了343的身後。

    這場決定了人類命運的一戰，即將爆發。

    ……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前方的曠世決戰所吸引。

    管理局總部內已經空無一人。

    嚴格意義來說，也並非空無一人。

    二號和五號還在這裏。

    所有人都趕到大門口去觀戰了。

    只有這兩個人，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

    敲門聲響起。

    二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打開辦公室的門。

    沒有意外地看着五號正在門外等着他。

    “萊斯特，我們該走了。”

    五號說道。

    二號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辦公桌，隨後點了點頭。

    除了一些極端份子，其實管理局內的大部分工作人員本都不是成心歸順，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而他們之所以留在這裏，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將事情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這也是一號臨終前留給他們的任務。

    忍辱負重，留下來給敵人當狗，儘可能地拖延敵人屠殺人類的時間。

    因爲只有他們最熟悉管理局，也最知道，如何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腳，放更多的人走。

    所以這麼長時間以來，歐洲才淪陷。

    既然張珏已經打到了管理局門口，他們已經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

    然而兩個人剛要下樓梯，卻迎面遇上了另外一個人。

    正是那位倫理委員會的創始人，光頭老者索爾茲伯。

    “你們要去哪裏啊。”

    他的出現，直接讓兩人溜走的計劃落了空。

    二號和五號原本以爲所有人都被前方的大戰吸引了過去，那五位倫理委員會的老頭也已經死了，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

    但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索爾茲伯竟然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和那五個老頭不同，索爾茲伯是具有神力的，應該是343手下的第一個人類助手。

    二號和五號雖然沒有看到過他出手，但實力應該是比他們兩高一線的。

    如果偷襲說不定還有成事的可能，但正面對戰，底牌早已用盡的兩人絕無獲勝的可能。

    “你們要去哪裏啊。”索爾茲伯再次問道，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充滿壓迫性。

    圖窮匕見，這個時候再也沒有隱忍的必要，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二號和五號都沒有退路可言。

    兩人一前一後，擺好姿勢，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索爾茲伯哼了一聲。

    “執迷不悟。”

    他看着五號：“早就和你說過了，你本體的位置我們已經掌握，要殺你，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說着，他拿出一個黑色的遙控器，按下了上面紅色按鈕。

    千萬裏之外的南極凍土，一個巨大的冰山被炸燬，沉入海底。

    裏面水晶棺裏的睡美人，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五號和混分曾經有過合作，而她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把自己的本體放到南極。

    她大概沒有想到，混分的首領比爾霍頓在投靠343的第一天，就把她出賣了。

    五號捂着自己的心臟，痛苦地倒地，抽搐了片刻，然後死去了。

    索爾茲伯望向二號：“萊斯特，你們十三個人之中，原本我最看好的是你，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二號笑了笑。

    “C國有一句古話，叫做‘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你的看好一點意義都沒有。”

    雖然自知不敵索爾茲伯，但二號的眼神裏卻非常平靜。

    今天之內，一切都將會結束了。

    索爾茲伯淡淡道：“那麼，萊斯特，再見了。”

    他說完這句話，二號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然而，忽然之間，一柄尖刀刺穿了他的胸口。

    “呃——”

    二號驚恐地回頭。

    看到他的兒子，安傑洛，拿着一把細長的匕首，保持着前刺的姿勢。

    看到他回頭，安傑洛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對不起父親，我也不想這麼做的。”

    萊斯特笑了笑。

    “孩子，我太瞭解你了，沒有人能逼你，五號早就和我說過你有些可疑，但我始終不願意相信，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安傑洛低着頭。

    他有些害怕，不敢看自己父親的眼睛。

    萊斯特沒有說錯，這根本不是別人逼他的，甚至是他自己向索爾茲伯提議的，因爲只有這樣，索爾茲伯和343才會真正相信他。

    “父親，你從小就教育我，要成大事，需懂得放棄。”

    “所以你便把我放棄了？”

    “……”

    “對不起，父親。”

    安傑洛自始至終都不敢看父親的眼睛，最後道歉這一句後，他將匕首從二號的後背心裏抽了出來。

    二號口吐鮮血，緩緩倒地，就此死去。

    “好了，安傑洛，你通過了我們的考驗。”索爾茲伯對他笑了下，“我這個年紀，也活不了多久了，那位大人和那些天使不可能一直盯着這裏，只要接下來的事情不出什麼問題，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取代我的位置，成爲人類的主宰。”

    安傑洛眼睛裏閃耀着狂熱的神色，臉上的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

    他躬身道：“全憑大人安排。”

    ……

    外面的戰況激烈，二號和五號也被索爾茲伯和安傑洛堵在了逃跑的路上。

    管理局內此時已經是無人看管的狀態。

    有兩個人趁着這個空檔，在負一層的倉庫內尋找着什麼。

    管理局總部舊址被毀滅之後，許多項目都毀掉了，一些危險的項目也全都被放出去屠殺人類。

    剩餘的東西全都被堆放在這裏。

    按理來說應該有人來分門別類，將它們整理一下。

    但一來這棟總部新址的空間實在有限，無法像之前那樣每件東西都單獨弄出一間收押室。

    二來大多數人的心思也不在這裏，大家都想着怎麼活下去的情況下，已經沒有人願意來顧及這些細節。

    所以這些平日裏或許都非常有用的東西，如今卻像一堆垃圾一樣，雜亂無章地堆放在這裏。

    “找到了嗎？”

    “沒有。”

    “奇怪了，我明明感應到，那個東西就在這附近的。”

    “那再繼續找吧。”

    “好。”

    這兩個人，正是被烏列爾追殺後來又被該隱和卡瑞娜救下來的兩名管理員，十二號和十三號。

    在所有人都前去給張珏幫忙的情況下，這兩位卻在這裏不知道尋找着什麼。

    他們身份其實和其他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真說起來，他們還應該算作張珏的“上司”。

    他們是異常生物管理局零伍議會十三名管理員之一，曾經代表着管理局的最高權力機構。

    可因爲那場戰役的失敗，如今卻落得這個下場。

    兩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看起來狀態並不好。

    如果不是事態緊急，他們應該調養兩個月再出現的。

    但現在已經沒有那個時間了。

    人類的命運到底將何去何從，今日之內，恐怕就要有一個結果了。

    大多數人都會等待着這場戰鬥的結果。

    但作爲零伍議會，作爲十三名管理員中的一員，他們沒有辦法躲在安全的角落看着張珏獨自一人爲全人類衝鋒陷陣。

    直到這一刻，他們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異常生物管理局的存在，就是人類安全的最後一道防線。

    他們冒着生命危險來到這裏。

    是爲了啓動管理局的最後一個殺手鐗——將中山瑪麗召喚出來。

    幫助張珏，或者說幫助全人類，度過這次難關。

    而召喚中山瑪麗，除了要擺出特定的陣法，還需要一樣關鍵的東西，就是她的曾經使用過的一樣東西——一個茶杯。

    只要找到這個茶杯，他們就可以傳送到管理局總部的原址上，啓動法陣。

    這個茶杯一直被十三號保管，在上次和343的戰鬥過程中遺失了，他通過自己的感應，找到了這間倉庫。

    可他們兩人已經找了一個多小時，卻並無所獲。

    外面的戰鬥已經進行到白熱化的階段。

    如果還找不到，他們恐怕就要被發現了。

    “你們是在找這個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嚇了這兩位一跳。

    他們尋聲望去，只見安傑洛和一個光頭老者站在倉庫門口。

    安傑洛手中還拿着一個東西，看那造型，正是他們要找的，中山瑪麗曾經使用過的茶杯。

    “安傑洛……”

    見到此景此景，十二號和十三號哪裏還不知道，這個人已經徹底地投了敵。

    相較於二號和五號，十二號和十三號的戰鬥力其實更強，但那場戰役的消耗太大，他們兩人只有巔峯期的兩三成實力，別說是面對索爾茲伯，就算是幾支機動特遣隊來，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我早就知道這小子靠不住。”十二號有些馬後炮地說道。

    “哎。”十三號也搖了搖頭，“不知道萊斯特大人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他們兩人還不知道，安傑洛已經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索爾茲伯道：“如果你們肯歸順，我答應，不殺你們。”

    “呵呵。”十二號像張珏一樣笑了下，望向安傑洛，“對不起，我可不是那個軟蛋。”

    十三號也道：“懶得搞什麼虛與委蛇的戰術了，老人家，別繞彎子了，大家痛痛快快打一場吧。”

    他們兩人拉開架勢，與索爾茲伯互成犄角。

    安傑洛則躲在一邊。

    索爾茲伯掐訣唸咒，想要使用343借給他的神力，將十二號和十三號一舉擊殺。

    然而就在他施術的關鍵時刻。

    砰的一聲響起。

    一把槍擊中了他的心臟。

    索爾茲伯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重新站在門口的五號，有些難以置信。

    一是不相信五號竟然還活着，二來也是不信，爲什麼普通的槍械能夠傷到他。

    五號回答了他的兩個疑問。

    “我沒有本體，或者說，每個分身都是我的本體，只要有一個或者，我就能無限制地複製下去。至於這把槍，它是由148（心靈遮斷合金）製成的，對付你這種人，正合適。”

    索爾茲伯半跪在地，似乎仍有後手，五號沒有給他這種機會，砰砰砰砰，連開幾槍，打在他的胸口和頭部。

    其實如果正面對抗，這把槍對索爾茲伯的威脅不大，他完全可以用神術阻擋子彈。

    但他遭到了偷襲，當受傷之後，心靈遮斷合金就發揮了作用。

    此時此刻，他已經退化成了一個普通人。

    仰面朝天，結束了他漫長的一生。

    作爲343的手下，他做了太多的事情。

    五號回頭，望向角落裏的安傑洛。

    安傑洛只是一個普通人，他不會神術，也沒有什麼超能力。

    在場的三個管理員，雖然實力都比平時大大折扣，但對付他，卻比捏死一隻螞蟻費勁不了多少。

    安傑洛高高揚起手中的茶杯，惡狠狠道：“就算殺了我，你們也別想得到呃——”

    他頓了頓。

    感覺胸口一甜。

    他低下頭，看到了那從後背心鑽出來的刀尖。

    他身後，傳來了二號蒼老的聲音。

    “對不起，安傑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