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悲催的人

    安傑洛和他的調查小隊來到site135站點外圍已經有十天之久，他們的調查其實並非一無所獲。

    但讓所有人感到恐懼的是，這些天來，他們的營地裏好像接二連三地發生着怪事。

    有些人會莫名其妙地流血，肚子疼，或者從一個地方消失，再從另外一個地方出現。

    就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時間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房間的門會無緣無故地被人打開，剛剛做好的牛排被人吃了一口，甚至他們的報告也會被一點點刪除。

    好像鬧鬼了一樣。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大家都猜到site135站點爲什麼會出事了——肯定是遇到了和他們相同的情況。

    可以說，如果不是有着安傑洛的強力壓制，這只調查小隊的人心早就散了。

    所以才會發生有人給張珏通風報信的事情。

    張珏不是聖母，但對於人的生命，他向來看得極重。

    都是爹生娘養的，哪個人死了，傷心的都是一整個家庭。

    所以他一開始才會想着和安傑洛求和，將兩人的恩怨放在一邊，先把這個事件解決再說。

    然而他高估了人性，或者說，高估了安傑洛。

    在安傑洛看來，這些人的性命根本比不上他和張珏的內鬥來得重要。

    或者直白一點說，比不上他的面子。

    他不可能在張珏面前服軟，承認自己陷入了麻煩之中。

    認清了這一點，張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也不管安傑洛是什麼身份，一下子把他懟到牆上，居高臨下盯着他的眼睛：“……再敢跟我耍什麼花樣，我現在就弄死你，這次你信了嗎？”

    安傑洛整個人都懵了。

    他怎麼也不會料到，張珏竟然膽敢對他出手。

    他想告訴張珏，他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將會將此事上報O5議會，申請取消他的一切權利。

    但是話到嘴邊，安傑洛卻不敢說出口。

    他看着張珏的眼睛，知道張珏沒有在騙他，如果他再扯什麼其他的東西，真的會被幹掉。

    他不怕死，但是不能死在這裏，尤其不能死在張珏這樣的人手上。

    他可以死，但是他的死，必須是有意義的，驚天動地的才行。

    在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地方，因爲鬥毆而死去，不值得。

    安傑洛深吸一口氣，偏過頭去：“所有資料都在我辦公桌下面第二個抽屜裏，想看什麼，自己去看吧。”

    “欠揍。”

    見安傑洛服軟，張珏放開他的領子，啐了一口，然後起身去找資料。

    安傑洛沿着牆壁滑下去，坐在地上，好半天才起來，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他惡狠狠地盯着張珏，卻不敢有絲毫動作。

    張珏拉開他的抽屜，將資料全部拿到桌面上，瞥了他一眼。

    “怎麼着，不服啊，不服你來打我啊，我站着不動，讓你先打五分鐘行不？”

    安傑洛不敢說話。

    張珏冷笑一聲。

    “安傑洛，我曾經聽別人說過一句話，覺得非常有道理——我讀書，是爲了和別人講道理，我健身，是爲了讓別人聽我講道理。我知道你現在很憋屈，你覺得我是靠武力才讓你屈服，但是怎麼說呢，這都是你自找的，曾經我以爲你是個聰明人，卻沒想到一樣是個傻逼，除了揍你一頓，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你能理解？”

    “……”

    揍別人一頓，說別人是傻逼，還要別人理解，這人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安傑洛胸口劇烈地起伏，如果不是打不過張珏，他一定要和他來一場決鬥！

    無論是耍嘴皮子還是訴諸武力，安傑洛都不是張珏的對手，除了無能狂怒，他做不了任何事。

    但他能做到現在這個位置，靠的也不全都是父親的關係，接受他現在不是張珏對手這個事實之後，便只能忍耐。

    張珏見他不敢還嘴，哼了一聲，專心看那些資料。

    安傑洛對他隱瞞的資料並不多，但幾乎都是關鍵的部分。

    比如有關那個人形項目的交互記錄和採訪錄像。

    張珏看了一會兒，眉頭便皺了起來。

    “你這裏怎麼也全都是副本，原件去哪了？”

    安傑洛此時正坐在沙發上，沒好氣地說道：“原件已經被檔案部封存，這些副本都是從原件上直接掃描下來的，你看這些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張珏呵了一聲。“安傑洛先生，你不得不承認，人和人的差距是很大滴，有些你們看不到的東西，我能看得到。”

    ……

    在張珏的強烈要求下，安傑洛命人將那些已經塵封的檔案和視頻原件重新調了出來。

    他將所有東西交到張珏手上：“張顧問，我希望你不要說大話。”

    而張珏只回給他了兩個字：“呵呵。”

    張珏打開那些真正的檔案原件，將它們放在手中逐一翻看，沒翻幾頁便露出了笑容，果然讓他發現了問題。

    他的身體躺在巨大的辦公椅裏，將雙腿搭在辦公桌上，對沙發上的安傑洛勾了勾手指：“安傑洛先生，你來看看。”

    他動作都十分無禮，安傑洛剛想拒絕，就聽他又說道：“你們的人就是這麼辦事的嗎，我隔壁家奶奶的孫子剛上小學，都比你們認真。”

    張珏雖然態度依然十分惡劣，但神情不似作假。

    安傑洛眉頭深深皺起，走到張珏旁邊，看着那些他早已可以背下來的資料。

    “怎麼了，有問題嗎？”

    “還有問題嗎？我告訴你，有大問題！”

    張珏左手拿着一份資料原件，右手拿着它的復印件：“你沒看到這兩份東西都不一樣嗎？話說你們的掃描機不會壞了吧。”

    張珏說完，安傑洛又仔細將兩份文件看了看：“哪裏不一樣了？”

    ？？？

    張珏擡起頭來，看着安傑洛，如果他是一臺可以顯示文字的屏幕，此時上面一定是四個字：你瞎了嗎？

    張珏一手拿着一份文件：“你看不出區別？”

    安傑洛略顯煩躁：“張顧問，你到底要說什麼，麻煩你別賣關子了！”

    張珏看了看安傑洛，又看了看手裏的文件，似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就像他剛纔說的一樣，對同樣一份文件，他看到的，和他們看到的，不一樣。

    他對某些能力免疫，所以可以看到更多的東西。

    張珏又拿出一盤錄像帶，放到電腦裏打開，終於確認了那個人的能力。

    同時他也明白了爲什麼站點裏和營地裏都會有這樣那樣詭異的事件發生。

    就以之前的一份採訪記錄爲例，他和安傑洛看到的東西，大相徑庭。

    Motiey博士：你叫什麼名字？

    tem-001（虛假的記錄）：我不記得了，喬？約翰？隨便你叫我什麼都行。

    tem-001（真正的記錄）：我叫Joe，Joe！知道了嗎？！記得了嗎？！

    Motiey博士：好吧，約翰，你還記得你的生日嗎？

    tem-001（虛假的記錄）：我想應該3月5號。

    tem-001（真正的記錄）：我不會告訴你的，反正你也記不住！

    Motiey博士：哪一年呢？我是指，你的年齡多大的了？

    tem-001（虛假的記錄）：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出生的。

    tem-001（真正的記錄）：你就是一坨大便！你們都是廁所裏的蛆蟲！我不會配合你們，因爲你們根本注意不到我！就算現在我給你一拳，踹你一腳，你也不會知道是我幹的！

    y捂着自己的肚子。

    Motiey博士：不好意思，我的肚子忽然有點痛。

    y 離開房間並在幾分鐘後返回。

    Motiey博士：很抱歉，這太奇怪了，我不常像這樣突然肚子痛。

    tem-001（虛假的記錄）：沒關係，也許是因爲天氣太涼，或者別的什麼原因，或者你最好去看看醫生。

    tem-001（真正的記錄）：是我踹的！怎麼樣，疼吧！我還會這麼做的！既然你們都忽視我，大家都別想好！

    Motiey博士：我會聽從你的建議，朋友，你知道自己爲什麼無法被傷害嗎？

    tem-001（虛假的記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始流淚）：我不想討論這個。

    tem-001（真正的記錄）：我什麼都可以說！什麼都可以做！我敢說我現在去你們家臥室在你的牀上拉屎但你根本不會注意到！見鬼，爲什麼會這樣！我一直住在地獄裏，爲什麼！我現在就可以走出這扇門，拿着守衛的槍自殺，然後，我他媽屁事兒都沒有！你能理解那種感受嗎？你知道待在一個擠滿了人的房間裏卻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我的生活有多痛苦嗎？我想死！求求你，殺了我吧！

    Motiey博士：那好吧，謝謝你今天的合作，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看完這段錄像，張珏知道了那個人的身份。

    編號1504（被忽視的人）。

    1504的能力有點像逆模因，但又不完全一致，因爲除了人類，他的能力甚至可以對電子和自動化設備生效。

    其實1504是個十分悲催的人，因爲他的能力使然，無論他走到哪裏，都會被人忽視。

    無論他做了什麼事情——比如當着別人的面吃他的披薩，向他的咖啡杯裏吐口水，或者脫下褲子跳舞，都沒有人注意他。

    這讓他十分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長期的壓抑生活導致他的心裏出現了一定的扭曲，爲了引起別人的注意，他開始搞一些惡作劇，甚至引發了一系列的安全事故。

    當然，影響最大的這一次，自然是讓site135整個炸掉。

    想來在安傑洛營地裏搞鬼的人也是他。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在安傑洛的牀上拉屎。

    確定了目標，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張珏捏着下巴，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而此時此刻，安傑洛對這件事情卻依然沒有頭緒。

    “一會兒你給我找兩個人來，最好是懂得當地語言和風俗的，我有事交代他們。”張珏說道。

    “你找這樣的人做什麼？”安傑洛皺眉道。

    “你現在沒有提問的資格。”張珏翹着二郎腿，瞥了安傑洛一眼，“要舉報我也好，彈劾我也罷，都是你的自由，前提是你還能回得去，但是在這裏，如果你不想捱揍，我勸你還是聽我的，C國有句古話，叫做好漢不吃眼前虧，你說對不對？”

    張珏“苦口婆心”，安傑洛想了想，不得不承認，確實如此。

    兩個人早就勢不兩立，現在張珏如此強勢，他必須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說到底，他才是整個調查小組的負責人，由他發號施令，名正言順。

    接下來，張珏又佈置了一些後手，但安傑洛全都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第二天，營地裏傳出了一個信息，駐紮在這裏的工作人員要舉行一場化裝舞會，邀請附近的村民參加。

    事情一傳出，那些村民們還沒怎麼樣，營地裏的研究員們首先坐不住了，全都前往安傑洛的辦公室去打探情況。

    要知道，他們是帶着任務來的，現在任務還沒完成，怎麼會搞這樣的活動。

    面對同事們的詢問，安傑洛不耐煩地擺擺手，指向辦公桌裏鳩佔鵲巢的那個人。

    “這件事情我不管，你們找他去。”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張珏笑了起來。

    “是的，你們沒有聽錯，明天我們將在這裏舉行一場盛大的舞會，屆時希望各位都能參加，穿上你們各自最漂亮的禮服，最帥氣的西裝——至於工作，去他媽的！天塌下來有我張大顧問給你們頂着，怕什麼呢？你們要做的就是盡情地嗨皮！”

    張珏的名聲在管理局內部那可是響噹噹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有他做背書，這些壓抑了許久的工作人員們終於可以鬆了口氣。

    雖然不至於完全地狂歡，但精神緊繃了這麼久，放鬆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大家都十分高興，歡呼着離開了。

    等那些工作人員走後，安傑洛看着張珏說道：“張顧問，我必須要警告你，不管你說什麼，現在我們仍是在出勤期間，如果因此耽誤了他們的工作，你就是罪人！”

    “行了，我的安傑洛大人，快收起你那一套吧。”

    聽他老生常談，張珏不屑地擺擺手，“你以爲我真的想看那些女生穿低胸裝的禮服嗎？實話告訴你，我早已經脫離了那樣的低級趣味了，我這麼做還不是爲了幫你把那個人抓住，少得了便宜還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