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理!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我彎道超車最穩字數:2507更新時間:24/06/27 16:20:13
    “他們進了鎮武侯府!”

    “還記得六天前發生在東門的那件事情嗎?”

    “怎麼不記得,有人當街行兇,東門軍爺們騎馬劈砍,腦袋像瓜瓢一樣,嘖嘖,滾滿了街道!”

    “侯門多恩怨,骨肉常自殘!”

    鎮武侯府門前,聚集的人羣越來越多,看着兩個相互攙扶的少年,以及用擔架擡入侯府的婢女,衆人指指點點,聲浪越來越大。

    “離公子、玄信公子,侯爺叫你們去迎客廳!”

    姜離剛剛跨入侯府大門,總管裘天海早已守候多時了。

    “我正要去找父親,請裘總管帶路!”

    姜離點了點頭,面色不變,身旁的姜玄信聽到侯爺二字,原本蒼白的臉色卻又淺了幾分。

    初初的小拳頭也緊緊攥住,手心裏都是汗水,她擔憂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姜離,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侯府所有的奴僕都知道,鎮武侯最不喜歡的就是公子。

    侯爺真能爲公子主持公道嗎?

    三人跟着裘天海一路前行,半刻過後來到一座氣象雄偉的樓宇中。

    大堂深處,坐着一名金絲蟒袍、頭戴紫金冠的中年男子,他頭髮烏黑如墨,大手按在寬椅扶手上,有一種大權在握、掌握無盡力量的感覺。

    威嚴神武、不容違逆。

    彷彿五嶽之山,也要在他面前低頭臣服。

    見到姜離、姜玄信走入,姜時戎狹長的眸子,精芒流轉,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壓迫感立時壓在兩人心頭。

    “姜離,你這個沒有規矩的蠢貨,揣的什麼歹毒心思,爲我鎮武侯府招惹非議!”

    一道陰狠刻薄的尖聲自上首位置傳來,鎮武侯姜時戎身旁,還坐着兩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

    其中一人身着妃紅蹙金海棠花裙、雲鬢高聳、頭戴孔雀雙飛小山釵,柳眉細高,顴骨微微凸起,有一種冷若冰霜的感覺,是侯府大夫人賀樓氏。

    說話的卻是另一位中年婦人。

    她穿着一身玉色縷金繡蘭花紗衫,膚色白皙、面容輪廓柔和,但不知爲何,此時講起話來,卻是一副牙尖嘴利的險惡嘴臉。

    “寧氏,侯爺還沒發話,你眼裏可還有規矩!”賀樓氏眉頭微蹙,冷着聲音。

    “侯爺、姐姐,我只是一時氣急,府裏出了姜離這樣敗壞門風的孽子,真是家門不幸!”

    二夫人寧氏連忙陪笑,一雙鳳眼卻狠狠瞪着大廳中央的兩名少年,十分怨毒。

    “拜見父親!”

    姜離和姜玄曜上前一步,同時行禮。

    初初沒有進來,她身份低微,只能在門外候着。

    “姜離,這是你寫的詩!”

    姜時戎面無表情的打量着兩個兒子,他眸光深沉如海,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屈指一彈,一頁紙張輕飄飄的飛來,落在姜離身前的地毯上。

    “是我寫的詩!”姜離頷首。

    “混賬,沿街散播這種搬弄是非的詩文,你想做什麼?對我不允你參拜文廟心懷不滿?想要在聖上和百姓面前,毀我清譽名聲?”

    姜時戎的語氣平靜,卻很冷。

    “父親,姜離只是實話實說,六日前我與玄信去城外祭拜,卻遭遇匪盜行兇,更有修道者化身邪物怪鴉一路追殺,本以爲進城後便可安寧,卻不曾想侯府內奴才也窮兇極惡,冒充父親名義,對我們圍堵攔截……”

    姜離不卑不亢的述說,但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擡頭看姜時戎一眼。

    “我大周國泰民安,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盛京更是國都,怎會有匪盜橫行行兇!”

    姜時戎眉頭微皺,大廳內的空氣立時冷峻了起來,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緊。

    “就算伱所言屬實,也不過是心生歹意的惡人罷了,去府衙報官,自有官家爲你主持公道,至於惡怒傷主,也不過是你臆想。你信口雌黃,搬弄是非輿論,將污水潑到自家兄弟身上,到底有何居心?”姜時戎質問。

    “我有人證,是我搬弄是非誣陷自家兄弟,還是兄長心懷歹念、趕盡殺絕,父親一查便知!”

    姜離恭聲道:“那日追殺我的侯府奴才都帶到了侯府,隨行的馬車上也有一名受人僱傭的匪盜!”

    “夠了!”

    姜時戎大手拍在大椅扶手,發出沉悶聲響,他冷聲斥道:“左不過是些微末瑣事,值得什麼大費周章,無論結果如何,都顯得我鎮武侯府失了規矩、壞了門風。

    “既然你二人性命無憂,便各自退下吧!姜離,我念你初犯,這一次權且記下,如果再犯,定不饒恕,至於你在盛京城內掀起的輿論風波,我自會派人平息!”

    “父親!”

    姜離遭父親驅逐,不爲所動,他緩緩擡頭,看向面前這位威嚴神武又極其陌生的大周重臣,拱手道:“您是理學大家,當知格物致知,無論求學還是斷案,都要面對真相,追尋道理規律,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豈能一概而過。”

    “格物致知!”

    姜時戎眸光微動,一抹異光頃刻流轉。

    他是當世理學大家,主張存天理滅人欲、三綱五常、理一分殊,只覺得姜離這句“格物致知”言簡意賅、直至本質,蘊含了很多值得思考的道理,讓他大爲觸動。

    “父親,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

    姜離忽然邁步,向着上首安坐的姜時戎闊步走去,大聲道:“所謂君子,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慾自累,生於天地間,當光明磊落、道理通達、問心無愧,父親爲當世大家,理學君子,當明斷是非,主持公道。

    “若證明是姜離污衊兄長,要打要殺,姜離絕不二話,但府內真有人不顧兄弟親情,相信父親也絕不會因私偏袒!”

    姜離言之鑿鑿、理直氣壯,雖然渺小,卻有一種氣勢在他身上升起。

    “小畜生,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挾道理逼迫自己的父親!”二夫人寧氏嗖的站起,劈頭蓋臉的怒斥姜離。

    姜時戎是當時理學大家,泰斗般的人物,文心堅固、不容動搖。

    姜離有理有據,一番言辭全合理學道義,姜時戎若要保文心不滅不衰,只能應下。

    寧氏又怎能看着真相被徹底披露!

    “二夫人此話何意?”姜離嘴角含笑:“你難道覺得父親只是沽名釣譽、口是心非之輩,並非真正秉持道理之心?”

    “小畜生,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牙尖嘴利,休要血口噴人!”

    寧氏臉色驟變,望向姜時戎,發現侯爺的臉色此時也陰冷了下來。

    寧氏心中焦急,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開口說話了。

    “姜離,你的書倒也不是白讀!”

    姜時戎重新打量面前的庶子,他身軀微微挺直前傾,眸中刀槍殺伐之陣流轉,卻最終歸於平息。

    “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姜時戎忽然一笑:“不過,匪盜、奴僕之類,言語證詞豈有可信之處?帶到堂中讓我審問,也失了我的身份,你若能提供其他證據,我便信你一次!”

    “父親,玄信可以作證!”姜離道。

    “哦?”

    姜時戎一怔,目光看向姜玄信,語氣凝重:“玄信,姜離之言可是真的?”

    “父親……”

    姜玄信感受到鎮武侯的目光,根植於內心十幾年的恐懼和敬畏忽的一下衝上心頭,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