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打工人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小貞德字數:4348更新時間:24/06/27 16:19:22
    於是,黃文生也只能默默忍了下來,但忍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少了一大筆貨款,黃文生的資金鏈自然是出現了斷裂,如此一來他連給工人的工資也支付不起了。

    原本三十多個工人,現在只剩下這幾個人在幹活。

    而這幾人也是天天盯着他,只要一見他有錢,立刻前去索要。

    同時,爲他提供麻線和麻絲的人,也天天找他要錢,同時還經常勸他投了吳祥。

    雖說並無證據,但黃文生卻知道,肯定是吳祥從中搞鬼,他想要把自己徹底擠垮。

    想當年,黃家布鋪在魏縣呼風喚雨的時候,吳家才剛剛起步,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到了黃文生這代,吳家已然徹底崛起,而黃家在吳家的威壓下,也只能苟延殘喘,若非憑藉着先輩們積攢下來的一些底蘊,黃家早就如同其他織布坊一樣,清盤倒竈了。

    若是平時,吳祥也懶得理會黃文生,甚至平日裏還會串門來嘲諷上幾句,找點樂子玩玩。

    而劉凌的突然出現,則讓吳祥有了些許危機感。

    距離土匪出手還有段時日,無論如何,在這段時間內他都要穩住局勢,絕不能再讓劉凌搗亂了。

    所以,他便想着徹底將黃文生等一些織布坊兼併,然後再聚集起所有的力量來壓制劉凌。

    其他的織布坊,在他的淫威之下,都已經低頭,唯有黃文生還在這裏硬撐着。

    可此時的黃文生也有些撐不住了,兩個中年婦女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他想要讓對方閉嘴,但自己畢竟欠着人家的錢,底氣實在不足,於是也只能憋着一肚子氣不說話。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確是陡然響起。

    “不就是幾百文錢嘛,我給就是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了過來。

    只見,一個身穿長衫的青年,從懷中掏出了數串銅錢,走了過來。

    這些銅錢全都是數過的,一串一百枚。

    將銅錢放到桌上,劉凌又道:“黃掌櫃的,有了錢還不給人結算!”

    還不等黃文生說話,那兩個婦人便伸手要拿,同時原本在紡紗織布的幾個工人,也忙過來爭搶。

    然而,此時的黃文生卻保持着極度的冷靜,他一拍桌子大聲道:“慢着!”

    終究是當了幾十年掌櫃的,黃文生這點威嚴還是有的,他一聲大喝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隨後,他看向劉凌道:“劉掌櫃的,我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麼債務往來吧,這錢……是何意?”

    劉凌從他這買了布匹之後,很久便沒了動靜,於是,黃文生自然會託人打聽他的來路。

    當知道劉凌只是劉家村的一個農戶,並且在買了自己的布匹之後,也弄了一個織布坊,還如火如荼的幹了起來。

    黃文生頓時感覺自己像是被耍了一般。

    而現在在這危急時刻,劉凌又突然出現想要幫自己解決眼前的危機,其目的實在是難以捉摸。

    黃文生活了這麼多年,什麼陰謀詭計沒見過?他知道越是在危機時刻向你伸出援手的人,就越有可能是真的想要至你於死地的人。

    而這些經驗,都是他用血的代價換來的。

    另一邊,劉凌面對黃文生的質問,卻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我來是給黃掌櫃的下訂單的!”

    “這是定金!”

    “什麼訂單?”黃文生又問,他知道劉凌和田德祿似乎關係不一般,若是他也和吳祥抱着同樣的目的,先是下一批訂單,然後早找茬挑毛病。

    然後再向自己索要賠款,最後再強取豪奪,將自己的織布坊搶了去,那他可沒地方哭去。

    對吳祥,他若是肯低頭當個狗腿子,今後還能混碗飯吃,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卻捉摸不透。

    若是貿然拿了他的錢,怕是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看着一臉戒備的黃文生,劉凌也懶得再打彎彎繞了,他又從懷中掏出了幾一小塊碎銀子,直接遞給了那些工人以及兩個婦人道:“黃掌櫃欠你們的錢,我替他還了,拿了錢趕緊走!”

    看到銀子,這幾個人喜形於色,趕忙將銀子分搶一通,然後立刻走人。

    看到這一幕,黃文生的戒備稍稍有些放鬆。

    他沉聲道:“劉掌櫃的織布坊,如今已經開起來了,我聽說,整個劉家村的人,都在爲你紡紗織布,你現在每天都能織出來七八匹布。”

    “如今,你還要來我這定做布匹嗎?”

    眼見黃文生還在爲之前的事情介懷,劉凌展顏一笑說道:“我並非來定布的,而是來定人的!”

    “定人?”黃文生眉頭一挑,然後看了看自己道:“難不成是來下聘禮的?”

    “劉掌櫃的有了四個嬌妻還不滿足,想要再娶一個?嘿嘿,只可惜我黃文生只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嫁給你!”

    若是在現代劉凌聽到這話,十有八九會回懟上一句,男的也行啊,老子不嫌。

    但在古代還是算了吧,若是真說出來,怕是沒人會當這是開玩笑,而是會認爲劉凌又斷袖之癖。

    隨便從旁邊的織機邊上扯了個凳子坐下,劉凌翹起了二郎腿說道:“黃掌櫃的,我和你說實話吧,當初我藉着採買的名號,來你這織布坊看,確實是來偷師的。”

    “不過,在這裏我先給你賠個不是,不過你也別沒完沒了,我來你這也就看了幾眼,既沒挖你的工人,也沒劫你的客商,剛纔幫你結算欠款,就當是給你賠禮道歉了!”

    此話一出,黃文生頓時低下了腦袋看向別處。

    他心中有火,再加上之前劉凌戲耍他的事情,所以話語中總是夾槍帶棒。

    而現在劉凌把話說開了,他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

    於是直接切入正題道:“那你今日來又是爲了幹什麼?”

    “我不是說了嘛,定人!”劉凌微微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黃文生。

    看到這目光,黃文生心中的火氣又升騰了起來,他的語氣也不由得再次變寒。

    “怎麼,你也看上了我這個人,打算請我去當掌櫃的!”

    “正是!”劉凌輕輕點了點頭!

    黃文生見狀氣的腦袋來回晃動,憋了半晌,他才咬着牙說道:“我黃家布鋪最近雖然過的艱難,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還未等黃文生說完,劉凌便搶先道:“莫欺少年窮!不過黃掌櫃的,如今你已經年逾五旬,可不是少年了。”

    “你……”黃文生被劉凌嗆的說不出話來。

    掌握了談話的主動權之後,劉凌又說道:“好了黃掌櫃的,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你也不要帶着火氣和敵意了,我今天說是來請你去當掌櫃的,其實也是來和你談合作的。”

    “相信我,這合作對你我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黃文生雖然依舊警覺,但同時,劉凌的話也讓他清醒了過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假,但黃文生如今的年級,怕是沒有三十年了,甚至十年都不一定有。

    而按着現在的局勢而言,劉凌和吳祥已經成了死磕之勢,而在雙方死磕之前,最先死的,卻必定是自己。

    所以,從絕對理性的方面來看,他必須找一方投靠來度過這一關,不然必死無疑。

    於是,他揉了揉腦袋,強迫自己從之前的憤怒之中冷醒下來。

    “好你說說究竟是怎麼個合作法吧!”

    劉凌從桌子上,拿起了十枚銅錢,說道:“兩種方法。”

    “第一種,我幫你開一個布鋪,並讓你作爲我雲錦牌布匹的魏縣總代理。”

    “然後再給你供貨,而你則只能售賣我所產的布匹,並且,每年都要有一定的銷售額任務。”

    “完成任務,我可以從供貨價原有的基礎上給你讓出一部分利潤。”

    “而如果無法完成任務,我將取消你的總代理資格,交給其他人進行售賣,同時,你還要雙倍賠付我幫你開布鋪的前期投資。”

    聽完第一個提議,黃文生立刻抓住了所有的信息點。

    那便是劉凌負責前期投資和供貨,他負責銷售,若是能夠完成他所謂的任務,那他還會給予自己一部分獎勵。

    但若是完不成,那他不僅要丟掉飯碗,而且還要賠償之前投資的雙倍資金。

    這就類似與後世的對賭協議,若是贏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輸了,被投資方賠的褲衩子都不剩,而投資方卻仍然能夠在法理上獲得大股資金。

    無論如何,投資方都不會吃虧。

    當然,這也只是紙面上的,若是被投資方捲款跑路,那投資方直接就是血本無歸。

    所以,正常簽訂對賭協議,往往要質押一定的資產,來確保風險。

    上一世,劉凌作爲投資方不知簽訂了多少這樣的合同,對此自然是駕輕就熟。

    黃文生思索片刻之後,沉聲道:“那你所謂的銷售任務是多少?”

    “第一個月,一千兩白銀!只要第一個月完成任務,那咱們便簽訂以年爲單位的條約。”

    “具體簽訂的數額,一個月之後按銷量來進行計算,到時候你若是不同意,我會讓你和平退出,即拿着你現有的利潤退出布鋪的運營,重新交給我。”

    布匹是人的必需品,並且也是消耗品。

    之前吳家售賣的布匹質量太差,穿一個季度便要更換。

    吳家在成本低廉的情況下,也獲得了極大的銷售流水,從而賺的盆滿鉢滿。

    但百姓們卻早已對他們有了怨言。

    劉凌相信,自己的布一上市,絕對能搶佔一大部分市場。

    但與此同時,目前魏縣的人口,也不過十萬人,按着一匹布能做五六件衣服來算的話。

    就算十萬人同時都購買劉凌的新布,其總量也不過兩萬匹。

    零售布匹的價格,大概在三百五十文左右,折算成銀兩也就是七千兩左右。

    這些人並不可能在一個月內全都來劉凌這買衣服,同時也要考慮一些連麻布都穿不起的窮苦之人,以及一些自己織布做衣服的人。

    所以,劉凌制定的一個月一千兩的計劃,是他經過深思熟慮的,既不高也不低。

    黃文生幹了這麼多年的布匹行業,自然也知道劉凌這一千兩的數字,是相當中肯。

    但對於之後劉凌所言,他卻有些不放心。

    “劉掌櫃的,一個月一千兩的銷售額我敢保證,但是之後的合同,你也要給個章程出來。”

    “別我辛辛苦苦打下江山來,最後,又讓你摘了桃子。”

    這麼多年在商場上的摸爬滾打,讓黃文生被坑怕了,在他看來,所有的話,都說清楚才比較好,尤其是在和強者合作的時候。

    劉凌也看出了他的顧慮,思索片刻後,他說道:“我給你制定的年銷售額,不會超過一年一萬五千兩!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正常來說,一般人一年都要買上三四件衣服。

    一萬五千兩的銷售額也算是比較中肯的了,只要好好經營,薄利多銷,完成任務,並不難。

    但猶豫良久之後,黃文生還是沒有直接答應,而是說道:“那第二種合作方式呢?”

    劉凌會心一笑道:“這個就簡單了,我開個鋪子,你當掌櫃的,我給你一成的份子,以及每個月二兩的工錢,其他的你一概不用管!”

    和上面那個相比,這個就簡單多了,說白了就是讓黃文生給劉凌打工,不過除了基本工資,他還會支付一成的份子,這樣一來,黃文生也算是佔了一部分股份。

    算是個小東家,不管是地位還是話語權,都遠比一般掌櫃的要強的多。

    說實話,劉凌更希望他選擇第一種合作方式,這樣他的利潤雖然會被壓縮一部分,但卻能省去很多事情,而黃文生也會極力幹活。

    至於第二種,雖然短時間內或許掙得更多,但要麻煩一些,很多事情,他都要兼顧的到,現在他就已經很忙了,若是今後他的商業版圖徹底展開,那他將會變得更忙。

    到時候,哪裏有那麼多時間一一兼顧?

    當劉凌說完他的第二種合作方式之後,卻見黃文生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顯然他更傾向於後一種合作方式。

    雖然吳祥也想請他去當大掌櫃的,但這條老狗卻絕對不可能給自己一成份子。

    並且,以吳祥的性情,自己過去了,也只能去給他當狗,才能混碗飯吃。

    除此之外,黃文生本人還對吳祥有着極深的怨念,當年他們黃家布鋪倒竈便是被吳祥擠兌的。

    如今讓自己去給他打工,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