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得理不饒人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小貞德字數:4242更新時間:24/06/27 16:19:22
    “私事?本官和你有什麼私事可談的?”田德祿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反問道。

    劉凌微微一笑,說道:“昨日我隨佳寧拜訪了徐叔父,他曾讓我將這東西贈與田大人。”

    “還請田大人收下!”

    說着,劉凌端着一個木盒走向田德祿。

    後者目光一飄,一旁的師爺便要上前將木盒接過來。

    然而,劉凌卻說道:“我徐叔父說過,這東西只能讓我親自送給田大人!”

    師爺的手僵在原地,他看向田德祿,後者則在沉吟。

    徐叔父?我認識的姓徐的人中似乎沒有人和劉家村有所交集啊!

    突然,田德祿想到了剛纔劉凌的話,他是隨錢佳寧一同去拜訪的哪位徐叔父。

    而錢佳寧是隨同父親錢庭一同別貶謫到這裏來的,他在本地並無親屬。

    若是如此算來,這位徐叔父便有可能是來到魏縣採買貢品的徐正林!

    錢庭曾是兵部左侍郎,而徐正林是戶部郎中,二人認識再正常不過了。

    想到這,田德祿背後直冒冷汗。

    果然,從京城裏出來的,隨便抓個人背後就有一大張關系網,更何況錢庭還是狀元出身。

    “咳咳!徐叔父?哪位徐叔父啊?”

    劉凌微微一笑,然後道:“田大人看看東西便知道了!”

    田德祿聞言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說道:“如此便呈上來看看吧!”

    劉凌將木盒放到了田德祿面前,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田大人,裏面還有我的一些心意,請您一併收下。”

    田德祿聞言一怔,隨後他便打開了木盒。

    只見裏面靜靜的躺着一個精美的小銅鏡,以及一把小的玉柄拂塵。

    在銅鏡和拂塵下方,還有兩張一百兩的銀票疊在木盒之中。

    看到這兩樣東西,田德祿愣住了。

    就禮品的價格而言,不管是小銅鏡還是那玉柄拂塵都算不上珍貴,撐死也不過一百兩銀子。

    而且,自己既不是女子,又不是道士,送自己鏡子和拂塵做什麼?

    至於那兩張銀票,田德祿估計應該是劉凌自己的心意了。

    這是什麼意思?向自己行賄?不對啊,你有這錢直接還給吳老狗不得了嘛,幹嘛要來考驗我這個老幹部?

    然而很快,田德祿便意識到不對勁。

    在官場混跡多年的他,自然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擺在明面上說,所以便衍生出了很多的暗語。

    比如若是和人交談的時候,主人端起茶杯,客人就應該明白,主人是不想再談了。

    若是識趣,便會主動告辭。

    此所謂端茶送客。

    若是主人有事情要外出,又不好意思送客,便會向下人詢問時辰。

    一般來說,客人也會識趣的告辭。

    而這鏡子和拂塵在田德祿看來,自然也是某種官場上的暗語,而且這暗語應該極爲高明,弄不好是京城之中獨有的暗語。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似是將這暗語給破解了。

    鏡子的作用是用來照的,而拂塵則是用來拂去塵土的。

    二者合起來的意思,便是照拂,而送禮之人又是錢佳寧的丈夫,再加上之前對錢庭和徐正林關係的推測。

    其中意思昭然若揭。

    眼見田德祿在經過一番沉思之後眼前一亮,一旁的劉凌也長出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的暗語,他是看明白了。

    然而很快,田德祿的臉上,便又浮現出了一抹溫怒。

    只見他一拍驚堂木“啪”的一聲,衙門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一個哆嗦。

    劉凌見狀更是心中一沉,他暗道:“靠!什麼情況?難道這傢伙會錯了意?不對啊,我還給他放了二百兩銀票呢,就算不明白照拂的意思,他也應該明白銀子的意思啊!”

    “還是說,這老小子轉了性,打算做個清官?”

    還不等劉凌想出個一二三來,便見田德祿將那木盒蓋上,然後厲聲呵斥道:“什麼徐叔父,本官不認識,本官只認國法!”

    “來人啊,將這東西,交還給他!”

    此話一出,一旁的師爺立刻將木盒又交還到了劉凌手中。

    剛開始劉凌送上木盒的時候,吳祥還有些慌亂,因爲昨日他已經知道了錢佳寧和徐正林有舊,若是二人昨日連夜找了徐正林,那今日之事便有些麻煩了。

    因爲,畢竟徐正林是個京官,田德祿不可能爲了自己去得罪對方。

    然而,當看到田德祿沉思之後,勃然大怒,還將那木盒還給劉凌的時候,他的心裏瞬間樂開了花。

    隨後,他又滿臉嘲弄的看向劉凌,冷聲說道:“哼,感情是嚇唬我,今日我若不廢了你,我跟你姓!”

    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劉凌有些發懵,他抱着那木盒呆在了原地,此時他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雖說他如今已經有了還給吳祥的銀子,但對方很明顯要的不是那四十六兩銀子,而是錢佳寧本人。

    若是眼前這個知縣和他沆瀣一氣,就算是自己還了銀子,他也有一百種辦法致自己於死地。

    一旁的吳招娣見狀也緊張了起來,她盯着大堂內的二人,滿臉擔憂之色。

    而錢佳寧則還算淡定,在來公堂之前,她便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只是,將劉凌牽扯進來卻非他所願,經過這一日相處,錢佳寧也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她一直看不起的傢伙,是個不錯的男子。

    於是,她向劉凌投向了滿是歉疚的眼神之後,便上前一步打算將所有的事情,歸攬到自己身上。

    畢竟,今日之事完全是因她而起,而吳祥的目標也只是她一人。

    只要她站出來求對方放過劉凌,應該能夠了結此事。

    而門外圍觀的那些百姓們,也在指指點點。

    “嘿!怎麼回事?今天縣太爺轉性了?送上門的東西又給退了回來?”

    “開什麼玩笑,狗都改不了吃屎,官員還能改得了貪污?準是那小子送上去的禮品太輕,知縣老爺看不上!”

    “定是如此,看着小子的穿着就不像是有錢人,和吳員外相比,差遠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也不避諱,聽上去甚至沒有太多的違和感,顯然經過田德祿這麼多年的努力,在魏縣辦事需要行賄的潛規則,已經基本上變成明規則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爲眼前這個少年書生要被田德祿打的屁股開花,他的漂亮老婆,也要被吳老狗搶走當小妾的時候。

    田德祿確是不急不緩的說道:“吳祥,你說劉錢氏欠你四十六兩的銀子,可有什麼證據?”

    “啊?”吳祥吃了一驚,他原以爲田德祿將東西還給劉凌之後,便會扔籤子打他屁股。

    可對方不僅沒打,反而是問自己要證據,雖然他身上帶着錢佳寧給他寫的借據,但田德祿態度的轉變,卻讓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呃!有借據在此!”

    雖說意識到不對勁,但吳祥也別無他法,只得將借據呈到了田德祿的面前。

    後者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對各種挖坑下套的忽悠手段早已爛熟於心,和他相比,吳祥也只能算是一個晚輩。

    田德祿打眼一看便看出了這借據的問題。

    他用手擦了擦上面的字跡,剛纔吳祥所添的那幾筆字頓時變花了!

    看到這,田德祿歪嘴一笑說道:“吳祥,我問你,這借據是何時所寫啊!”

    “呃!這……”吳祥張口結舌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劉凌和錢佳寧卻是從田德祿的口風之中,嗅出了些許不同,二人對視一眼,隨後錢佳寧上前一步說道:“是四個月之前所寫!”

    田德祿眉頭一皺,隨即搖頭道:“四個月之前?不對吧!這墨跡還未乾透,很明顯這借據是剛寫的!”

    “我說吳祥,你不會是把借據拿錯了吧!”

    “呃!這……”吳祥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劉凌則暗自發笑,同時他也放鬆了下來。

    看來,這鏡子和拂塵是將這田德祿給糊弄住了。

    想到這,劉凌立刻打蛇隨棍上。

    “知縣大人明鑑,我夫人確實在四個月前借了吳祥四十六兩銀子,但是在昨日他來的時候,我便已經將錢給還上了!”

    “之後他藉口忘了帶借據,便沒有將那借據銷燬,想不到今日,他竟又藉此生事,想要再向我討要這四十六兩銀子,着實是可惡,還請只想打人爲我夫妻二人,主持公道!”

    此話一出,吳祥差點被噎死,他指着劉凌厲聲說道:“姓劉的,你何時還我錢了?”

    因爲憤怒,此時吳祥的臉已經有些扭曲了。

    一旁,一直跟在他旁邊的,那個尖嘴猴腮的狗腿子,也上前說道:“知縣大老爺,昨夜我等一直跟在老爺身邊,那劉凌根本沒有還給我們老爺銀子。”

    “這一點,我可以作證!”

    狗腿子話音剛落,田德祿便是一聲大喝!

    “奴才,見了本官不跪不說,還敢胡亂發言,擾亂公堂,來人啊!先給我打三十大板再說!”

    說罷,田德祿利落的將一個籤子扔到了地上,一旁的衙役們見狀當即上前將那狗腿子按在了地上。

    後者這時也被嚇傻了,他沒想到,一直和吳祥關係不錯的田德祿竟會對自己動手。

    等身子被衙役們壓到身下,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求饒。

    “知縣老爺我錯了,知縣老爺饒命啊!”

    啪啪啪!

    碗口粗細的大棍子以每秒N米的加速度,落在了那狗腿子的屁股上,整個公堂內,頓時響起了殺豬般的慘叫聲。

    幾棍子下去,那狗腿子的屁股,便是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無比的悽慘。

    聽着狗腿子的慘叫聲,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屁股,吳祥的腿都在顫抖。

    他知道,田德祿是在敲打自己了,若非這狗腿子跳出來,那今日被按在這裏打屁股的,就極有可能是自己了。

    很快,三十棍子打完,那狗腿子已然暈了過去,衙役們見狀一盆冷水潑上去,狗腿子頓時清醒了過來。

    “知縣老爺饒命,知縣老爺饒命!”

    看着連連求饒的狗腿子,田德祿的臉猶如黑麪閻王一般。

    “小子現在你還能作證嗎?”

    天下間所有的狗腿子都是欺軟怕硬的牆頭草,再加上挨了三十棍子,那狗腿子也是徹底判明了形勢,他連連搖頭,根本不敢再說話。

    另一邊,吳祥也明白過來,劉凌剛纔送的禮物定是有用的,如今的田德祿已經站到了他這邊。

    就算自己真的有借據也是無用,甚至,他想要再將那四十六兩銀子拿回來也是不可能的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吳祥直接拱手說道:“知縣大人,我想可能是我記錯了,昨夜劉凌可能真的將那四十六兩銀子還給我了!”

    “可能?”田德祿眉頭一挑。

    吳祥怔了一下,然後篤定的說道:“不是可能,是確實已經還了!”

    “那這借據?”田德祿晃了晃手中的借據又問道。

    吳祥看了看錢佳寧,又看了看劉凌,最終也只能不忿的撇過頭去說道:“既然錢已經還了,那借據自然是沒用了!”

    “劉賢侄,借據你便拿着吧,今後我們算是兩清了!”

    然而,劉凌確並不想就此放過他,今日若是不將他打痛些,過不了多久,他便又會來找麻煩。

    於是,劉凌面容冷峻道:“誰是你賢侄?少和我攀關係!”

    “我昨夜明明已經將錢償還給你了,可你今日卻仍要滋事,浪費我的時間不說,還打擾了知縣大人處理公務。”

    “難道,你就想如此了事?”

    曾幾何時,吳祥也經常得理不饒人的在公堂上欺辱他人,逼得對方家破人亡。

    如今風水輪流轉,明明是債主的他,因爲形勢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債務,可對方卻仍不肯罷休。

    當這種屈辱落到自己的身上,吳祥卻並沒有反思自己曾經的過錯,有的卻只是對劉凌的怨恨以及憤怒。

    他瞪圓了雙眼,吳家家主的氣勢瞬間顯露出來:“那你還想如何?”

    面對吳祥那逼人的氣勢,錢佳寧心中已經有些發虛了,就連隱在人羣之中的吳招娣也隱約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