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六曹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青葉7字數:3330更新時間:24/06/27 16:18:35
這是李治第一次接觸閻立德、閻立本兩兄弟。
甚至第一時間他都沒有搞清楚兩人誰是兄長誰是弟弟。
閻立德年長閻立本五歲,但在李治眼中,其實兩人的長相年齡差不多。
就連那一身的儒雅氣質也都是嚴絲合縫的相像。
剛剛與二人說話時,李治腦海裏就在想,以二人那溫潤儒雅的氣質,哪怕是配上一副金絲眼鏡,恐怕在這個時代都不顯得突兀。
很注重自己的儀表儀容,可能也是這個時期藝術家的風範,但也可能是人家自小的家庭教養。
總之,在李治如今所接觸不多的官員中,閻立德、閻立本是最能給他留下好感印象的官員。
最起碼比孔穎達、顏師古等好爲人師,喜歡板着臉裝象的強上很多。
書房門再次被推開時,王相和帶着一個約莫二十七八?也可能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李清跟李明達瞬間被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往李治懷裏靠了靠,一雙眼睛卻是滴溜溜的偷偷望着。
神情之間顯得有些害怕,但又好奇想看清楚來人的臉頰。
從左耳處一直到嘴角下巴處,有一道很長且凸起的疤痕,看起來很是嚇人。
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去聯想,到底是被什麼所傷,當時是不是會以爲整個下巴都被人砍掉了呢?
“臣陳不勝見過晉王。”
嗓音沙啞卻透着一股遮掩不住的狠勁,雖然已經讓自己儘可能表現的謙卑,但身上那股子可能是來自沙場上的殺伐之勢,還是很濃厚。
“陳不同跟你是什麼關係?”
李治覺得自己的語氣好像有些發抖,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被李清劃拉到桌邊的硯臺,以此來鎮定自己的心緒。
像是感受到了李治跟李明達、李清三人的緊張。
王相和不動聲色的向一側邁出兩步,隱隱卡在了李治與陳不勝的中間。
“是臣的兄長。”
陳不勝恭敬說道,耳邊到下巴的疤痕,在他說話時,就像是臉上有只蜈蚣在遊走般。
“你從過軍?”
李治隨着王相和挪了挪位置後,剛剛那股直面殺伐之勢的壓力,如今就要小了很多。
聽到李治如此問,陳不勝再次緩緩擡起頭,一雙鷹眼儘可能放低了姿態,但依舊是遮擋不住其中的狠戾之氣。
“臣六年前曾隨大同道行軍副總管張寶相活捉阿史那咄苾,也是在那一戰臣的臉頰受了傷。後來因軍功被調至醴泉縣任縣尉,如今掌兵法士三曹。”
李治瞭然的點着頭,阿史那咄苾就是被活捉的頡利可汗。
老李也曾跟他吹噓過,說他自己當年領着身邊的十來個人,就跑到渭水旁問罪阿史那咄苾。
最後阿史那咄苾懾於他睥睨天下的威武霸氣,就主動退兵稱臣了。
李治記得很清楚,他當時就跟李清蹲在立政殿書房的書桌旁邊玩耍,對着暴君老李問道:“那你幹嘛還要跟人家簽訂便橋之盟?不是緩兵之計?我還聽人家說,您剛到渭水旁不久後,大軍就馬上跟過來了。”
暴君老李就冷着臉跟他說了一個字:“滾。”
再往後就再也沒有在他面前說起過這件事情了。
“馬通是另外一位縣尉,今日可曾來驛館?”李治繼續問道。
“來了,就在外面跟常縣令一同候着。”陳不勝回道。
書房陷入短暫的沉默中,而後李治忽然從陳不勝臉上看見,這傢伙好像提到馬通後,立刻變的緊張起來了。
“算了,我沒見他的意思。”李治試探道。
果不其然,陳不勝雖然看起來還是如同一頭餓狼,但明顯不像剛剛問起馬通時,那般隱約散發出警惕性了。
“這馬通跟馬河又是什麼關係呢?”
李治問完後,此時的李明達跟李清顯然不想在書房待了,偷偷拉着他的衣袖。
隨即李治示意王相和先帶兩個小家夥去找姜楠。
王相和猶豫着看了一眼陳不勝,李治則是搖頭示意無事兒後,王相和這才帶着李明達跟李清離開了書房。
“馬通與馬河是兩兄弟,都是……。”
陳不勝在斟酌權衡,這話說出去後對自己的利弊關係。
書房再次陷入短暫的沉寂中,不過這個時候,卻是只剩下了李治跟陳不勝兩人。
“聽說你跟常縣令不和?”李治直接了當道。
陳不勝擡頭看向李治,鷹一般不帶感情色彩的眼睛,此時卻是帶着一絲猶豫與斟酌。
長安、萬年兩縣各設六縣尉,各掌一曹事。
像醴泉等長安周縣,則是設縣尉兩人,共掌六曹。
而這六曹也就如同簡約版的朝廷六部,各司其職。
數月前陳不勝還是掌兵、法、功三曹,馬通掌倉、戶、士三曹,兩人也算是各司其職、相安無事。
但就在昭陵修建前的半個月,功曹卻被馬通所掌,而把士曹分給了他。
最初陳不勝還不以爲然,但當昭陵開始修建後,他才發覺,原來馬通跟常和是早有預謀。
這個掌土木、建築的功曹,接下來必然是油水極大的衙門。
但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被人從自己手裏搶了過去。
可想而知陳不勝這樣出自沙場的人,心裏頭得有多憋屈。
更何況,馬通、馬河兩兄弟,都是常和的小舅子。
陳不勝這心裏,就更加憋屈了!
李治瞭然的點着頭,難怪在煙霞鎮,馬河可以隨意開設磚窯。
這不就是後世的二道販子?
拿下指標後什麼也不用幹,轉手一賣錢就進兜了。
兩人說道最後,就在陳不勝轉身離去時,李治開口道:“若是外面那些人問起來,你打算怎麼說?”
“晉王命臣明日起爲您駕車,以及護衛晉王您在醴泉的安全。”陳不勝想了下說道。
“爲什麼會是你呢?”李治拷問道。
陳不勝稍作猶豫,而後道:“臣兄長這幾日都在晉王身邊,因而晉王瞭解臣曾在張總管麾下打過仗,所以才命臣明日起爲他駕車,以護周全。”
“也不算笨啊,怎麼就不知不覺的被人給算計了。”李治最後調侃了一句。
陳不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笑了:“沙場直來直去慣了,沒預料到,而且他們也把殿下昭陵至孝一事兒瞞了臣,臣自然就吃虧了。”
李治親自送陳不勝走出書房,望着那精幹如戰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李明達噠噠的又跑了過來,反倒是另外一個跟屁蟲沒跟着。
“清兒已經睡了。”
李明達搖晃着手裏的書信:“父皇讓我帶給你的,但是見到九哥太高興了,就給忘了。”
姜楠隨即也跟了過來,證實李治接過的信,確實是她們今日帶過來的。
但是見了自己後,就把這事兒拋之九霄雲外了。
信的內容並不多,但也體現了老李對於李治的愛護。
讓閻立德、閻立本來醴泉,是老李希望這兩個人幫着李治一起去做那石灰與水泥。
但李治卻是另有打算,並不計劃讓兩人參與。
五十人的北衙禁衛軍,同樣也是老李差遣過來陪同李治兄妹三人的。
寧從戈,正六品的驍騎尉,如今就在外面。
除了這兩樣之外,其餘老李一句沒提,包括關於李治在醴泉這幾日的種種,老李也是一句沒問。
顯然是很放心的把這一切都交給了李治來獨立處置。
隨着李治收起信,讓姜楠去請驍騎尉寧從戈。
此時中庭院等人,也開始各回各家。
常和、崔英雖然沒有從一臉冷酷的陳不勝嘴裏旁敲側擊出什麼來,但兩人卻是從閻立德、閻立本二人的嘴裏,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驛館門外,看着陳不勝等人相繼離開,最後打算離開的崔英、常和兩人則是上了同一輛馬車。
馬車內,兩人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互望一眼,神情之間都帶着一絲輕鬆得逞的笑意。
“看來坍塌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崔英先是感慨道。
常和隨即長出一口氣:“是啊,原本還以爲晉王此次來醴泉,會有什麼大動作,但不成想,是爲了什麼泥漿?哦,水泥。”
“如此一來,常兄這心可就算是真踏實了吧?”崔英輕鬆笑着說道。
“踏實歸踏實,但崔兄沒聽閻大匠說嗎?元日後昭陵開工,我們的頭頂就又多了一個頂頭上司了。”常和呵呵道。
“賬簿、名冊沒問題吧?”崔英看似無意的問道。
常和低頭把玩着腰間的玉佩:“我這邊沒問題,之前工部就曾呈給陛下過目過的。”
崔英點着頭:“那就好。”
常和思索了下,而後好奇道:“崔兄,你說這……這是閻大匠要查,還是晉王要查?還有撫卹一事兒,閻大匠也是模棱兩可,這其中到底是什麼意思?”
“朝廷總要有個姿態出來。”
崔英慎重道:“昭陵停建了,撫卹必然會跟上。但這些……怕是在陛下那裏也不好交代,所以這賬目自然是要再查上一番的。依我看,應該是晉王要查,非閻大匠……。”
“晉王查?”
常和感到有些可笑,嗤之以鼻道:“崔大人,當着你的面說句不好聽的,您覺得陛下授意晉王來查,能查出什麼來?甚至我都懷疑,晉王如此年紀,看得懂那厚如山的賬簿、名冊嗎?”
“是啊,我也擔心啊。晉王如此年紀,能靜下心來看完一本賬簿嗎?”
崔英嘴上說着擔心,但神情之間卻都是輕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