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連鎖反應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青葉7字數:3588更新時間:24/06/27 16:18:35
醴泉雖是新置,但不過短短數月時間,卻已經是一片繁忙熱鬧的景象。
販夫走卒、車隊商旅、官府遊人可謂是絡繹不絕。
而造成這一切的主因,正是源於九嵕山昭陵的修建。
就像是後世的一個國家重點工程,往往能夠帶動、創造周遭經濟繁榮。
醴泉縣如今也是吃到了這一份昭陵修建的紅利。
上到官府、下到百姓,因爲昭陵的修建,幾乎都得到了額外的實惠跟好處。
從而也使得醴泉縣的手工業等產業變的越發蓬勃。
幾乎每家每戶所做的事情,都與昭陵的修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即便是不起眼的布鞋、粗布短打衣衫,都能與昭陵的修建聯繫到一起。
而他們的潛在客戶,自然就是修建昭陵的工匠。
酒樓、飯莊、賭場、茶肆,甚至包括妓館也因此在醴泉應運而生。
李治不清楚以前這裏每天能有多少文的銅錢交易量。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醴泉每日的銅錢交易絕對要遠遠超過從前。
在長安城用銅錢買賣是最爲普通不過的事情,但對於一些偏遠州、縣的普通百姓而言,以物易物才是最尋常的交易手段。
醴泉的繁忙熱鬧讓李治感到有些吃驚。
但令他錯愕的,則是在一家飯莊吃飯時聽到的民怨聲。
朝廷暫停修建昭陵,就像是按下了醴泉向上繁榮的暫停鍵。
那些最爲基本的生活用品,那些開採山石的工匠,那些承擔運輸的馬車、牛車,那些因昭陵修建拔地而起的飯莊酒樓商鋪、賭場妓館等等。
都因此而面臨着收入與客人的減少。
尤其如今正是農閒之時,天氣漸寒,無論是爲了過一個好年,還是爲了生活更爲富足一些。
總之,在昭陵暫停修建後,他們當初定下的收入目標,可能就要落空了。
牽一髮而動全身。
李治走出飯莊,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在上馬車時,李治腦海裏突然閃過兩個字:外包。
只是不知道,如此一來到底會肥了誰、又坑了誰。
本不打算在醴泉多做停留,便趕往煙霞鎮。
但因爲聽到這些民怨聲後,李治則改變了主意。
甚至爲此還特意支開了周老實跟陳不同二人。
雖沒能趕上醴泉縣隔三差五的集市,但那集市時頗爲熱鬧的橫豎兩條街上,此時也是人來人往。
兩側的商鋪自然無法與長安東西兩市相媲美,甚至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死氣沉沉。
十字路口的拐角處,一家茶肆開在顯眼的位置,李治帶着王相和、姜楠兩人,想了想後,還是邁步進入。
三人俱是一身頗爲華貴的衣衫,自打一隻腳邁進,就立刻吸引了諸多人的目光。
尤其是隨着身後的姜楠進入茶肆,整個茶肆瞬間變的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隨便找了一個位子坐下,李治要了一杯熱水,倒是給王相和要了茶肆裏最貴的茶。
反正都是姜楠付賬,他也不心疼。
隨着他們坐定,夥計開始上茶,整個不大的茶肆也在適應了三人的到來後,開始又慢慢變的熱鬧起來。
只是時不時的就會有人裝作有意無意的瞟向他們這邊。
聽着這些人天南海北的高談闊論,時不時也會像在飯莊一樣,唉聲嘆氣的抱怨着朝廷暫停了修建昭陵一事兒。
斜對面的五個漢子,年歲都已經在三十歲往上。
其中一個滿臉鬍子的漢子,嗓門兒極大,李治就算是不刻意去聽,都能聽到那家夥的抱怨。
而後就慢慢聽出了門道,除了有人抱怨朝廷迫使自己今冬收入減少外,便有人會去攀比、羨慕。
比如對於誰誰而言,根本就不會有影響。
不管朝廷打算什麼時候再開始修建,反正那誰誰已經撈足了油水,根本不怕。
李治看了一眼旁邊的姜楠,因爲在諸多的抱怨中,還聽到了這樣的抱怨:昭陵暫停修建,致使他收入減少,從而連去妓館都去不起了。
姜楠一臉平靜,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
只是察覺到李治看向她時,才擡頭給予迴應。
“殿下,您聽,剛剛有人提起陳不同的名字了。”姜楠小聲在李治耳邊說道。
依舊是斜對面那五個漢子,其中一個此時正說道:“陳縣尉的兄長在九嵕山可是管事兒的,自然不怕昭陵停建了。”
“話說回來,昭陵停建還真不怨不得朝廷,要是陳老大他們不弄出坍塌死人的動靜,朝廷會停嗎?”
“話是如此,可陳老大的小舅子,不也被埋了,現在斷了一條腿,接也接不上,往後啊,只能在榻上過活了。”
“陳老大幹的也不過是苦力活罷了,就算是之前照顧了七大姑八大姨、遠親近鄰,但這一次小舅子斷了腿,誰知道還能不能在遠親近鄰面前擡得起頭來?”
“當初央求着陳老大幫忙,十來歲的半大小子都被帶到了昭陵幹苦力,現在出事兒了,陳老大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有陳縣尉撐着怕什麼?只要陳縣尉還在,陳不同就不怕那些當初央求他的遠親近鄰、七八姑八大姨。”
“所以啊,說到底,縣尉還是不如縣令啊。聽說了嗎?煙霞現在又開了兩口窯……。”
“那又如何?現在都停建了,開幾口窯燒出來磚給誰用?”
“但總有重新開始的時候啊,到時候你小子可別搶着去啊……。”
“那也得看是不是農忙的時候。”
一邊聽着茶肆裏的客人扯天扯地,李治一邊死死盯着王相和。
王相和茶碗的茶吃的已經見底了,但依舊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不過最後還是無奈嘆口氣,一臉苦相的起身,招手向夥計又要了一壺好茶,卻是示意送到了不遠處那桌上。
隨即王相和上前行禮,倒是把人家給嚇了一跳,局促不安的不知道是該起身還禮,還是該請人家坐下。
茶肆一時之間,也再次變的安靜了下來。
“請幾位……喝茶。”
王相和有些手足無措:“不坐了,站着就行。”
自小就被送進了宮,不到二十歲就開始侍奉在大唐皇帝身邊。
所接觸的都是些坐在“雲端”、掌控天下大勢的高層人事物,與真正的鄉野村夫幾乎所處的就是兩個世界。
也根本就沒有打過交道、主動上前攀談的經驗。
所以若不是李治剛剛死死的盯着逼迫他,他也絕不會來跟這些泥腿子們打招呼的。
“敢問煙霞鎮不是只有一口磚窯嗎?”王相和略顯笨拙的問道。
離他最近的中年男子,張了張嘴,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充滿了禮貌與距離感的問題。
李治在不遠處已經開始低頭憋笑,實在沒想到,還能看到王相和如此憋屈、笨拙的一面。
“馬家。”
另外一位呵呵着,神情之間有些玩味兒:“馬家知道嗎?這位貴人要是不知道馬家,打聽打聽就知道爲啥又開了兩口窯了。”
“還望這位先生不吝賜教。”王相和下意識的又想行禮,但又覺得不應該行禮。
可……這……彷彿覺得好像又對人家不尊重。
不遠處的李治看着王相和的窘迫樣子,已經笑的雙肩抖動不停。
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李治這才直接走了過去。
而他走了過去,姜楠也不可能獨自一人坐着,只好跟着走過去,與王相和並肩而立。
姜楠如今不過也才是十四歲,但已經是個身材高挑的美人坯子。
如今即便是用花容月貌來形容她都不過分。
所以姜楠的到來,瞬間讓眼前這幾桌的茶客眼睛一亮。
但李治隱約還是能感覺到,面對一個美少女時的那種心動與驚豔,還是給這些茶客帶來了一絲侷促跟不自在。
“敢問大叔,這馬家不會是跟縣令有關吧?”李治毫不客氣,自來熟的一屁股坐在了中年男子邊上問道。
“這娃還是真聰明……。”
不遠處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鬍鬚都已經有些花白,聽到李治如此說,不由讚歎道。
而旁邊的另外一位則是打斷了老人的話:“公子猜的不錯,馬河正是縣令夫人的親哥哥。”
“這麼說來,他建磚窯也是爲了給昭陵供磚石了?”李治好奇問道。
“那倒不是。”鬍鬚花白的老人再次開口。
“哦?敢問老丈,這其中可是有什麼彎彎繞?”李治說完後,不忘看了一眼王相和。
王相和瞬間明了,又招手讓夥計上茶。
這一次整個茶肆都歡呼了起來,其中還夾雜着誇讚李治的聲音:公子氣派。
於是李治也高興:“每桌都有,我請各位喝茶。”
“公子是真聰明,也是真氣派啊。”
鬍鬚花白的老人,顯然也知道該如何稱呼李治了。
隨着李治起身,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後。
老人便說道:“馬河是什麼人,他怎麼可能看得上這些力氣活、苦差事兒呢?就是打着建窯的幌子,在煙霞弄來地,而後轉手一賣就是了。如此一來,有他馬河的名頭,還有縣令撐腰,誰會去觸黴頭?”
“照老丈這般說,那這朝廷修建昭陵,豈不是富了不少人?”李治問道。
“有人吃肉,就會有人啃剩下的骨頭,嚼不動的骨頭還會有人搶來吮吮味兒,最後便是那帶肉腥味兒的湯了。”鬍鬚花白老人旁邊的那人隱喻說道。
“那不知這馬家吃的是肉,還是啃的骨頭?肯定不會是喝剩下的湯吧?”李治眼珠子滴溜溜轉。
“公子果真聰明。”
那人由衷的對李治豎了個大拇指,繼續道:“至於馬河吃的是肉還是啃的骨頭,這個我們就不好說了。但如公子所言,肯定不是只帶肉腥味兒的湯。”
看得出來,這一桌中,顯然就屬他能言會道,知道的也多。
“敢問公子是……?”那人話鋒一轉,神情誠懇的請教道。
這一桌茶客,甚至是包括臨近幾桌的茶客,頓時也不由豎起了耳朵。
“跟家父打賭,狂言我不靠家裏也能找到生計。這不,就想着來醴泉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吃上肉、啃上骨頭。”李治看似憨厚實在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