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詞與詩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青葉7字數:3428更新時間:24/06/27 16:18:35
    人家喝酒、吟唱、聽曲、看舞、賞美人兒。

    李治對於剝葡萄皮早已厭煩,旁邊的曹青衣卻是沒有一點不耐。

    纖纖玉指靈動之間,一顆被去了皮的葡萄,就完美的呈現在指尖。

    “多謝。”

    李治毫不客氣的接過,感覺就像後世有人幫他剝瓜子一樣。

    而隨着這樣的進程,兩人之間從沒有話題,竟不知不覺漸漸轉到了書法詩詞上。

    李治無論如何還是小看了這個時期的煙花女子,本以爲會像一些百度專家般,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

    但沒想到人家是真有真才實學,時不時就把李治說的一愣一愣的。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通!

    這讓李治不由的走神想:要是弘文館都是這麼漂亮的女先生教書,我還會逃課嗎?

    而美豔不可方物的曹青衣,其實一開始坐在李治身邊,也是有些尷尬與難爲情的。

    安樂館終究是煙花場所、風月之地,無論文人墨客來這裏追求什麼樣形式的雅興,但終究是逃不過色慾兩字。

    所以曹青衣一開始面對李治那清澈見底的目光時,竟是產生了一股自慚形穢、尷尬難爲情的感覺。

    但好在這小小少年,爲了緩解她的尷尬,立刻給她找了個差事兒:幫他剝葡萄皮。

    曹青衣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專注的做剝葡萄皮這件事情的。

    有些哭笑不得之間,在一次次有意無意的對話中,曹青衣赫然發現,眼前這位小小少年貴公子,絕非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相比較於詩,李治更喜歡詞多一些。

    就像他喜歡那昏君宋徽宗趙佶的瘦金體一樣。

    詩與詞的比較,李治認爲詞顯然更豐富了人的情緒。

    詩少了李治最爲喜歡的百轉千回與頓挫,就像瘦金體在首尾會加重提按頓挫。

    從而多了一份天骨遒美的意境。

    曹青衣聽的也是一愣一愣的。

    身後的唐善識也是聽兩人說話聽的入神,尤其是李治臉不紅心不跳的提出了自己自創的書法“瘦金體”時,唐善識便湊到了李治跟曹純中間。

    “表弟……那個……。”

    唐善識表弟一出口,不由有些緊張的看了看李承乾跟李泰。

    急忙咳嗽了一聲說道:“如此良機,何不讓曹姑娘見識一番你那瘦金體?”

    “嗯?”李治愣了下。

    “那邊的案几便可以書寫。”唐善識指了指不遠處,放着文房四寶的案幾道。

    “如若能見識到,那真是小女子青衣的榮幸了。”曹純美目流轉,神情也顯得很真誠。

    “到時候還望公子能夠給安樂館留下一幅墨寶,想必將來定能成爲一段佳話。”

    真的,若是能夠做一些什麼符合她花魁身份的事情,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這剝葡萄皮,曹純雖然不厭煩,但好歹……自己也是安樂館的頭牌啊。

    給一個年僅九歲的客人剝了一夜葡萄皮的事情,明日若是傳出去了,自己的臉面也不會很好看啊。

    很丟人的好嗎!

    見李治還有些猶豫,唐善識繼續蠱惑道:“今天不是給大姐買了一方硯臺嗎?正好試試好用不。”

    “那好吧。”李治走下椅子,曹純如釋重負。

    案几前,曹純這才注意到李治的肩上挎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包。

    而後見李治低頭從包裏翻了翻,隨手拿出了一方普通硯臺。

    三人在案几前一通忙活,上首的李泰跟李承乾,雖然喝的面紅耳赤,但看着李治跑到了視線不遠處。

    還是不約而同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個太監。

    不等李泰出聲,李承乾就開口說道:“何遜一個過去看着點兒就行了。”

    李泰點了點頭,陳生依舊老老實實的站在他二人身後。

    而那何遜,則是無聲無息的靠近了李治這邊。

    曹純親自幫着研好了墨,李治手裏拿着毛筆,看了看唐善識與曹純,卻是不知道該寫個啥。

    “公子剛剛不是說喜歡詞的百轉千回與頓挫嗎?就像您自創的瘦金體一般,有種天骨遒美的意境嗎?”曹純有些期待的咬了咬紅脣說道。

    我要裝逼了。

    李治看着曹純那美豔不可方物的臉蛋兒,突然呵呵傻笑了起來。

    這一幕把曹純嚇得急忙看向唐善識。

    什麼情況?

    “好,那我就開始裝……裝填墨了啊。”李治差點兒吐嚕嘴。

    深吸一口氣,左右兩側的曹青衣跟唐善識,好像比李治還要緊張與期待。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

    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曹青衣一驚,詫異的盯着李治的側臉。

    隨即看了一眼旁邊目瞪口呆的唐善識,顯然也被這詞給震驚了。

    這首詞其實今日一直在李治腦海裏迴響。

    因爲今日他出宮的目的,本就是爲了尋找那可以寄存精神與靈魂的歸屬感。

    所以從寫第一個字開始,李治幾乎就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當中。

    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事情。

    隨着手裏的毛筆頓了下,再次填墨後,李治便繼續寫道: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曹青衣默默念着,唐善識依舊是目瞪口呆。

    兩人同樣沒有察覺到,杜荷、謝偃、李百藥相繼走了過來。

    隨即,李承乾走了過來,李泰拋開了懷裏的美人兒,也好奇的走了過來。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

    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李承乾走到近前,喃喃念道。

    李泰直接一扒拉李治的腦袋,隨着李治不滿的抗議,李泰那肥胖的身子直接把他擠了出去,自己站在了案几的中央。

    “這是你作的?”

    李泰接着又念了一遍問道:“這是詩?”

    “是詞。”李治高傲的仰着頭。

    難怪剛剛謝偃、李百藥連番在衆人面前作詩,原來裝逼的感覺是真的很爽啊!

    曹青衣喃喃不斷的念着,像是要背下來一樣。

    而後衆人的目光,也從那用下巴看人的李治身上,轉移到了曹純身上。

    因爲看李治那高傲的樣子,顯然不屑於向他們解釋何爲詞。

    剛剛賦詩的謝偃跟李百藥,還沉浸於這詞的情緒中。

    何況,他們也不敢妄下斷論。

    畢竟,這是晉王所作。

    面對衆人的目光,曹青衣點點頭,清脆道:“公子所作確實可稱之爲詞,盛於南朝蕭樑,用作宴樂。至於詩與詞兩者之間的區別,其實與曲有很大的關係。可以看作是先有詩後有曲,而詞則是先有曲,再填詞。所以也就有作詩填詞一說,因而詞也可以稱作曲子詞。”

    “那誰更厲害呢?”李治此刻更像是一個傻子。

    在衆人謹慎思索間,只有他冒出了一股傻氣。

    噗呲一聲,曹青衣瞬間被李治的樣子給逗笑了。

    花枝亂顫之間,讓衆人俱是一陣心神搖曳。

    “回公子的話,詩與詞並無高下之分,只是……。”

    曹青衣歪着腦袋斟酌着言語,雪白的脖頸讓人目眩神迷,莞爾一笑道:“詩、更適合我們唐人。”

    “哦,這樣啊。”李治好像有些失望。

    但晉王顯然不服氣,他一直覺得詞比詩好啊。

    於是推開站在案几中央的李泰,伸手又拿起了毛筆。

    看了看在他眼裏多了一份才情的曹青衣,隨即咬着嘴脣想了想,提筆寫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被推開的李泰瞪了一眼李治的後腦勺,而後跟隨衆人看着李治奮筆疾書。

    曹青衣一邊不自覺的跟着默唸,一邊回頭下意識的看了眼角落裏的瑟。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還有吧?”

    曹青衣、謝偃、李百藥幾乎是異口同聲,臉上同時也寫滿了期待之色。

    李治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色期待的曹青衣,又看了看李承乾、李泰。

    隨之寫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曹青衣喃喃念着這最後一句,竟然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這詩比那詞如何?”

    “誰厲害?”

    李治顯得很認真。

    曹青衣愣了。

    李承乾、李泰一腦門問號。

    謝偃、李百藥原本一臉崇拜之色,此刻瞬間變成了莫名其妙。

    而唐善識恨不得抱着李治親兩口。

    太解氣了啊,這不比那謝偃、李百藥的詩好?

    與有榮焉啊!

    “公子……。”曹青衣顯的有些無奈。

    在她看來,不管是那詞還是這首最後一句讓人想哭的詩,她都很喜歡!

    喜歡到恨不得抱在懷裏吟唱個天荒地老。

    可這位公子明顯在跟自己……不,在跟詩較勁啊。

    而且看公子那認真的神情,明顯是偏向於詞,而不是詩。

    隨着李承乾假裝咳嗽了一聲,沉浸於想哭衝動中又有些無奈的曹純,突然反應過來。

    “公子,妾身認爲那首詞更好,妾身也更偏愛……那詞。”曹青衣硬着頭皮違心說道。

    不知不覺間,曹純的自稱也在變化。

    小女子已經變成了妾身,完全忘記了她與李治之間的年齡差。

    更是忽略了妾身與小女子自稱上的親疏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