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星光卷

    趙元名是皇帝多方考量，親自提拔的今科主考官，否則，朝廷中比趙元名更適合當主考官的官員有許多，比如禮部尚書趙書榮趙大家。

    對於趙元名，皇帝也很瞭解，因此他能夠想象，趙元名看到孟行這一篇經義後能有多欣賞。

    眼下雖然還未定成績，但是若無意外，這一篇當是第一了。

    若非考慮其他因素，就連皇帝看到這一篇，第一感覺也是十分激賞，難怪能引起國運激盪。

    然而問題也出現了，寫這一篇文的是孟行，而非許仙。

    科舉考試，經義爲第一，若是定了孟行經義爲第一，那麼此人極可能成爲“會元”，而此人已是“解元”，再差“狀元”之位，便是《連中三元》，成爲一樁美談。

    能考中“會元”，是考生實力的體現，是本科科舉學問第一，到了殿試反而人情因素比較多，一般而言，皇帝也會點“會元”爲“狀元”，成人之美。

    然而今年情況有些不同，皇帝已與孟行有過交談，此人當着他的面，反對許仙改無爲無，其實是反對儒學主政。

    孟行既反對，便表明此人不服從國策，此人再有才華，皇帝對他也不能大用。

    這樣的人如果點爲狀元，便是給自己找不痛快，況且，也違背與儒家的約定。

    此次的十道考題無不陷阱重重，非專注於律法的考生不能全身而退，這一科他又是佔盡優勢……

    經過一夜休整，到第二日，許多考生早早起牀，有的勤勉一些，吃一些乾糧果腹，便開始早早做題，有一些精緻些，洗漱、生火做飯，反正一日交一科，時間上是充裕的。

    魯愚一想到這，心裏好像被生煎一般，星光卷幾乎就將他毀了！

    趙元名聽了，沒有發表意見，再問其他考官：

    做題就似主審，若是沒有自己的判斷，一味引用權威，那就跟泥塑的一樣，有什麼用？

    此言一出，許多考官心中都是一聲嘆息。

    “呵呵，你都能拿錦繡卷與星光卷比，是誰更不要臉？”

    又有另一名考官則道：

    經義卷，孟行的文章引起國運共鳴響應，且最爲劇烈，其他人再有意見也只能憋在心中，只能輕描淡寫說幾句。但是其他幾科沒有國運背書，孟行在衆目睽睽之下，只要考的稍有差池都能被人揪出，無限放大。

    “就好像花花架子，看着好看，實際上花花架子一推就倒，我看還不如社稷卷厚重。”

    而趙元名並不懈怠，站起來去巡視各房，免得有滄海遺珠，同時，也是警示各房考官，不要用職務之便打壓“異己”而故意落卷，要做到“中立客觀”。

    趙元名是主考官，他既定了便是定了，不要說他們，皇帝都沒辦法多說。

    而這一些細節，非實操經驗豐富、對法律條文敏感，尤其關注新增律法之人所能注意。

    現在考官們的意見，只在定星光卷爲第一，還是錦繡卷爲第一而產生一些分歧。

    魯愚暗想，恐怕今天考場之上，只有他有這樣的本事。

    在他手中共有五卷，水平高出他人一籌，肉眼可見。

    魯愚昨日失利，自知經義卷子大大失分，想要後來居上，後面的科目定要做的盡善盡美才行。

    經義第一，今科也未必是會試第一，還要看考生後續表現。

    此時貢院之內，各房的經義卷子都陸續送到了主考官房內，出衆的卷子，都送到趙元名手上。

    “……你們！”

    若是往年，經義第一，基本上就是會試第一了，但今年不同，除了經義、法、字、算、進士科，最後還多一道策論，佔總分的比例非常大，是皇帝趙恆的新舉措。

    卷子都是糊名，但是文章有着寫作者的強烈風格，蘊含着一個人的精氣神，有着明顯的個人特點，不要看名字，只要看句子，就能察覺到其中的味兒。

    魯愚再次仔細閱題，一個細節都不肯放過，大致看罷，他便露出一絲微笑。

    這一科他應是魁首了。

    只要魯愚考試成績過硬，攜“會元”之威之衝擊狀元之位，達成連中三元之美談，並非不可能。

    “……”

    不過一想到昨日經義卷他也是一開始是大佔優勢，忽然便被人打落下來，魯愚一時又是憤恨又是忌憚。

    尤其一些近期新增的律法出來，極可能便會與一些往日不起眼的律法形成衝突。

    他已是早早起牀，開始破解明法科的題目。

    考官之中，有人這樣說道，這是一名儒官，積極爲許仙爭取。

    陳國律法經過多年增補和修改，一些法令產生一些矛盾之處，而且有些新增，如果不是時常關注之人是不會注意到的。

    “……你們真是胡攪蠻纏啊！”第一名儒學官吹胡子瞪眼：“社稷卷和游魚卷明顯前後不一了，也敢拿來於錦繡卷比？你們要臉不要？”

    “哎？胡考官的話我只能認同一半，錦繡卷的確虛有其表，但社稷卷也難掩後半段的頹勢啊，我看游魚卷後半反而有拔高境界的意思，游魚卷當排第二。”

    這一科的狀元，魯愚也不是不能爭取。

    “錦繡卷花團錦簇，但難掩一絲空乏之意，還落在其表，沒有真正寫在實處。”一名考官則笑道：

    “如此看來，大家的看法相近，星光卷的確脫穎而出，更勝一籌，得大多數同僚認可，老夫本身也是屬意星光卷爲第一。既如此，這一次的經義第一，便定星光卷了。”

    高進最爲高興，此事還有轉機。

    對考生們而言，第一日明經科的考試是最耗費精氣神的，接下來的其他科目考覈便相對放鬆一些。

    一夜無話。

    爲今，他還有希望，魯愚提振精神，知道今日萬不能出錯，定要盡善盡美才成！

    趙元名等他們吵了一會兒，說道：

    趙元名做事一絲不苟，下面的副考官們也不敢懈怠。

    今科科舉考的題目，對他而言十分的友好，比如明經科經義卷考的“中立”，便合法家學說，而明法科考的題目又這樣難，他便能趁機拉開優勢，奠定勝局。

    “是啊，考文筆自有進士科，比詩。經義卷麼，還是以立意爲勝。”

    趙元名巡視一圈回到主考官房後，便開始對經義卷進行初步的排名。

    到時援引起哪一條律法，便很考驗功力。

    現在，在趙元名心中，孟行的星光卷爲第一，錦繡卷爲第二，游魚卷第三，社稷卷爲第四，寶塔卷爲第五。

    若是考生遵循舊律，恐怕這一道題便是低分。

    “經義着重的是立意，文筆便算小道了，若是論立意，錦繡卷與星光卷沒什麼可比性。”

    中書令高進爲何看重他，就是因爲極可能猜到了今科的考題方向，才令清河黨支持他這個法家弟子，這段時間對他大開方便之門。

    會元的身份，非同小可，承上啓下，尤其有着解元身份的人拿到，更是如虎添翼……

    這幾卷分別是誰的，衆考官都是心中有數，揣着明白當糊塗而已。

    這一科，作爲法家弟子，是勢必要拿滿分的，不過昨日稍微瀏覽之後，魯愚便知道沒有那麼簡單。

    尤其這裏面一道命婦案，其實是根據一樁去年非常出名的現實案例改編，驚動刑部的大人審查，有着真正的判決，但是因爲今年一條新增的律法，恐怕這個判決就要發生改變……

    孟行的星光卷，許仙的錦繡卷，李魚的游魚卷，呂天生的社稷卷，還有魯愚的寶塔卷。

    而其他各考官的意見，也是彷彿。

    徐處仁則看着高進，若有所思。

    明法科，考試律七條，條令三條，一共十道題目，也是一日的考量。

    故此皇帝看到這一篇文，並不表態，而他不表態，便是最大的表態。

    至於錦繡卷，雖然也被星光卷壓制了一時，但是後勁綿長，筆意也幾乎是一氣貫通，十分流暢。

    本來，魯愚的寶塔卷最初十分喧囂，壓制錦繡卷，力鬥社稷卷，是第一第二的氣象，但是星光卷一出，它受到影響最大，結尾一段又強行狗尾續貂，落於下乘。

    徐處仁、高進以及許品三位宰相，是人精中的人精，頓時便明白了皇帝的態度。

    今日一看，越發確認，出題人不安好心。

    “論文章，錦繡卷文字錦繡華麗，稍勝星光卷一籌，我認爲當定錦繡卷爲第一。”

    到時衆人挑刺，定能將他的分數打落下來。

    中書令高進支持他，作爲帝師，他未必不能影響到皇帝，跟儒家掰一掰腕子。

    “諸位是如何想法？”

    反而游魚卷與社稷卷，雖然也是受星光的影響，筆意前後有些不貫通，有一點割裂之感，但是後半段反而脫出桎梏一般，有了新篇章新氣象，雖有瑕疵，但瑕不掩瑜，令人眼睛一亮，比寶塔卷反而勝出了。

    這五卷，正是得到國運響應最爲激烈，顯出巨大異象的五卷：

    趙元名看完，滿意的便遍傳房中的各位考官，進行交叉審評。

    等到了傍晚，經過各房考官的篩選，本科經義卷出色的卷子都集中到了主考官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