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是誰，這麼本事

    孟行正在腦中過題目，忽然“不傷篇”的精神屏障一陣動盪，一會兒是塔響，一會兒是刀割，一會兒是波濤游魚蹦蹦噠噠，最可恨的是，一塊布好像要把他頭上的天空給罩住，把他與國運的勾連給斷絕一般！

    孟行不甚煩擾，忍無可忍，運起英靈之眼往上一瞧，便明白了怎麼回事。

    魯愚與呂天生互相不讓，李魚悠然自得，但轉來轉去也挺讓人煩的，而許仙這小子陰啊！

    整個考場，都被這幾人搞的天翻地覆一樣，其他人精神都有些萎靡，本來考得好好的，現在硬生生被他們奪了聲勢！

    孟行老老實實做題，是個老實人，哪想到這些人會來這一招！

    這些人多損啊，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他也不是忍氣吞聲之人，再一想，你們這樣子鬥法，還是什麼“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

    文章寫的再好，都是狗屁！

    孟行心有所感，當即寫祭祀文章一篇，運起鼎勢祭祀國運，這一次是去告狀！

    “天德巍峨，萬果均沾化育；國恩浩蕩，世民共賴維持……許仙、魯愚、李魚、呂天生攜勢威嚇……”

    只因爲他從沒真正意義上贏過孟行，故此並不覺得輸給孟行有什麼，好像理所當然。

    這種發乎於誠的文章，一字一句，都好像能得到國運的共鳴。

    “知道了，別干擾我考試，退下。”

    監考官還要再說，看他一眼看過來，登時後退兩步。

    是誰，這麼本事！！

    在方纔打好腹稿的文章之中，再添感悟：

    李魚魚躍心中，看待這個世界已是十分客觀、中立，然而還是被孟行看破了，可見此人有比他還中立客觀的能力。

    不過對兵家而言，勝敗乃是常事，一時的挫敗並不算什麼，況且對方並不咄咄逼人。

    什麼擋在面前，都要碾滅！

    頓時，這一篇便與天上國運形成強烈呼應，好像天上的星光照射而下，落在考卷之上，頓時生出熠熠光輝，觀之清正而典雅，令人肅然而生敬！

    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

    按說，律法是最講究中立客觀的，與這一次的經義考題也是最爲契合，所以他寫文章，引發的國運響應也是最大！

    什麼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這才是！

    但是，這種被人“看了一場猴戲”的感覺，會令人產生一種羞恥感，繼而產生猜測，不斷迸發可疑……就算是李魚，一想到這個也無法保持淡然。

    如果不能掐住別人的喉嚨，就好像掐住了自己喉嚨。

    也不正經寫卷子，扎個不像樣的馬步當休息，休息好了又燒紙玩兒？

    升起的律法之塔作祟，方纔那東西太吵了，令他有一些上頭。

    呂天生完全冷靜下來，暗暗道：

    魚躍心中，啪嗒一聲便碎裂了，涌上額頭，驚得他發出了一頭冷汗！

    “……這是什麼？”李魚心中一動，魚躍心中已是有所感應：

    “當舉世昏昧之秋、嘗倡爲非常之說、以冀弭百世之患！”

    “天下方驚駭怪嘆以爲神奇、而豈知其素所樹立者固如是哉。夫惟有定識以燭於幾、先有定力以持於局外、然後甘言好訶不足以誘之、羣疑衆謗不足以動之、權謀詭術不足以誤之、禍福利害不足以亂之。而要其本原、在能取物慾之私而勝之也……故曰自勝之謂強。”

    法家遇到兵家，有時候也是沒法講道理！

    不僅文章一時寫不下去，還有一些窒息之感，令他捂着喉嚨，有些頭昏腦脹。

    法家若是不能宣揚自己的律法，爲衆人所知，爲衆人所敬畏，便是失職，所以這一中斷，令魯愚有些特別的難受。

    “厲害！”

    星光落下，那些萎靡的異相，似乎得到了滋潤，不僅不再消弭，反而有所成長。

    這一停，而漫天的寧靜星光落下，令他們的情緒被感染，思緒又是一變，打斷了他們文思。

    李魚呆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穩下心緒，不禁搖了搖頭，道一聲：

    兵家，是天生的破壞者！

    國運響應的突然斷絕，令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筆觸也不由一滯。

    等他一氣呵成，將整篇寫下，最後一句收尾！

    李魚卻是不再停。

    落筆處，卷子前後立意已有變化，他知道這一次卷子前後不一，是答的差了，但是心境突破更加難能可貴，他越寫越歡喜，筆觸變得越發飄渺。

    “不對，考試便是競爭，科考場上，真正的中立者也是旁觀者，是不會出手干預的，觀棋不語真君子，旁觀者插手才是破壞規則，此地不會這樣安靜……除非是其中的考生領悟真正的中立之道，引動異象。”

    方纔是衝動了。

    不管是出刀，還是落筆，都要中立、客觀。

    真正的“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

    這個異象一閃而收，好像有人靜靜看了一場鬧劇，而後一言不發便消失不見，這個人現在心中究竟是好笑，還是其他情緒，內心究竟什麼想法，被看戲的當事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迨吾謀不用而卒歸於敗、然後天下服其先覺、紛紛並起、竊其緒論、橫議放言。而奇邪詭辯之徒、思乘時以售其奸、乃託君子之言、以保國救時悚動天下”

    “是他，一定是他了。”

    “會是誰？許仙、魯愚、呂天生異象都已生，不是他們，這些考生之中，臥虎藏龍，不知道是哪一個異軍突起……難道是孟行？”

    呂天生猛然醒悟，一開始他刀鋒向外，是不欲內鬥，這立意便高，但被弄得引刀鬥塔，便是失了分寸，在外人眼中，是內鬥之相。

    就算是普通人，乍眼看到這一篇文章，都會有“眼前清亮”的感覺。

    “致孟行！”

    一萬三應試的舉人中，許仙、孟行的名聲雖大，但他不覺得自己不能異軍突起，奪得第一！

    呂天生立刻驚出一身冷汗。

    呂天生搶佔先機，寫下文章與國運呼應，竟然不比他稍差，並且“一言不合”就要來較量，好像兵痞一般！

    呂天生那邊被孟行筆意一驚，社稷刀刀芒一收內斂，他也是被迫斷了筆觸。

    一篇考卷，居然最後被他硬生生寫成致敬書，科考史上，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

    國運之中中正之氣沸騰，孟行開始在卷子上落筆，引動國運之中的響應，以中正之氣爲墨。

    出刀，要冷靜客觀，而他作爲兵家《觀察榜》的收集者，對天下風雲人物的評價也要做到中立客觀。

    魯愚本以爲先要與呂天生分出勝負，再去收拾偷偷佔據高位的許仙，不料這次的考生之中，有人居然能將他和呂天生同時壓制，不僅是壓制他和呂天生，還壓制了許仙以及那一條魚！

    感嘆一聲，心魔漸去，整個人又恢復超然的態度，然而看着答到一半的考卷，心中的情緒再難以接回之前，這下落筆，便多了幾分疏離感。

    反而剛纔遇阻，他的腦子好像清醒了一些。

    而另一邊，魯愚也被驚擾，律法寶塔被迫收斂，不再發出咄咄之音。

    道學，本就講究中立之道，今日的考場奇遇令他感覺到欣喜，好像覓得知音一般。

    孟行不再理他，他已是祭祀完，效果十分良好。

    本來，他們得到國運迴應，寫的正是暢快的時候，越寫越是有感覺，天上的鬥法是自然而然發生的，是自然而然的起勢。

    “……”

    此人一眼，令他一瞬間好似被山嶽壓頂，連忙躲避。

    呂天生乾脆停下思緒，回想方纔的情形，向戰勝自己的對手學習，能令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所有心有感應的考生都擡起頭來看去，但是並沒有看到具體的東西，只知道有一種東西，潤物無聲，就好像真正的中立之道。

    這個人什麼毛病啊！

    “孟行，似乎你又提點了我一次！”

    此時，東、西、南、北各考場之中，正在寫題直抒胸臆，也是正在互相鬥法的的李魚、魯愚、許仙、呂天生等人，在這瞬間驚駭的差一點站起來！

    孟行忽然靈感爆發，關於中立之道的理解更深幾分！

    而附近的監考官看到孟行這一間又突然在玩火，也是快要瘋了！

    李魚忽然福至心靈，在最後答卷落筆的瞬間，他猛然提筆，在卷尾寫下三字：

    “這是中立之道？中立之道立足客觀，是方纔我們鬧的厲害，影響了旁邊的考生，場外大能看不下去故此出手制止？”

    此時如果以英靈之眼來看，比能看到孟行一筆一畫落下，國運之中皆有一股跳躍的靈動之氣被引入稿紙之上，好像生出光亮。

    李魚卻是哈哈一笑，投筆一擲，捧着考卷看了一遍又一遍，十分滿意！

    旁邊隔間的考生聽到他的笑聲，以爲已經瘋了一個。

    他看到那邊火光嫋嫋，幾縷黑煙，連忙上前制止：“考生，再次警告……”

    呂天生與孟行已是數度接觸，也是認出剛纔異象的來源，一想到是敗給孟行，便絲毫沒有氣餒。

    奮筆疾書之間，孟行感覺自己的精神也似得到了昇華一樣，這既是考試，也是對自己的內省。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他們忽然感到國運對他們的不喜，好像是被人在背後告了歪狀一樣。

    魯愚足足緩了一刻鍾，才慢慢恢復過來，心中暗暗驚駭。

    “你……”

    但是沒想到，兵家的呂天生兵發先招，率先考中武進士，奪得武榜眼之位，攜官身而奪國運，再來參加會試！

    方纔再祭祀國運，告狀游魚、寶塔、寶刀、錦繡爭雄，有違中立之道。

    這三字連成一體，寫的好像一尾游魚甩尾一般！

    ”孟行，是你麼？”

    起勢了，誰都擋不住，能被擋住的，還叫起勢麼？

    許多道學弟子遁出世外，看待世事便是旁觀的角度，道學是有中立特性的。

    當日白沙堤一會，李魚對孟行一見難忘。

    而這些清光灑下，正在相鬥的寶塔、寶刀頓時失聲，一片寧靜，而到處遊動的游魚似有所感，好像隱入水中不見，遮天的錦繡也遮不住漫天的星光。

    文思中斷，一時就再難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