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國之大典

    孟行三人告退，出了北麓獵場行宮，劉青松心情十分復雜。

    今日被孟行羞辱，又因他禍水東引，被逼得在皇帝面前表態站隊，他本來是深恨孟行。

    但是沒想到三人都反對改”無”爲“無”，從大局上來說，三人竟是盟友。

    劉青松也不知道跟孟行說什麼，朝他拱拱手，告辭而走。

    呂天生看着孟行，則似笑非笑：

    “恭喜孟兄獲得武狀元，你還回去會試麼？”

    “自然。”

    “我以爲今日皇帝問你政見，你會像上次答我一般，說一些模凌兩可的話，不料竟這般直接。今日你反對皇帝，恐怕接下來你舉步維艱咯。”

    “你不也反對了麼？”

    “我們兵家，做事倒也無需討好誰。”呂天生笑了笑：“拿命拼的活計，總有一些優待的。”

    以往的科考，頂天了六千舉人參加，在太上皇時期，最低的一次會試，只來了四千舉人。

    “多謝大人，不知大人如此優待……”

    王珺雁便道：“我會想辦法查清他的底細。”

    宴中，多方邊軍代表，都來與孟行交談，詢問意向，只要孟行點頭去任何一支邊軍，兵部一切手續都是代辦，暢通無阻。

    儒學是最能壓制下位者的，只要有大義名分在，任下位者有蓋世神通都不行，是龍也得盤着，是虎也得臥着。

    時間匆匆，三月初九，朝廷的會試在這一天正式拉開序幕。

    給錢還有的拿，這個定然是要去的。

    這宴是朝廷買單，是名副其實的公款吃喝，新中榜的進士們，參加宴會，有吃有喝，進士們賞錢百萬，美酒五百。

    “多謝。”

    王珺雁看了看許仙，說道：”我與此人還有一些交情，正好與他虛以委蛇，打探打探他的來歷。”

    就連兵部尚書都來召見孟行，雖在殿試時被孟行擺了一道，但兵部尚書不僅不惱，反而越發看好孟行。

    聽孟行執意要去會試，兵部尚書撫須而笑：

    “但現在他另闢蹊徑，考中了武狀元，了不得啊！了不得！這個人真是不得了，被他一下脫出重圍！即便會試不過，他也能在兵部找到出路，而兵部，我們現在卻不能伸手進去。”

    “會武宴上再見。”

    王珺雁聽着他們對孟行義憤填膺，討論要怎麼講他置於死地，心中，卻有一種別樣的情緒。

    “對你如此優待，你還不來嗎？”

    “不錯，對這個人，不能再心慈手軟了。家主對他，也很有意見。”

    趙大家便問：“珺雁小姐有什麼辦法？”

    兵部尚書道：“皇帝召見你們三人，問你們的話，你們怎麼回答我都知道了，你反對改’無‘爲’無‘，我很欣賞，而六部之中也唯有兵部最適合你，令你如魚得水，你好好幹便是。”

    禮部，現在的禮部尚書是趙書榮趙大家，大家的過節深了，沒必要去禮部穿小鞋。

    這個才是堂堂煌煌的大道。

    趙大家聽他這樣說，知道女子辦許多事有一些優勢，王珺雁既肯，那是很好的：

    “咦，你小子……這樣吧，武狀元總有些優待的，到時你能擔任的官職都擺出來，任你選擇。”

    工部專業不對口。

    許仙也知道輕重緩急，眼下文科舉才是根本，而推行儒學才是一切的根本。

    這次會試，可以說是陳國建立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全國各地，道、州、郡、縣，一共一萬三千多名舉人齊聚長京，參加會試。

    孟行也從譽王府出來，與錢謙益、聞挺、王俊之等人一起，由譽王府的府兵護衛，直奔貢院！

    北麓山脈中實戰考覈的一些內幕，也已經被他們得知了。

    王珺雁看看了許仙說道：“現在孟行只是暴露出武道修爲，恐怕還有一些不爲人所知的祕密，我們對上他屢次吃虧，就是因爲對這個人瞭解的不夠深。”

    “古往今來，許多人擁有着絕世的詩才，但是仕途一直艱難，就好像李青雲，一輩子都沒在仕途上有什麼作爲。”

    孟行大笑：“我們玩家，認真對待每一場遊戲，其他的倒也不怎麼放在眼裏。”

    “孟行已是意識到文科舉無望，才在武科舉上另謀出路，這樣雖是一個辦法，但此人其實心氣已失，這一科他很可能落榜。”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孟行不料他拉攏如此給力，心中一動：“大人，授什麼官能由我選麼？”

    作爲新科武狀元，孟行衆星捧月一般，被擁去舉辦會武宴的場所。

    “你看，世事如棋，由誰撥動？身在局中，誰又不是棋子，誰又不是玩家呢？”

    兵部，則是最好的選擇之一。

    “孟行改恆爲常，搶先我們一步，但這些都不算什麼，仍有和解的餘地，但是這次孟行公然在皇上面前反對我改‘無’爲‘無’，這是全盤否定我等政見，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而就在孟行享受會武宴的時候，長京各處，關於孟行考中武狀元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呼喊聲，叫喊聲，馬嘶聲，車輪滾滾，一對對肅殺的士兵，則在維持秩序。

    這些人都是強勁對手，如果他不全力以赴，很可能陰溝裏翻船。

    北麓獵場門口，武吉、王動等人還在等待孟行，先恭喜他考中武狀元，隨後邀請孟行一起去會武宴。

    新帝登基，朝廷展開新局面，實行新政，不再是以前一樣死氣沉沉，許多歷屆蟄伏的舉人都看到機會，所以趁機出山，想要一展抱負，這一刻的競爭也是空前的激烈。

    許仙不置可否。

    長京的城門也是提前打開，放宿在城外的舉人進城。

    而武科考殿試發榜後舉行的宴會，則是兵部舉辦的“會武宴”，武科殿試不同於武科鄉試，會武宴的規模比鷹揚宴要氣派得多，排場浩大、羣英聚會、盛況空前。

    戶部，水太深了，也是清河黨與保守黨的重災地。

    這些人，個個才華橫溢，而且背後支持的勢力龐大，尤其法家的魯愚，得到了清河黨強力支持，此人已是中書令高進的座上賓，呼聲很大，也是要爭前三的。

    趙大家府上，氣氛十分壓抑，而許仙則冷聲說道：

    王珺雁心中再次失望，不過比起以前，她已感覺這一次並非那麼難受。

    她說道：“孟行在武舉考試中的表現出人意料，他勇冠三軍，便是超凡境的人偷襲，也被他全身而退，一般的法子，恐怕難以對付他。”

    “哦……”呂天生點點頭：“不管孟兄是什麼家，只要反對儒家，我們就是好朋友。先恭祝孟兄會試高中吧！”

    許仙瞧了瞧她，欲言又止，但是最終也沒有表示反對。

    說完，呂天生先離開了。

    “此人在賈亭詩會上大出風頭，又有一詩被收錄到學政司的教材之中，這件事我們也還能忍受，他名氣再大，但是考不中進士，一切都不算什麼。”

    “珺雁小姐說的有道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過我們如何摸清他的底細？”

    這一番相談甚歡，而孟行知道，他現在明確反對改無爲而治的“無”爲“無”，定然是大大得罪一些人。

    “本來，我們也是要這樣子處理孟行，他詩才再好，只要在會試上對他圍追堵截，令他難以通過，他再有本事也不行。”

    趙大家府上，許仙、儒家人以王珺雁也在列，討論孟行。

    “玩家？是什麼家，奉的是哪一位先賢？”呂天生道：“我從未聽過。”

    如今有兵部接盤，這一趟也算成功。

    刑部是法家的地盤，孟行的備選之一。

    “是。”

    這一天，還在三更天的時候，天烏漆嘛黑，伸手不見五指，長京城中已是人聲鼎沸，到處火把燈籠，人來人往，都是前去會試的舉人，拖家帶口。

    武科考鄉試發榜後而設的宴會，是鷹揚宴，所謂“鷹揚”，是威武如鷹之飛揚，取自“維師尚父，時維鷹揚”之句，孟行是文舉人出身，這個宴是沒參加過的。

    這一趟孟行參加武科舉，本來也是準備打開兵部的備選，給自己拓一條路。

    “是。”

    趙大家分析道：

    趙大家點點頭，對許仙道：

    此次科舉藏龍臥虎，除了孟行還有許多厲害的人，道家的李魚，兵家呂天生，上陽郡的高德……

    ”無妨，會試之後，各文進士也需到六部學習，你來我兵部學習即可，到時實授伱武官之職，令你一邊學習一邊實踐。”

    科舉考試的成績公佈後，新科進士須要參加各種禮節與儀式活動，比如臨軒唱名、朝謝皇帝等，以及同年進士之間的各種宴集，但是最出名的還是“科舉四宴”——鹿鳴宴、瓊林宴、鷹揚宴、會武宴。

    吏部……是清河黨和保守黨鬥爭最爲激烈的地方，孟行這一趟不僅得罪了保守黨，還要與清河黨進行切割，如果進入吏部，就好像進入風箱的老鼠，兩頭受氣。

    “我從未聽過百家之中有玩家這一家，不過聽上去倒有點像是道家的分支。”呂天生搜腸刮肚，說道：“孟兄沒在哄我？”

    孟行打他一個出其不意，打皇帝一個出其不意，奪得武狀元，這是兵法的妙用，他怎麼會不欣賞？

    “如此最好了。”

    兵者，詭道，用兵之道在於千變萬化，出其不意。

    “既如此，許仙你安心備考，文科舉才是真正的國家大典，武科舉怎麼都是比不上的。只等你取得文狀元，我們的計劃便能儘快施展，等儒學成爲朝廷正統，孟行只要還在局中，任他有什麼本事也只能任由我們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