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敢爲何爲道

    譽王從辯機和尚處離開，見到孟行在顯眼的地方，旁若無人地大笑，不由吃了一驚：

    這個人跟和尚打了幾句機鋒，莫非是瘋了不成！

    譽王連忙過去，一副懷疑他走火入魔的表情：

    “孟行，你在幹什麼？”

    孟行看到他，笑道：“心有所感，心生愉悅，故此發笑。王爺，皇覺寺不是放齋飯嗎？正好肚子餓了，想去嚐嚐。”

    “……齋飯有什麼好吃的。”

    “以後我恐怕要在這裏長住了，故此認認路。”

    譽王還以爲自己的打算被識破，頓時嚇了一跳：“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了？”

    “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

    譽王忙道：“停！你爲什麼說要長住在這裏？”

    孟行嘆道：“跟辯機大師一番交談，令我受益匪淺，故此想要住在這裏一段時間，多向他討教一番。”

    譽王終於確定，孟行真的瘋掉了！這個地方，他連一天都呆不住！

    孟行又問：“辯機大師是什麼修爲？”

    “定靈境的修爲吧，比我強不少，”譽王搖搖頭，想起上山時被辯機大師聽到他與孟行的對話，又說道：

    “佛家不知有什麼神通密法，他的修爲境界與我也是一樣，但我能感覺，若是打起來我絕非他的對手。”

    孟行有感而發：“王爺很懼怕他啊。”

    “……倒也不是。”

    譽王想着，在他小時候，辯機大師與他和當今的皇帝都是非常親近的人，那時候的辯機大師非常有威嚴，他父皇在位時也十分依重他。

    所以譽王到現在還有些怵他。

    “孟行，你真喜歡呆這裏麼？”

    “此處能令我有所收穫。”

    “哦。”譽王想了想道：“喜歡呆就多呆幾天，很多讀書人進京趕考也喜歡宿在寺廟之中，地方清淨，有利於讀書備考。”

    孟行表示贊同。

    譽王想了想道：“這樣吧，你把路引交給我，我給你在皇覺寺辦個僧牌，方便你在這邊走動。”

    “還能這樣麼？”

    譽王一本正經說道：”皇覺寺畢竟有許多皇家人在此出家，守衛極嚴密，此番非我帶你來，你也不是這般輕易能進去寺後方的，辦了僧牌便無需處處檢驗、處處通傳了。”

    “原來如此。”

    譽王猶豫片刻，問道：

    “孟行，方纔你也聽到了，皇叔叫我明年來此出家，此事既是皇叔說了，便成了定局。”

    孟行便道：“出家不出家，還有強迫的麼？”

    “自聖祖時，便有規矩傳下，皇族子弟都需出家至少三年。”

    孟行默然：“那我就先祝王爺成爲一代高僧。”

    “……高什麼僧！”譽王哼道：“我實在不喜呆在此處，況且接下來三年，正是皇兄勵精圖治，大展宏圖之時，我萬不能錯過的！”

    “哦……”

    “孟行，你代我出家可好？”

    “……”孟行驚道：“這種事怎麼能由旁人代勞？況且我也不是當和尚的料。”

    “你不是喜歡呆這裏麼？”

    “喜歡呆這裏，不喜歡當和尚，我家有狐狸精，外有美紅顏，生活樂無邊，何苦來當和尚？”

    “……李奶奶的孟行，我……你知道長京距離清河郡多遠麼！我重傷未愈，舟車勞頓！”譽王急了：

    “孟行，你沒有義氣啊！三年，就三年，你幫我頂三年！”

    孟行聞言大嘆：

    “李奶奶的，我孟行義字當頭……”

    孟行轉念一想，他本來就是要當仙官的，當幾年和尚也不算什麼，就道：

    “等我考完狀元成不成？”

    “考考考！”譽王喜笑顏開：“不耽誤，等你考完再說。”

    “考完我還得回家辦點事。”

    “沒問題，沒問題……”

    只要他答應，譽王覺得完全沒問題。

    譽王忙前忙後，十分巴結：“孟行，你就在這裏住下，好好備考……多去我皇叔處坐一坐。”

    “哦……”

    譽王是真不喜歡此處，很快溜了。

    孟行繼續在皇覺寺內溜達，此時他已有僧牌，寺內各處除了不便的地方，都是暢通無礙。

    孟行也不窺探隱私，基本在大雄寶殿等香客熱鬧的地方走動，有時候看着人羣發一會兒呆。

    每日的早中晚三餐僧飯，那是絕不能錯過的。

    晨鐘暮鼓，與他的鐘鳴鼎食相得益彰。

    雖有國運壓制，不能孕育陰神，但滋養神魂也是不錯，使他現在每日只需一兩個時辰的睡眠，照樣精力充沛、精神百倍。

    一天到晚，讀書、修煉、散步、思考，有時候也會去向辯機大師請教。

    與辯機大師對話雖然有些腦殼疼，但辯機大師的確有真材實料，令孟行每次去，都有收穫之感。

    明遠小沙彌也挺有趣的，不過小小年紀就變得有些老成持重了。

    懂的道理太多，把世界看的太透，未免就讓人無趣、讓自己無趣，自然便老成了。

    孟行便心想，這個佛家，真是催人老啊。

    在寺中，既未隔絕塵世，又不受塵世干擾，日子過的充實，卻又不慌不忙。

    這樣的日子大概過了半個月，這一天，譽王派人前來，催孟行去赴百蠻公主的約，這也是預先便定下的行程。

    孟行收拾心情，下山赴宴。

    譽王自派來人帶路，一路去的是長京之郊的百花別院。

    譽王跟孟行介紹過百蠻公主的情況，她是陳國的八公主，湯沐邑在百蠻郡，

    湯沐邑是公主封地，但公主不用去封地，有專門的人幫助公主府進行打理，收下的稅賦不用上繳國家，而歸公主使用。

    “湯沐”即沐浴，收上來的稅賦供公主洗澡之用，盡顯皇家奢侈和財大氣粗。

    湯沐邑只是公主的一個“錢包”而已。

    不過這個百蠻公主不同，她是真往百蠻郡跑，還在那裏攻破一處世外之地，替國家收回一大片土地。

    這件事做的比譽王收回南陽郡的玄機山還大，還威風，百蠻公主還處處跟譽王比，故此譽王罪最近不想見她。

    孟行此來，是爲“打破世外之地”來交流經驗的。

    到了百花別院門口，車馬幾乎停滿，便知道今晚的宴會來人衆多。

    這樣的排場，也不知道百蠻公主有什麼安排。

    按下疑慮，孟行先進入府。

    早有通報傳去，不多時一頂金轎從府內出來。

    金轎落地，一名韶齡女子從金轎之內嫋嫋邁出。

    她容貌極美，眉目深刻，宛如雕刻，秀髮不束，任其凌亂，彷彿純金細絲，長可委地。

    她的金色細眉斜飛入鬢，自然流露出勃勃英氣。

    毛髮都像是金色的，孟行生出奇怪的想法，難怪人稱金鳳了。

    他看了一眼，爲免失禮，便垂下眼光。

    “擡起頭來。”百蠻公主卻說道。

    她看處，那人俊美絕倫！

    百蠻公主不知見過多少青年才俊，相貌出色的不知凡幾，各有各的風采，但是她一眼看到，便覺得此人容貌是獨一等。

    他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尤其一雙烏黑濃墨一般的雙眸似有無窮的吸引力。

    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脣，這時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在下孟行，見過公主。”

    百蠻公主的心情不知不覺愉悅起來，笑道：“聽聞孟公子隨我譽王兄征戰玄機山，爲國奪回大片產業，原以爲是猛將一般的人物，不料今日一見，是這般玉人。”

    孟行想起譽王的交代，不能落了氣勢，又不能得罪於她，便說道：

    “在下聽王爺說起一位公主在百蠻郡攻破世外之地，心中佩服之餘也曾想過這位公主是什麼樣的樣子，今日一見，卻也不出所料。”

    “哦。”百蠻公主好奇道：“如何不出所料？”

    “金風、玉露一相逢，勝人間無數。”

    “……”

    百蠻公主捂住小嘴，笑的樂不可支，此人自賣自誇，又捎帶上了她，說兩人相遇，俊男美女的組合，天下無可匹敵。

    大膽也是真大膽。

    但百蠻公主卻不以爲忤，反而覺得分外有趣與刺激。

    “孟公子，請吧。”

    百蠻公主又回金轎中，特許孟行在轎旁隨行，與她說話。

    外人一見，便會覺得她排場大了，在府中走幾步路也要坐金轎而走，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定然認爲她身嬌體弱，是一位嬌貴柔弱的公主。

    但若是因此而輕視她，定然要大大吃虧的。

    只因譽王告訴孟行，百蠻郡世外一戰，百蠻公主飛出英靈，一口氣撕裂五個陰神境的世外強者，不知道多兇猛！

    兩人來到會客大廳，此間已坐了不少人。

    等孟行隨着百蠻公主的金轎進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

    能得百蠻公主到門口親迎的人，在此間也是少有。

    無數火辣辣的目光都看向孟行。

    孟行也在打量。

    從此間坐的人打扮上來看，既有讀書人，也有江湖客，還有一批人是農人打扮，樣貌形態不拘一格。

    等百蠻公主下轎坐在主位，向衆人介紹起孟行，便聽周圍有一片吸氣之聲：

    “原來他就是孟行！”

    “我等從百蠻過來，也聽過他的大名！”

    原來這一批人，多半是百蠻公主從百蠻郡帶回來的奇人異士，是她招攬來的門客。

    這時，坐在上首位置的一個農夫打扮的人站起說道：

    “在下百蠻陳生，見過孟舉人，聽聞孟舉人在《千金書》上改恆爲常，敢爲何爲道？”

    孟行久伏不出，這一下突然出現，立刻被人追着問改字的道理。

    而這個農人來者不善。

    就如所說呂天生所說，孟行改這一字，已是引起百家爭道之局，所有人都會來問他：

    何爲道！

    你是哪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