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撫潮弄浪字數:3529更新時間:24/06/27 16:18:05
    歷經千山萬水,孟行一行終於在十一月中旬抵達長京。

    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着,一行人腳下一片輕盈,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突兀橫出的飛檐,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的行人,無不顯示出這一座陳國大都道繁華。

    萬戶千門氣鬱蔥,九關城闕畫圖中!

    “既到長京,便到了我家一般,都去我家住下。”

    譽王騎馬在前,不容他人拒絕:

    “今晚設宴,爲諸位接風洗塵!”

    大總管黃大樓稱是。

    衆人隨往譽王府,王府大門高聳入雲,巨大石獅鎮守,門前是穿盔帶甲的兵士來回巡邏,氣氛森嚴。

    入內第一眼看到的一個巨大的校場,同樣有許多兵士在操練。

    孟行等一衆舉人面面相覷,若非譽王親自帶路,他們還以爲來的不是王爺府,而是什麼將軍府。

    “此處是給親衛建起來耍的,免得他們懶了筋骨。”譽王隨口說道:“今科武舉,我府上也有人參加,必要搏一個武狀元。”

    “……哦。”

    譽王說過,便帶他們去王府後半部分,吩咐王府管事:

    “你帶他們先去安置,給通行令牌,以後出入無需通傳了。”

    “孟行,你先跟我來,今日我約了緝盜司主官到了府上,左布衣之事你自去談。”

    孟行跟着他去往會客廳,譽王邊走邊說:

    “五日後,我帶你去皇覺寺一趟,問問死而復生之事。”

    “十五日後,你需去百蠻公主府拜會,替我問問情況。”

    “月底之前,我介紹幾人與你認識。”

    “……”

    一件一件,皆有安排,顯出譽王做事雷厲風行的性子。

    孟行聽着,一一應了。

    譽王如此緊湊安排,是將他當成自己人,介紹人脈、政治資源給他。

    不過孟行自己也有一件事所求:

    “聽說恩師吳林被關入天牢,我雖不能做什麼,理應前去探看一二,不知道王爺能不能安排一番。”

    “咦,吳林是皇兄親自下旨下獄的,雖然是爲了堵住悠悠之口的權宜之計,但終歸是一個態度,眼下你去天牢探看,終是太引人注目。”譽王也有考慮:“此事容易影響你春闈最終成績。”

    “還是要去的。”

    ”好吧。”譽王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

    兩人去了會客廳,緝盜司的主官早已等候多時。

    聽說是要見左布衣,主官忙不迭答應了,只因左布衣這個悍匪嘴巴之嚴世所罕見,無論他們用了什麼法子審,都沒法從他口中獲知墨聖令的下落。

    如今有江湖人士也來探查,還是譽王介紹,緝盜司的主官順水推舟便答應了,他也想看看這些江湖人士,能否撬開左布衣的嘴。

    譽王陪了一陣便離開,自去忙碌,他回長京後個人也有許多事要處理。

    孟行也不耽誤時間,既是緝盜司的主官答應了,看看天色尚早,孟行便說定了馬上去審查左布衣。

    叫上鷹師府一行,當即前往。

    一行人隨着主官前往緝盜司,京城很大,他們騎馬足足又走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到。

    緝盜司前半部分是辦公之所,有着主官大開綠燈,孟行等人很快辦妥一應手續,前往後方關押盜匪之處。

    此處羈押的都是身負要案,身上還有線索未曾挖掘的犯人,關個三五年榨乾價值,又或者實在審不出,便要丟進天牢,等候問斬了。

    一牆之隔,便是兩個世界,關押的監所腐黴雜亂,雖是大白天,間有絲絲寒風從牆的縫隙中吹出,伴隨着“嗚嗚啊啊”的慘叫聲。

    寒風吹起落地的塵土,飄蕩在半空中,夾雜着酸臭糜爛的味道。

    左布衣關押在牢房的盡頭處。

    盡頭一共四間單獨牢房,全部用精鐵打造而成,與外面的木牢強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根根拇指粗的鐵條,關頭獅子也足夠了。

    七八間牢籠裏的死刑犯神態各異,有的朝孟行等人露出兇狠而陰鷙的目光,有的似乎精神已經崩潰,不斷在牢房內邊走邊唱,神色詭異。

    而孟行數月不見的左布衣,再見已成了另一副樣子。

    原本左布衣的身材與孟行彷彿,同樣是高大強壯,如今卻是佝僂着身子,蜷縮在監牢的角落瑟瑟發抖。

    “左布衣,有人來看你。”

    左布衣聽到牢頭的聲音,不自覺抖了一抖。

    此時的左布衣,哪還有身爲江洋大盜的肆意與張狂。

    “老爺,他全是裝的。”牢頭咧着一嘴黃牙哂笑:“此人自在紫山郡落網,沿途一路押送長京,前來劫囚車的各路人馬不下五波,可見是個重要人物。”

    “此人的嘴也是最嚴的,到了我們司三大提審官手上,就沒有開不了口的犯人,遇到他可就破了例。”

    牢頭笑嘿嘿道:“故此給他落在這個單間,也是規格隆重了。”

    左布衣聞言彷彿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刺激,大聲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一天八頓的打,都不能令他開口,也算是一條硬漢。”牢頭不由讚賞。

    孟行看到左布衣眼中噙着眼淚,嘴中還不住囔囔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王師明神色凝重:“此人還懂得精神暗示,暗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難怪不能從他嘴中問出什麼。”

    牢頭笑道:“這位老爺子也懂審訊麼?”

    王師明點點頭道:“這一趟由我來問他,勞煩將他提出來吧。”

    見孟行點頭,牢頭應道:“好。”

    孟行也不看了,先去了審訊房外。

    審訊房味道古怪,是雨後的潮溼加上已經乾涸的血的味道。

    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兩邊幾盞油封閃着微弱的光,被風一吹,就滅了兩盞。

    這裏常年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渾濁的,一個正常人待着一會兒也受不了,這裏不光是潮溼和血的味道,還有一種死亡的氣息。

    王師明在裏面提審左布衣,孟行等人在外面看裏面,不多時緝盜司的一位提審官也聞訊前來探看,目光專注地看向裏面,要看看這個江湖人士怎麼令左布衣開口。

    王師明不打不罵,對左布衣說道:

    “若是我們找到左青青,能否換你一個消息?”

    聽到左青青三字,左布衣無神地雙眼總算恢復了一些神采:

    “……左青青,她在哪裏?”

    “許多人在找她,不過我們總算比他們多瞭解你和她一些。”王師明冷聲道:

    “但也不排除別人先一步找到她。左布衣,你知道的,若是左青青落在其他人手中只會生不如死,而落在我們鷹師府手中卻可保證她不少一根汗毛。”

    左布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似乎也沒有心氣了,半響才道:“你說的對……她膽子小的很,你們若是找到她,讓我見一面,我……我知道什麼都告訴你們。”

    “好,一言爲定!”

    王師明來到審訊室外,提審官見狀說道:“老爺子原來是北涼鷹師府的,不知道關於左青青,是否有一些情況與我們緝盜司說?”

    “左青青與我們鷹師府有一些淵源,倒是不方便與旁人提起。”王師明道:“大人若是能找到左青青,便能令左布衣開口了。”

    提審官點點頭:“老爺子莫非是儒家的?”

    “大人何出此言?”

    “法家掐喉,儒家捏肋,我看老爺子方纔的法子,便是捏住了左布衣的軟肋。”

    兩人說了幾句,提審官便先行離開了。

    孟行一行離開緝盜司,嚴澤就說道:

    “孟兄,我要立刻回去北涼,而王師叔和巧顏還要留在京城追查,還望孟兄多照顧一二。”

    “此事沒有問題。”孟行道:“這是否說明左青青便在長京之中?”

    王師明道:“解元公所料不差,老夫判斷左青青就在長京之內潛伏,而且用的是另外一個合法身份。”

    嚴澤道:“這個左青青不姓左,其實姓嚴,故此左布衣聽到左青青三字,便明白我們對他的底細有多瞭解,乃是彼此才懂的暗語,因此才肯鬆口。而旁人若是依着左青青三字去找人,定然是找不到的。”

    而王巧顏說道:“我與爹爹會留在京城,追查左青青蹤跡,只因我與她曾是閨中之蜜,只要一見到她,我便能將她認出。”

    孟行嘆道:“原來如此!”

    即是這樣安排,孟行也無異議。

    一行人先回去譽王府。

    孟行還有事做,先行離開了,而嚴澤等人也準備分別行事。

    嚴澤與王師明兩人避開其他人祕談。

    王師明道:“公子此行回去,真不帶巧顏走麼?”

    嚴澤沉默半響,說道:“我回去後前途未卜,恐怕照顧不到顏妹,而顏妹最近對孟行有頗多關心……”

    王師明大驚失色:“公子這是何意?巧言不過是懷疑當初那個劉舉人,可能便是孟行!”

    “我也見過劉舉人,而孟行與劉舉人是全然不同兩個人。”嚴澤搖頭道:“況且顏妹的選擇,我也是有些贊同的。”

    “……”

    “眼下我處境艱難,唯有求助孟行,怎能無有表示?”嚴澤道:”師叔,若是孟行要了巧顏,對你我都不算太差。”

    王師明一時竟無言以對。

    一方面,他感覺嚴澤遭了一番磨難,真有成長了,不以兒女私情爲重,但此事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又令他有些難以接受,但是一想到那個人是孟行,卻又覺得不是不可以。

    王師明情緒複雜到了極點,不知道說什麼好。

    嚴澤看他反應,心中大嘆了一口氣,又生出狠心,他此行回去北涼,定是聯繫王家王珺鴻的。

    王珺鴻當初選擇了嚴蒼,如今嚴蒼沒了,沒道理不選他!

    孟行雖是他的良師益友,但是嚴澤覺得,這世上什麼都是假的,唯有靠自己才是真的。

    自己都能送摯愛給孟行,孟行爲什麼不行?他不過是仰慕王珺鴻而已!

    況且,真要翻臉,自己連嚴蒼都能殺,此人還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孟行這個良師益友,又算什麼?

    這一些,嚴澤都藏在心裏不說,但他的確已做好了打算。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