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比試乃是個人之事，我怎麼管

    安賓殿內，譽王坐在孟行對面，彷彿渾身螞蟻在爬。

    孟行背靠美人，在美人伺候中懶懶地跟他說着話，而譽王又不好責怪。

    不過知道的知道他重傷未愈，不知道的還以爲此人排場比他這個王爺還大！

    譽王翹着腳，忽然氣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

    “玄煞門的人好不曉事，坐了半天，連個端茶的人都沒有！”

    譽王眼睛一斜胡飛鸞，孟行便看出他想放什麼屁。

    一個王爺……剛纔他落在困境，是此人出面幫了一把，可以小舔一下。

    孟行便似聽不懂似的附和：“王爺說的極是，學生來到這玄煞門才半日，已經受夠了……飛鸞，你去叫玄煞門的人來泡茶。”

    “是，公子。”

    “……”譽王氣的樂了，狐狸精不懂，畢竟是妖怪沒規矩，你也跟我裝糊塗是吧！你一個解元，連這點眼力界都沒有嗎！

    又想到此人已經塑造了英靈之眼，在剛纔與那熊闊海交手中才能刺痛對方精神……恐怕眼力好的很！

    譽王一想到這，便有些驚奇了。

    他王族出身，又有兄長幫襯，這個年紀塑造了英靈，說穿了也不足爲奇。

    而此人年歲比他還小，才中舉人便塑造了英靈之眼，當然還遠遠比不上他，但也足夠令人驚訝。

    “孟行，你……很不錯。”見胡飛鸞離開，譽王這才說道：“方纔若是你被熊闊海打倒，便是我也無顏出面幫你，冒功之事，終究是丟臉的。”

    他直視孟行，口氣嚴厲起來：

    “在我看來，以伱實力無法斬殺百年玄蛇，但既然你今日沒有被人打倒，算是沒丟朝廷的顏面，我便不再追究！”

    “……”

    這人，是什麼意思？

    恩威並施？

    孟行心中生出反感，就算皇帝在他心中，也不過一個人罷了，並不覺得自己就要低於他……你一個王爺，吆五喝六的做什麼？

    他沉默片刻，不鹹不淡地說道：

    “王爺說是就是吧。”

    “嗯？”譽王繼續施壓，冷哼道：“這話，你是不服麼？”

    “學生只是沒想到，世外之人污衊我，就連王爺也懷疑，故此有些心灰意冷。”

    “……”譽王呵呵一笑：“解元公口才無礙，不過我卻懶得聽了，事實便是如此！”

    ”聖人以口才教化民衆，但也需民衆肯聽，才有世上的規矩，才有國運匯聚，若是不行溝通，不聽不聽，與那些世外修行人以一意孤行又何不同？”孟行正色道：“王爺，學生說話，你該聽的。”

    “……”這一下，譽王便目瞪口呆，不料忽然就被這人這樣教訓了！

    而他居然無言以對！

    譽王本有打算，先前救他出困境有了恩德，如今再施威一番，雙管齊下正好藉此機會收服一個解元，增加勢力，也是順理成章……不料此人居然硬頂！

    譽王語氣嘲弄：“你這樣會說，看來那百年玄蛇是被你說死的？”

    孟行回憶了一番，表示肯定：“王爺所料不差。”

    “……當真？”譽王心想，你來真的！？

    孟行實話實說：“是學生引用聖賢之言，痛斥蛇妖爲非作歹，聖賢偉力便助我行道德之事……幸聖賢願意聽我溝通，而非不聽。”

    “……”譽王聞言心中直娘賊，你真的來真的啊！

    聽他說的越來越玄乎，是能請動聖賢英靈了？

    我都不行！

    譽王冷笑：

    “既你能請動聖賢英靈？今日怎麼被人打吐血了？”

    “聖賢於道德之事上能助我，那熊闊海打我，卻無關道德。”

    譽王奇道：“無關道德，那是什麼？”

    孟行奇道：“自然是私心，聖人也管不了……王爺不明白麼？”

    “……”

    譽王一下全亂了，你是說我不讀書麼？

    他雖然不好讀書，但也是讀過的！

    “對對對……”他有些氣極了，氣的慌了，反而笑了起來！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說話帶刺，說一句就刺他一下，偏偏他說的又反駁不了。

    這個舉人，不怕他這個王爺的麼！

    但是想想，朝廷中的那些文官、清流，好像也不怎麼畏懼他的兄長、當今的皇帝，他們抱着聖人之言，有時候說話也是十分難聽，讀書人，大多時真的討厭……偏偏他們說的有道理，就得重用他們，亂殺則有損國運，國運大減，對誰都沒好處！

    國運大減，聖賢都要出手干預，廢了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譽王不料今天遇到這種硬貨……

    但他轉念一想，若非有這種硬貨，國家也不能長久，國運也不能昌盛，他這個王族弟子，哪裏來的國運塑造英靈？

    國家有這種硬貨，他就偷着樂吧！

    譽王想通此處，看此人忽然就順眼了不少，他一下就變了臉色，笑嘻嘻道：

    ”南陽郡真是人傑地靈，竟培育出你這般的大才，好！你有什麼話，本王都聽了，

    “……”

    孟行不料此人變臉比狗翻臉還快，也是暗吸一口冷氣：

    “王爺既肯聽，那我便再多說幾句。”

    譽王接連說是，好似哄着他：“解元公要說什麼，本王都聽着。”

    “此次試劍法大會，是因王爺而辦麼？”

    譽王當仁不讓：“是。”

    “試劍大會與我不相干……邀我上山，是誰的主意？”

    譽王嘿了一聲：“恰逢聽到你斬殺百年玄蛇之事，我便提了一嘴。”

    孟行追問：“王爺如何恰逢聽到？”

    譽王便將來龍去脈簡單說說。

    孟行聽了，心中有數：“今日我被襲擊，既有自身原因，但是至少有多半，恐怕還是因爲王爺之故。”

    譽王倒不否認，冷笑道：“他們欲以你殺雞儆猴……孟行，你果然看明白了，準備如何？”

    “自然是參加三日後的試劍大會。”

    “哦？”譽王上下打量他：“你拳腳稀鬆，無有內力，練了點外門功夫？聖賢不管私心，到了比試時你如何應對？”

    “若是比試時被人失手打死，旁人也無話可說！”

    孟行卻問：“聖賢不管，王爺也不管麼？”

    “比試乃是個人之事，我怎麼管？”

    孟行湊近一些：“王爺，您年紀輕輕便塑造了英靈，不知有什麼竅門捷徑可以傳授一二？”

    “……沒有！沒有！”譽王連忙否認：

    “哪裏有什麼竅門捷徑，全憑我自己的悟性和努力！……嗯，你看出我英靈已成？眼力不錯！”

    譽王便也湊近一些：

    “你也不簡單，今科舉人才定，你這般快便塑造了英靈之眼，這才能看穿我隱藏的英靈氣息……你倒是有什麼竅門？”

    “也全憑自己的悟性和努力。”

    “哦……”譽王深深看他一眼：“孟行，明人不說暗話，你要我如何幫你？”

    孟行直言道：“明日玄機山人上門負荊請罪，我別的都不要，只要玄機山人搬離玄機山……這點訴求，王爺能爲我撐腰麼？”

    “……”

    譽王大吃一驚，好像心事被看穿了，差點想跳起來給他的嘴巴打他一拳！

    你小子胃口太大，敢和我搶功！

    事到如今，他方纔正視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新科舉人，視他爲需要正確對待之人。

    這人對功績一事，已是有了深刻的認識，才能說出剛纔一番話。

    英靈之事，全憑功績……功績，以什麼爲先？

    譽王認爲，國運興衰，唯國唯土。

    世外之人佔據之地爲世外之地，便實質上脫離了國土，造成國運的衰減，若是能重新收回，便是增加國運，而且是長久的國運，後續有着源源不絕的功績。

    他一個王爺，不佔朝廷職位，怎麼報效社稷？實際上是閒散之人，哪裏來的功績塑造英靈？

    就是因爲他的皇兄安排，收回一處世外之地，他只是露臉領一個統領的虛職，便獲得了大部分實質上的好處。

    而譽王嚐到甜頭之後，對於收回世外之地便格外熱衷。

    而此事，他的皇兄也是格外支持的。

    他英靈成就，這一趟出來拜訪名山，正是存了這樣的心思，而且滿懷信心！

    不料一路南下，沿途那些老狐狸都不給機會！

    近日到了南陽郡，距離京都越發偏遠，那些世外之人對他的態度，便顯得越發冷淡了。

    玄煞門主一番惺惺作態，他豈能看不出來？這些世外之人不伏管束，對他反感，他豈能看不出來？

    他偏要上山，惹起衝突，不過那些人顧忌他的身份，十分收斂，一路過來都無藉口……只能另尋出路，正好遇到孟行之事！

    譽王就好似鯊魚聞到血腥味，就算當日玄煞門主不提，他自己也要提的！

    玄煞門主自己先按耐不住，那是再好不過了。

    今日孟行上山，他早便知到會有差不多的局面……

    而這時，孟行忽然再道：

    “王爺，熊闊海不是我殺的。”

    譽王肅然道：“不是你殺的，難道真的是被我嚇死的？他定然是你殺的。”

    “哦……”孟行點點頭，再道：“可惜了，他的屍體被帶走了……不知道他是真死還是假死。”

    譽王哼道：“……劉門主驗過了，自然是真死了。”

    “那明日玄機山人，會不會如約上門請罪？若是要來，其實今日便該來了。”

    譽王不能不贊同：“……也是。”

    孟行便嘆道：“約定之事，定有變故。”

    “……”譽王瞪着他，還能說什麼？

    只能什麼都不說了！

    室內，便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