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人魚的眼淚

    一個月後，紅海。

    【通知——負十層、負十五層存活率異常警報已解除。九州廣播在此提醒各位居民，珍愛生命，文明過層。】

    【重複——負十層……】

    “真抽象，不僅負十層有深海海怪，負十五層還出現了嗜血族的魚人，這不搞新人嗎？”

    “我去，還好我們過層早啊。這些黑海往下的怪物怎麼跑淺海來了？”

    “誰知道呢，要我說還是新人猛。直接出了一個S把這兩層的怪物都殺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新人殺的？！不是政府嗎？”

    “政府沒趕上，聽說這個新人叫十步。因爲十步之內，她能殺人無形！最近人都到紅海了，不僅那幾個老牌公會，就連政府都在搶她呢！”

    “是嗎？那她會選哪個公會？”

    “我看懸，據說她……”說話的人湊近了些，用手指向下點了點，“要去負一百層。”

    ……

    洛予站在窗臺發呆，一杯果汁遞到了她的跟前。

    “歡迎來到紅海。”

    洛予轉頭，黑夜的環境下勉強認出了他身上的海軍制服。

    她纔剛註冊完紅海居民證，這羣人真夠快的。

    “少將先生，幸會幸會。”

    綏安眉尾一挑，滿臉幸會的人連果汁都不接。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反靠在欄杆上，擡頭望着頭頂的水母“星空”：“他們都傳新人十步是執行祕密任務的洛徵樂中將，你知道嗎？”

    洛予搖了搖頭，她不知道。

    不過她姐姐的能力也確實能夠做到十步殺人於無形。

    只要震碎對方內臟就行了。

    也正因此，姐姐爲何會是這樣的結局，她至今都無法理解。

    “那你覺得她是嗎？”

    洛予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眸子，淡淡地回了句：“少將先生這是說的什麼話。”

    “她的遺體不是還在黑海封存嗎？”

    綏安原本試探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他低聲咳了咳：“當然，只是隨便聊聊。”

    看來洛予並不知道十步是誰。

    他這次從黑海下來，是爲了調查兩個人，一個十步，一個洛予。

    憑空出現的S級超新星，和無傷抵達紅海的F級官二代。

    每一個都似乎充滿了故事。

    “聽利馬上將說你只是F，但你這過層速度可是一點都不輸B級啊。”

    洛予笑了：“快嗎？還好吧。菜就多練嘛。”

    綏安知道她不打算正面迴應這個問題，便換了個。

    “有沒有興趣加入九州政府的海軍部門？你不是想去負一百層找洛萊嗎？我們可以幫你。”

    洛予心中發笑。

    剛剛他詢問十步身份的問題，讓她進一步肯定了這個部門絕非是姐姐完全信任的地方。

    哪怕姐姐的遺體就放在黑海，他們也依舊覺得，她沒有死。

    洛予沒有急於回覆他的邀請，而是掃了眼場中正觥籌交錯的“精英們”。

    “少將先生，你們這裏和陸地很不一樣。”

    先進的科技，豐厚的資源，有序的管控，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上位者的滿足。

    和逐漸凋零荒廢、秩序混亂不堪的陸地，形成了兩個極端。

    這裏像是新世界，陸地則像是被篩選淘汰的舊物。

    爲了遏制異化而過層的行爲對他們來說，僅僅只是一場間隔三月的考試，大部分人都對自己的及格，擁有自信。

    他們甚至會將下潛層數寫進履歷，成爲實力和社交的銘牌。

    這裏比她想象的，要有秩序。

    但都是以電梯爲核心而建立的秩序。

    “你說電梯，是在進化人類，爲他們提供新家園。還是在同化人類，讓他們臣服於海底？”

    綏安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能被問這麼深奧的問題。

    他無所謂地撇撇嘴：“想那麼多做什麼，我也就活幾十年，這些還輪不到我考慮。”

    “少將先生沒有親人在陸地吧？”

    綏安搖了搖頭，他是軍區收養的小孩。

    洛予沒再說話，但綏安知道她想說什麼。

    看來是準備和他上價值了，哪怕他沒法共情，但爲了調查更多，裝也得裝得和她有共同語言的樣子。

    “你是在可憐那些留在陸地無權無勢更沒有錢的普通人？”

    這樣的人在整個陸地佔據九成。

    也就是說，只有一成的人能夠生活在紅海，剩下九成裏最多半成，必須通過無數的關係、掏空的積蓄又或者是奇蹟般的運氣，才有機會來到紅海。

    “不是。”洛予長嘆一聲，“我是在可憐自己。”

    她依舊能夠清晰地記得，死前無法和遠走的親人見上一面的無力。

    綏安重新拿起了那杯果汁，遞到了她面前。

    “洛萊上將離開前一天，和利馬上將吵過一架。”

    他瞭解洛予的身世，她的父母和姐姐也是他早年一直追逐的強者。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麼，但我們一直都能感受到洛萊上將對海底的厭惡。”

    “所以他成爲了藍海計劃的發起者之一，去藍海尋找藍海之心，企圖淨化廢海水，回到陸地。”

    “是不是很熱血？”

    洛予搖了搖頭：“挺蠢。”

    “……”綏安感覺剛剛似乎白共情了這個傢伙。

    不是這麼想的幹什麼忽然問那麼深奧的問題。

    洛予呷了一口果汁，拍了拍綏安的肩膀：“我只是代入一下父親的立場，思考怎麼爲他脫罪比較好。這不是怕你們要搞連坐那套，防範於未然嘛。”

    “……”這個也是可以直接告訴他的嗎，她是不是有什麼人格障礙啊？

    “再說了，就算加入你們，我也沒法知道藍海計劃吧？”

    洛予不吝說出自己的目的，反正這也在他們的意料之內。

    她爲了家人下潛，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他們既然會爲了洛徵樂而關照她，就也會因爲洛萊而監視她。

    不然憑她一個F級，怎麼會被破例邀請加入人均B級的海軍部門。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不過……我知道啊。”綏安朝她眨了眨眼，就差把我可以告訴你這幾個字刻在腦門上，“怎麼說，考慮一下？”

    洛予瞭然一笑：“在這之前，不如先讓我看看你們海軍部門的誠意？”

    【女士們先生們！今晚的拍品已經發送至各位手邊，請容許我再講一遍拍賣規則……】

    【那麼！銀海拍賣場第十屆拍賣會！現在開始！】

    洛予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場地中央。

    她今日混進這個拍賣會場的目的可不是和這個海軍少將相互試探。

    而是爲了一樣東西——人魚的眼淚。

    整個海底都異常稀缺的資源，只在負五十層以下被作爲過層獎勵出現過三次，每次的功效都不一致，弱則去災免痛，強則活死人，肉白骨。

    如果這滴人魚的眼淚是後者，她確實想爲姐姐得到它。

    可惜簡介上清楚地寫着，這是來自負八十層的守層者，西西里人魚女士的眼淚。

    她的身份也記錄在政府之上，並非是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藍血人魚。

    所以她今晚不是爲了拍得它。

    她要的，是見提供眼淚的賣家。

    在鮮有人抵達的深層海底，他們能夠獲得眼淚，就一定知道更多關於人魚一族的消息。

    那個救她的人魚。

    她想知道是誰，爲什麼會來到負九層阻止這一切。

    又是不是認識她的姐姐，甚至是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