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 新家 二

    吉蘭作爲外長的防彈配車還未送達，所以只能乘坐萊妮絲開過來的普通公家車。

    萊妮絲負責駕駛，吉蘭則坐在後座。車子一路駛離了莫拉雷斯街，朝着隔壁的風信子街而去。

    原因無他，莫拉雷斯街作爲達官顯貴們的住處，大多爲獨棟公寓或別墅，並沒有商業店面。

    一般住在這裏的人，家裏都有僕人負責採購烹飪，也不需要餐廳酒店等商業服務。

    這也是莫拉雷斯街環境清幽，地價格外高昂的另一個原因所在。

    “長官，請問您有沒有什麼忌口，或者對食物飲品的偏好？”

    萊妮絲目不斜視，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以食指的指節輕扶鏡框，開口問道。

    吉蘭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我的檔案裏難道沒有記錄嗎？按理說，這種小細節應該描寫得很清楚才對。”

    “長官……”

    萊妮絲臉色微變，差點被吉蘭的問話嚇哭，手心直冒汗。

    她的反應讓吉蘭輕笑兩聲，道：

    “抱歉，只是和你開個玩笑。”

    聞言，萊妮絲呼吸急促，飽滿的胸口微顫。

    這位領導的玩笑，着實有點嚇人。剛纔萊妮絲差點以爲，對方還因自己擅自調查其檔案而不滿。

    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可萊妮絲總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居多。

    “我平時沒什麼忌口，至於偏好的話，嗯……比較喜歡煎烤、油炸和辛辣類的食物吧。”

    吉蘭輕聲道。

    萊妮絲點點頭，認真將他的話記下，道：

    “收到，長官。”

    緊接着，她一邊開車，一邊絞盡腦汁地思索回憶着，風信子街的哪幾家高檔餐廳比較符合吉蘭部長的口味。

    片刻後。

    萊妮絲的腦子裏篩選出了三家餐廳，正打算向長官彙報，卻聽後座傳來青年的聲音：

    “萊妮絲，停車。”

    “啊……好的，長官！”

    萊妮絲向左打方向盤，將汽車靠邊停下。她拉起手剎，解下安全帶後，轉身看向後座，卻是一愣。

    只見金髮青年正一臉饒有興致地盯着窗外，指了指，笑道：

    “不如，我們就吃那個吧。”

    “嗯？”

    萊妮絲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驚訝地發現，路邊人行道上，正有一輛不足三米寬的推車小吃攤。

    那小吃攤頗爲邋遢，沾染着些許油煙與洗不乾淨的醬料，頂上的招牌以彩色的不萊梅語寫着“漢克媽媽特色菜”。

    有不少行人駐足圍攏，手裏拿着小紙盒或小紙杯，看上去生意不錯。

    “可是，長官……您現在是外長的身份，吃這種東西會不會不太好？要是被人看到，報道出去……”

    萊妮絲有些吃驚，又有些遲疑。

    “外長就不能吃路邊攤了？”吉蘭卻是笑了笑，直接推開車門下去，並催促一句：“走吧。”

    “好的，長官。”

    萊妮絲連忙熄火下車。

    她快速上前兩步，跟在了金髮青年身後，一同來到了小吃攤前。

    好在吉蘭現在的名氣雖大，但長相並未得到媒體曝光，故而能認出他的人屈指可數。

    周圍的路人只是驚歎於這一男一女的外貌和氣質出衆，多看了兩眼，沒有引起什麼騷動。

    “咦？這裏竟然也有黏糊糊樹皮奶茶，還有雪花蛋糕……嗯，我要這兩樣，然後再加一份烤培根和炸肉丸。”

    吉蘭看着小吃攤邊上掛着的“今日菜譜”，扭頭朝萊妮絲道。

    後者連忙點頭，將長官需要的食物記住，然後走上前排隊。

    不一會兒，這名幹練的女祕書便捧着諸多食物走來。

    “長官，這裏的座位滿了，我們要去哪裏吃？”

    “跟我來。”

    吉蘭從其手中接過了食物，轉身走到了街邊，然後在萊妮絲驚愕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

    甚至，金髮青年還“貼心”地擦了擦旁邊的空地，拍了拍示意：

    “來吧，坐。”

    “這……”萊妮絲張了張嘴，猶豫不決。下一秒，對上青年那笑眯眯的眼神，她連忙道：“是！長官！”

    然後，咬牙坐到了對方身側。只是身體繃緊僵硬，宛如一尊倔強的雕塑。

    這一刻，萊妮絲總覺得四周的路人在以奇怪的目光看她，有種說不出的尷尬。同時，還因爲和長官靠得太近，非常緊張。

    “萊妮絲，你點了些什麼？”

    吉蘭咬了口烤培根，扭頭看着自己的女祕書，笑道。隨着咀嚼，焦脆的肉在他嘴裏嘎嘣作響。

    萊妮絲坐得端正，雙腿夾緊，吐字清晰卻猶如匯報工作般認真道：

    “報告長官，一個香腸漢堡，一個八字麪包（呈數字8形狀的粗鹽麪包），兩片肝奶酪（碎肉混合醃料的烤制物），還有一杯黑咖啡。”

    “一共花費17芬尼5梅郎。”

    “別這麼緊張，放輕鬆點……我又不是什麼吃人的魔鬼。”

    吉蘭搖了搖頭，掏出一個金幣，塞到了女祕書的手裏，然後在其不解的目光中解釋道：

    “這是報銷。跟領導出來吃飯，可不能讓屬下買單。”

    “好……好的，長官。”

    萊妮絲收下了金幣，心中卻是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感觸。

    她在祕書廳任職有六年時間，從未見過像吉蘭部長這樣的領導。

    很親和，不做作，也沒有什麼架子……除了偶爾流露出的一絲威嚴過於嚇人外，簡直就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長官。

    心想着，萊妮絲原本的緊張消散了些許，也試着咬了口手中的香腸漢堡。

    煎烤的薰腸，搭配麥香十足的麪包片，混合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醬料和蔬菜，那種獨屬於路邊攤的煙火氣味道，在其口腔中迸發。

    萊妮絲忍不住小聲說了句：

    “好吃！”

    “第一天來我手下上班，吃的卻是路邊攤，是不是很失望？”

    吉蘭咀嚼着炸丸子，調侃道。

    不料萊妮絲卻是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道：

    “並不失望，長官。我也是平民出身，這樣的食物反而更貼近我的生活。”

    “原來如此。”吉蘭微笑着頷首。“能以平民的身份，在二十多歲的年紀成爲祕書廳的高級祕書，你也很優秀了，萊妮絲小姐。”

    “長……長官說笑了。”

    萊妮絲罕見地低下了頭，有些臉紅。

    吉蘭·伊洛斯部長可是比她還要小6歲，就已經成爲了帝國權力中心的大人物。

    怎麼看，她都不是那麼“優秀”。

    可萊妮絲並未從金髮青年的語氣裏，聽出哪怕一絲的惡意，反而因爲被對方誇讚而暗暗感到欣喜。

    心中，不由對自己的這位新領導，又多了一絲親近感。

    爲了掩飾自己的情緒，萊妮絲不再作聲，而是埋頭苦吃起來。可一不留神，她便被食物噎住，連忙端起黑咖啡猛灌了兩口，臉頰漲紅。

    “慢點吃，我們不趕時間。”吉蘭笑道。“一會送我回去後，工作上的事就多麻煩你了。”

    “沒問題，長官。”

    萊妮絲擦了擦嘴角的奶油和咖啡漬，扶了一下眼鏡，鄭重說道。

    “屬下一定全力完成任務。”

    “嗯。”

    吉蘭微笑頷首。

    …

    …

    下午時分。

    吉蘭待在新房的閣樓裏，煉製着新一批的“燈芯魔藥”。

    雖然這種輔助修行的鍊金藥已經對他不起作用了，但卻能夠賣錢，也能供給夢中結社“黎明之手”成員。

    待一輪煉製結束，吉蘭面前的桌上，多出了25支尾指大小的琥珀色藥劑。

    神祕原材料耗盡，並未出現失敗損耗的情況，全靠吉蘭熟能生巧的經驗。

    他將這些藥劑收好，樓下便傳來了些許動靜。

    吉蘭稍微展開感知，便知曉了下面的情況，不由暗暗感慨一聲：

    ‘萊妮絲確實是位合格的祕書。’

    他收拾了一番桌面後，轉身下樓。

    客廳中。

    萊妮絲領着四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站在門邊，正低聲吩咐着什麼。

    那一中年，三青年的女子低着頭，頻頻附和，表示明白。

    至於那唯一的男人，頭髮斑白，一襲灰藍色亮面的西服熨得筆挺。他默默打量着四周的環境，表情不苟言笑，眼底卻是透露着些許忐忑。

    萊妮絲小姐僱傭他時，並未提及僱主的信息，這讓夏爾有些琢磨不準。

    只是看這家主人的獨棟公寓位於莫拉雷斯街，想必也是達官顯貴，不同一般之輩。

    正思索時，夏爾聽聞身邊幾位女僕發出驚呼，旋即便是齊刷刷地恭敬道：

    “吉蘭·伊洛斯先生，午安。”

    “嗯？！”夏爾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猛擡頭看去。

    只見那鋥亮的木頭樓梯上，正走下來一道高挑俊朗的身影。那頭金髮，以及對深藍色的眸子，頓時讓夏爾愣住。

    “吉……吉蘭少爺？！”

    “老夏爾，好久不見。”

    吉蘭大步走來，微笑道。

    他敞開雙臂，夏爾遲疑了一下，旋即走過來，給了青年一個擁抱。

    “好久不見，少爺……我聽了您的演講，說得真好！也沒想到，您竟然成了帝國的外長！”

    夏爾站直後，神色有些驚喜和激動。他沒料到，自己的僱主竟然會是吉蘭少爺。

    “謝謝。”吉蘭笑道。“老夏爾，我們一會聊。”

    “好的，少爺。”夏爾平復了一下情緒，連忙說道。

    吉蘭點點頭，走到其餘幾人面前。

    萊妮絲立即便向他介紹起了僱傭的這四位女僕。其中那中年女人名叫保拉，擔任廚娘，負責爲吉蘭製作一日三餐、下午茶以及零食。

    另外三名年輕女僕分別叫伊莎、碧絲卡和希爾比，負責採購和家政，具體工作事宜將交給管家夏爾調配安排。

    這三位女僕的年紀都在十八九歲左右，樣貌姣好，身材標緻，是萊妮絲精心挑選過的。

    其實，若是吉蘭有意，只需一點點的暗示，這些女僕就會自願爬上他的牀，這在權貴圈子裏完全不算稀奇事。

    萊妮絲在篩選女僕時，也十分細心地考慮過這一點……尤其是考慮到長官那精力充沛的年紀。

    又因爲摸不準長官的偏好，所以三位年輕女僕各有特點，就連年紀稍大的廚娘，同樣屬於風韻猶存的類型。

    至於要不要，選擇權在吉蘭手裏。

    萊妮絲只需做到自己該做的。

    女僕們其實也都對這些潛規則心知肚明，往往也並不排斥，甚至抱有些許期待。

    尤其是，當她們看到自己的僱主，是一位如此年輕帥氣的大人物時，心中不由自主便生出了一些異樣，乃至不切實際的幻想。

    然而吉蘭只是微微一笑，簡單吩咐了兩句，便讓萊妮絲帶着四位女僕去三樓挑選房間住下，之後再讓她們乘車出門採購一番生活用品，和接下來將要用到的食材。

    “是，長官。”萊妮絲恭敬應下。

    四位女僕也隨之朝金髮青年提裙一禮，低着頭，緊跟着萊妮絲上樓。

    全程保持安靜，很守規矩。

    吉蘭滿意點頭，這才招呼了夏爾一聲，與他一同來到沙發上閒談起來。

    當問及夏爾爲何離開雅各布子爵家族，外出重新找工作時，這位老管家面露難色，嘆息一聲：

    “說來話長……”

    經過對方一番解釋，吉蘭這才明白，原來是因爲瘴氣天災的緣故，雅各布子爵家族死了好幾位老一輩的嫡系，家族裏的氛圍非常壓抑，幾乎天天吵架。

    再加上產業受到瘴氣的衝擊，倒閉了大半，虧損嚴重，家族內部資金極其短缺，故而一連辭退了諸多僕人。

    夏爾本就不是雅各布家族的人，一直受到原管家和其餘管事的冷眼和排擠。一氣之下，乾脆選擇辭職離開，不再繼續遭罪。

    “辛苦了，老夏爾。”

    吉蘭感慨一聲，給他倒了杯茶。

    “以後你就待在我這吧。只有四個女僕需要你管，相對也輕鬆些。”

    “您客氣了，少爺……能繼續爲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老夏爾捧着熱茶，滿臉感激。

    “您放心，今後我會將這裏打理得井井有條，一些細碎的瑣事也都交給我來處理。”

    “那就麻煩你了。”吉蘭笑笑。

    兩人又閒談一會，女僕們選好了房間，換了身適合出行的便裝下了樓。

    旋即，向吉蘭打了聲招呼後，由萊妮絲開車，送她們去風信子街採購生活用品和食材。

    一行人剛離開沒多久。

    吉蘭的新居外院，便有人按響了門鈴。

    叮咚。

    叮咚。

    老夏爾麻利起身，瞬間進入了角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和領結後，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快步返回，低頭道：

    “少爺，是旁邊莫拉雷斯街10號的鄰居前來拜訪，還帶了禮物。”

    稍作停頓，老夏爾小聲補充一句：

    “宣傳部長斯塔文·洛蒂託先生的夫人，還有他們家的兒子與女兒。”

    “嗯？”吉蘭眉頭一揚，想了想，打了個手勢。“請客人們進來吧。”

    “是，少爺。”

    老夏爾恭敬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