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終爆 二

    吉蘭還注意到，己方一行人所處的島嶼，實際上就正好位於海底那未知生物的頭部。

    若真把那未知生物當做“鯨魚”，那麼火山的噴發，也可以理解成對方的“呼吸孔”。

    就像鯨魚換氣時噴水一般，只是換成了那些黑色物質、岩漿、火山灰以及海量的瘴氣！

    屍體不可能換氣，但這個異世界充斥着未知和謎團，吉蘭不敢以自己的認知來挑戰神祕學的法則。

    他更相信，這是一種趨近於某種真理律法之類的現象。

    瘴氣……

    或許真的源於海底那未知生物的屍骸！

    在過往無數歲月裏，瘴氣僅通過海水的緩慢蒸發逸散到空氣中。直至近期，那火山噴發裹挾着其體內數之不盡的瘴氣，大規模傾瀉到了塵世裏，以至於瘴氣濃度急劇飆升。

    吉蘭思緒百轉。

    他彷彿摸到了這個世界隱藏在陰影裏的一抹真相，心中既震撼又敬畏。

    恰在這時，吉蘭注意到，帕拉委員長的目光同樣盯着海底那慘白色的未知生物，目露驚駭之色。

    那種眼神，仿若是印證了某種猜測後，得到答案時的不可置信。

    ‘委員長似乎知道些什麼……’

    吉蘭心想。

    …

    …

    不萊梅帝國。

    首都，繆斯西提。

    中心凱旋區，四方宮。

    高牆與翼樓所包圍的庭院內，一名紅色長卷發披肩的青年正光着腳，慵懶躺靠在搖椅上。

    微風拂過，庭院裏的樹木沙沙作響，同時也吹動了他寬鬆單薄的白色長袍。

    青年手邊的茶几上點着一盞燈，藉着光亮，正靜靜閱讀着一卷古書。

    這時。

    頭頂露天的夜空中，閃過一道亮眼的星光。正拖拽着長長的尾巴，如流星般劃過。

    走廊處，兩名身穿軍裝，負責把守的女親衛擡頭看了眼，驚訝道：

    “流星？”

    “不……不知道。”

    可她們再將目光收回，卻發現庭院裏的搖椅正空蕩蕩地搖晃，那捲古書靜靜擺在茶几上。

    而紅發青年不見了蹤影。

    “元首大人？！”

    兩人皆是一驚。

    於此同時。

    首都有許多人都注意到了夜空的“流星”，紛紛擡頭凝望。其中還有不少趁機合十雙手，閉目禱告許願。

    夜空中。

    轟隆隆——

    一名赤身的中年男子，正頭朝下，面無表情地從天墜落。因速度太快，他的身體與空氣劇烈摩擦，產生了巨大噪音和刺眼的光熱氣浪。

    其胸口，有一行奧威納語的烙印：

    “象甲警衛團，編號12，埃德拉斯·艾爾利克。”

    “A19-終爆計劃執行人員。”

    “09（波西維亞），12（繆斯西提），23（德普拉斯血港）。”

    男人俯瞰着下方繁華的城市羣，沒有任何感情的雙眸中，倒映着燈火輝煌。

    這時，他的腦海中響起了象衛軍最高領袖，“軍刀長”艾德文·荷門特長官的聲音：

    “象衛軍的三名勇士！前進！”

    “目標——繆斯西提！波西維亞！德普拉斯血港！”

    “即刻，終爆！！！”

    聽到命令，男人臉上終於浮現出狂熱之情，正準備引發自己體內的神祕力量，與這座城市同歸於盡。

    可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肩頭，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搭了上來。

    “嗯？！”男人扭頭。

    頓時，一副五官英俊，鼻樑高挺的青年面容出現在眼前。那一頭紅色長卷發尤爲醒目，讓其心頭震駭。

    “不萊梅帝國元首，凱撒·吉德？！”

    嗖——

    …

    …

    西繆斯的一棟出租公寓內。

    一對姐妹正靠在窗臺前，朝着夜空許願。

    當她們睜開眼，卻都是一愣。

    “南希姐姐，流星不見了！”

    妹妹米琳達驚呼一聲，把臉緊貼到了窗前，瞪大眼睛觀察着夜空。

    方纔明明在天空閃耀的流星，此時此刻竟然突然消失了。

    “是……是不見了，真奇怪。”

    南希俏眉一挑，眼神同樣驚訝。

    這時，身後的沙發上傳來一個青年的調侃聲：

    “肯定是你們的願望太過分了，所以流星都不願實現。”

    “喬安！你個蠢豬！”

    米琳達轉過身，叉腰道。

    “我可是在爲你祈禱，希望你能通過軍部的考覈呢！”

    “誰知道呢。”喬安坐在沙發上喝着咖啡，聳聳肩。“說不定你是許願自己能一夜暴富，成爲富婆。”

    米琳達神色一僵。

    一旁的姐姐南希嘆息一聲，道：

    “我只是許願母親不要再那麼勞累了……爲了我們三個能在西繆斯過上體面的生活，她付出了太多。”

    聞言，喬安和米琳達也都失去了拌嘴的興趣，臉色暗淡了下來。

    …

    …

    四方宮內腳步聲不斷。

    一隊隊的親衛在四處穿梭，焦急萬分地搜尋着元首大人的蹤跡。

    他們想不明白，原本在庭院裏看書的元首大人，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突然，一支十幾人的女親衛回到庭院走廊，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對她們，若無其事地坐在搖椅上看書。

    “元首大人！”

    領頭的女軍官神色一震。

    她正想帶隊上前查看元首大人的情況，可衆人只見紅髮青年輕輕擡手示意，頭也不回，語氣溫柔道了句：

    “剛纔出去了一趟，不必大驚小怪……好了，讓其他人消停吧，我再看會書。”

    “是……是！元首大人！”

    女軍官連忙低頭，行了一個交叉禮，然後帶隊離開。

    待元首大人平安無事的消息傳達到各部門，四方宮漸漸安靜了下來。

    紅髮青年這才緩緩放下了書。

    先前那些女親衛沒能看到，他穿着的白色長袍已經敞開了領口，露出了底下完美的肌肉線條。

    不過心臟所在的左胸、整條右臂和腹部都空缺，呈現出一團深邃黑暗的空間，仿若無盡的夜空。

    仔細凝視其心臟深處的黑暗，便能隱約看到，有一團細如芝麻大的亮光在閃爍。

    若是再將這亮光放大無數倍，便能看清，那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一個男人在無聲吶喊，尖叫，咆哮，散發出恐怖的光與熱。

    可這一切，都消弭在了沒有邊際的黑暗之中。

    凱撒·吉德扭過頭，看向了北方。

    他半邊臉如碎裂剝落的蛋殼，皮膚脫落，露出底下的深邃黑暗。

    其目光悠遠，彷彿倒映出一座在終爆裏化作廢墟焦土的城市。

    “波西維亞沒了……”

    凱撒淡淡呢喃。

    “巴爾迪尼，這就是你那雙瞎掉的眼睛，最想看到的景象嗎？”

    “既然這樣，我就如你所願吧。”

    他收回目光，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由黑暗構成的五指緩緩合攏，攥成拳頭。

    “這應該是你我最後的一場戰爭了……世界要麼崩潰，要麼統一，只有一個結果。”

    …

    …

    帝國南部。

    落葉地中海（內陸血海）。

    無名島嶼停止了動盪。

    夜空中的終爆光熱，也終於被空間裂隙徹底扯入其中，遭到消弭。

    吉蘭扶着奧蘿拉站了起來。

    “吉蘭先生……都結束了嗎？”

    奧蘿拉從未經歷過如此可怕的事情，當她再度擡頭時，小臉依舊煞白，殘留着驚恐。

    吉蘭低頭看了她一眼，沉聲道：

    “爆炸被帕拉委員長阻止了，但事情還未結束，甚至……這僅僅只是開始。”

    奧蘿拉一怔。

    阿莉達正忙着救治手下的修女，聞言，也扭頭看來。

    瑪維、卡雅和賽琳三人踉蹌站起身，朝吉蘭投來目光。

    不知何時開始，吉蘭先生彷彿成了她們這羣人的主心骨，只要靠近他，似乎就能夠安心一些。

    “方纔的爆炸，應該源自聯邦的手段……源於某個上位者。”

    吉蘭嘆息一聲道。

    “而這樣的爆炸，不止我們這裏，還有首都繆斯西提，以及北方城市波西維亞，都屬於打擊目標。”

    “聯邦此舉一定會激怒帝國，不出意外的話，第三次不奧戰爭將全面開啓。”

    衆人臉色一變。

    吉蘭說完，自顧自掃視了一圈四周。他發現山頂這片區域的植被和山壁，僅僅只是遭受到爆炸的餘波，就被摧毀殆盡。

    可見那終爆的威力，何等可怕。

    若非帕拉委員長出手構築了紅色屏障，他們這些人能不能完整地活下來，都很難說。

    吉蘭又仰頭看去。

    帕拉委員長已經去往了火山口，在其身旁，還有另外三道身影。

    “‘風車貓’帕爾·所羅門趁着剛纔的終爆，還是跑了嗎……”

    帕拉憑虛御空般站在半空中，拎着白手杖，遺憾說道。

    “命運並不眷顧我們。”

    “我和亞當斯重傷了祂，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祂都不可能再出現了。”

    阿格尼的銀色兜鍪下，傳來低沉的聲音。

    “亞當斯方纔還探查到，帕爾·所羅門的彼我，‘聖誕惡魔’坎卜斯已經遭到毀滅，出手之人是‘焦衣神父’喬拉·喬克斯。”

    “喬拉？祂怎麼會出手……難道是那位的意思？”

    帕拉有些驚訝，但不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連忙打住。

    又說起了另外的事：

    “伱們剛纔看到了海底的景象嗎？”

    “嗯……”卡爾捏着翹邊牛仔帽，沉吟一聲。“那未知生物我從未見過，不過從其身上，讓我感受到了秋殤眷族的氣息。”

    “那是神的屍體。”

    阿格尼淡淡道。

    帕拉深吸口氣，點了點頭。

    “如果我推測不錯，那其實正是舊神，第三司歲‘黯淚小姐’的遺體。”

    卡爾、阿格尼和亞當斯三人皆是一怔。

    又聽帕拉沉聲道：

    “陛下曾隱祕說起過，奧美爾是塵世的第一個人類，祂一經出生便飛昇成神，爲最初司辰……可這明顯不符合等價交換原則。”

    “可若是，奧美爾的真實身份，爲第三司歲的‘遺腹子’，這便能說得通了。”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瘴氣會與奧美爾一同誕生……因爲瘴氣正是源於第三司歲的屍體，奧美爾同樣如此。”

    “萬物皆有存在，存在即有痕跡。這一點，連舊神司歲也不可避免。”

    “而瘴氣與奧美爾，便是‘愛神’愛麗絲曾存在過的，最關鍵的痕跡。”

    聽完帕拉·賽爾蘇斯的推測分析，阿格尼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帕拉心中，還有一段推測沒有說。他不是不信任三名騎士長，而是不敢說出口。

    “‘殘王’陛下與‘雪女士’所誕下的那位小姐，其使命……或許正是爲了替世人承受瘴氣。”

    帕拉眼底深邃，心中顫動。

    “祂，是塵世的過濾器。”

    “是當之無愧的‘慟容聖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