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磔輪

    “終於找到了……”

    特蕾莎女士凝重道。

    “阿爾丁大師的魘碑。”

    她的表情極爲嚴肅，畢竟眼下所面對的，可是一位5階強者所遺留的“魘碑”。

    且阿爾丁·希金斯大師在靈魂與魔法雙重領域，有着極其精深的造詣。

    故而其碑中噩夢的危險度絕對極高！

    “吉蘭，接下來就先交給你了。”

    特蕾莎女士扭過頭，沉聲朝吉蘭說道。她稍作停頓，又補充提醒：

    “靈祕者對魘氣毫無抵抗能力，一旦接觸，便會被瞬間拖入其中……但久世者不同，因爲‘神鄉烙印’的緣故，對魘氣具有一定的抵禦能力，故而你想要進入碑中噩夢的話，需要主動放開心神。”

    “明白了。”吉蘭點點頭。

    山頂的這處平坦區域相當寧靜。

    吉蘭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邁開步子，徑直走向了那塊碩大的魘碑，被猩紅的魘氣所淹沒。

    “穆古爾，上前兩步。”

    這時，坐在壯漢肩頭的侏儒雷諾開口道。摯友沒有言語，只是順從地往前走了兩步。

    雷諾取出了清燈，咔的一聲按下開關，將其點亮。

    溫暖的黃光頓時透過玻璃罩發散開來，將周圍的區域照亮，並驅散了逐漸靠近的魘氣。

    “吉蘭先生，還是老規矩，五分鐘……等五分鐘一到，我就會敲響清燈，將你從噩夢中喚醒。”

    雷諾朗聲說道。

    “十分鐘吧。”吉蘭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道。“這處魘碑的難度遠超以往，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將裏面的情況探查完全。”

    雷諾先是一怔，旋即重重點頭。

    “好。那麼……還請小心。”

    吉蘭擡手打了個手勢，示意瞭解。

    旋即，他走出十幾米遠的距離後，便停下了腳步。

    果如特蕾莎女士所言，身體周圍漂浮的魘氣一經靠近他，便會被排斥開。而吉蘭的心中，那錶盤狀的“神鄉烙印”微微閃爍着光芒，令他始終保持清醒。

    見狀，吉蘭默默閉上了雙眼。

    他放空了自己的心神，讓“神鄉烙印”平靜下來，任由魘氣對其造成影響。

    嗡——

    幾乎就是一剎那的工夫，在吉蘭鬆懈下來的瞬間，他的意識便陷入恍惚。

    再度睜眼，便發現自己周圍的環境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從原本山頂的林間空地，變成了一幅昏暗潮溼的下水道景象。

    這裏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氣味，昏暗的光線僅源於頭頂老化且佈滿污垢的燈泡，讓人難以看清四周。

    吉蘭正站在右側的過道上，寬度僅能勉強容納一個人通過，其左手邊則是排水渠，裏面嘩嘩流淌着骯髒渾濁的污水。

    臭氣也都源於此。

    牆壁、天花板和地面非常潮溼，滲水的同時，表面還長滿了滑膩噁心的苔蘚。

    滴答滴答……

    細微的滴水聲從通道前方傳來，除此之外一片寂靜。

    吉蘭掃視着四周的環境，邁開步子往前走。同時，催動了“天啓夢”。

    一道彩色的光束從天而降，落在他身上，又化爲腦後的一輪光圈。

    吉蘭突然獲得了指引。

    ‘這處碑中噩夢的弱點，在前面。’

    他保持着小心，加快了腳步。

    5階久世者的魘碑噩夢，其場景明顯要更大，吉蘭往前走了上千米後，下水道的環境依舊沒有明顯變化。

    只不過他驚異地發現，過道兩側出現了一些實木書架。這些棕褐色的書架製作粗陋，木質生硬，上面擺放着許多看似古老的書籍。

    書籍密密麻麻，雜亂無章，它們似乎被人隨意堆放於此。

    吉蘭走過去，隨手取過一本，將其翻開。

    書頁發黃，頁邊磨損，顯露出歲月的痕跡。上面的字跡模糊不清，彷彿是因爲潮溼而滲染了墨漬。

    他眉頭微皺，合上這本書，又換了一本。可結果還是一樣，墨漬暈染嚴重，完全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

    吉蘭相繼翻閱了好幾本，終於在一本黑色封皮的書中，看到了幾頁清晰的字跡：

    “……人體靈魂的重量爲0.46盎司，煉製一枚賢者之石（哲人石）需要309.5盎司的靈魂，即673人的靈魂總和。”

    “人死後，靈魂會在塵世繼續逗留數小時，之後消失（塗抹），不，應該是去往了某個地方……神之鄉？很有可能……‘迴廊’區域徘徊着大量靈體，很可能就是那些於塵世中死去的生者。”

    “猜測：魔鬼或許是由靈體轉變（缺乏證據）。但‘迴廊’之中有一處黑色的墓園，裏面存在許多魔鬼的身影……（親自造訪神之鄉的經歷記錄）”

    譁。

    再往後翻，書頁卻已是黑乎乎邋遢一片，墨漬滲透得一塌糊塗。

    吉蘭有些遺憾地合上書籍，將其放了回去。

    他看着滿牆的書，心中不由猜測，這些很可能是阿爾丁·希金斯大師生前的記憶，以執念的形式，被記錄並映射在了此處碑中噩夢之中。

    吉蘭又迅速從書架上翻找一會，但絕大多數書籍的內容都是模糊的。

    他終於又找到了一本勉強能辨識文字的書籍，但零星的幾頁內容上，卻是記載着一些奇怪的話：

    “我已命不久矣……”

    “常常感慨自身的無知，還有那般浩瀚的知識未能窺見……可惜才能有限，躑躅於‘火劍之路’5階近半個世紀，終究未能觸及盡頭的真理。”

    “實在遺憾……遺憾吶。”

    “……”

    “眼下，似有一場史無前例的天災即將來臨……我所隱居的這座島嶼，並非島嶼（模糊不清）……這處內陸血海，也非海洋（潦草）。”

    “瘴氣自古有之，可來源卻從未有人知曉……或許，它就在我腳下。”

    “它的爆發極爲突然，似有人爲引導……不知爲何，我想到了一個古老的密教組織，那個滿是硫磺氣息的可憎團體。”

    “來不及了，我必須立刻行動。就以我這將死的衰老之軀，去延緩其噴發的速度吧。”

    “……”

    “帕拉，莎黛，鐸德會長，如果我能活下來，你們還是能在繆斯西提的帝國大圖書館中找到我。”

    “我會坐在一堆書的中間，時不時望出窗外，看着下面喧囂的世界，爲一羣只知道追求物質或權勢的傻瓜而感到可憐。”

    “真理啊……遙不可及。”

    “多麼希望能明悟真理的奧妙，如此也能死而無憾。”

    “遺憾吶。”

    啪。

    吉蘭眉頭微皺，將書合上。

    這上面的內容，像是日記，是阿爾丁大師死前所留。

    ‘這座島嶼乃至血海有問題？瘴氣的源頭……難道真是來自火山之下？’

    吉蘭暗暗猜測。

    他看完書上零星的內容後，不由覺得阿爾丁·希金斯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師。在發現了島嶼異樣後，竟然願意以身犯險。

    ‘不能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得趕緊找到弱點，並將其擊毀。’

    吉蘭暗道一句。

    他不再翻找書櫃，而是往前跑去。

    可沒過多久，地面便震顫了起來。

    隆隆……

    隆隆！

    劇烈的聲響越來越大。

    吉蘭停下了腳步，定睛一看，不由瞳孔一縮。

    只見一輛幾乎能完全堵住下水道空間的鋼鐵戰車，正從前方迅速駛來！

    轟隆隆！！

    那戰車通體呈黑色，散發金屬光澤，表面佈滿各式各樣的花紋與浮雕。其左右兩個比人還高的巨大輪轂上，嵌着一具骷髏屍骸，軸承與骸骨心臟重疊，外凸出一根半米長的猙獰三棱尖刺。

    呲呲呲！！

    隨着戰車以急速飛馳，兩根三棱刺在下水道兩側的牆壁上劃過，擦出刺眼的火花，並犁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排水渠的污水被碾過，水花四濺。

    而在戰車上，一名佝僂瘦小，身穿老式西服的白髮老者，正伏案書寫着什麼，頭也不擡。

    其背上，負着一個碩大的朽木輪轂，輪轂上銘刻着密密麻麻的古希魯文，還有一些指向八月司辰“慟容聖母”的符號。

    這輪轂就像是發條，隨着轉動，發出咔咔聲響，而老者則不停地書寫，嘴裏還在唸叨着：

    “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

    吉蘭的視線，一下子就被那老者背後的輪轂所吸引。

    在“天啓夢”的指引下，他瞬間就確定了，此處碑中噩夢的核心弱點，就是那咔咔作響的巨大輪轂！

    ‘磔輪……’

    吉蘭在心中默默道出這個原質名。

    戰車迅速靠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沿途的書架都被輕易摧毀，哐啷作響間，木屑紙片橫飛。

    似乎打算將吉蘭也順勢碾碎！

    唰——

    吉蘭當機立斷，直接一躍而起。

    戰車就像一面橫壓過來的刀網牆，唯獨只有老者所在的位置存在空缺間隙。

    啪噠！

    雙方交錯的一剎那，吉蘭落到了戰車之上，站在了伏案書寫的白髮老者面前。

    也正是這時，他才看清，原來老者僅有上半身是人形，而下半身與戰車融爲了一體！

    其面無表情，全神貫注以鋼筆在本子上寫着重複的話語：

    “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

    同時，對吉蘭的出現毫無反應，根本沒有擡頭看上哪怕一眼。

    戰車還在下水道裏飛速馳騁，劇烈的晃動不休。

    吉蘭眼睛一眯，擡腿就是一記爆踹，朝着白髮老者背後的輪轂踢去——

    鏘鏘鏘鏘鏘！

    倏地，吉蘭面前的腳下，突然鑽出一根根方形的實心黑鐵欄杆。而這些護欄竟又向上彎曲合攏，形成一個大圓球，將老者保護其中。

    哐！！

    吉蘭一腳踹在了大圓球上，發出了巨響。連同整架戰車，都爲之震顫。

    可這黑鐵大圓球的表面，連腳印都未曾留下，堅硬程度可見一斑！

    “碎鐵！”

    吉蘭眼神一凝，不信邪地再度一腳。

    這次，他全力使出了融合祕技。

    腿影一閃。

    嗚的尖嘯。

    哐！！！

    踢擊正中大圓球表面，踹爆了空氣，塵浪形成了一輪氣圈，四散開來。

    然而黑鐵圓球只是猛地一顫，卻毫無損傷！

    反觀吉蘭，卻被踢擊的反作用力一震，腳底發麻，同時還伴隨着一股鑽進靈魂深處的疼痛。

    吉蘭悶哼一聲。

    頓時明白，這正是阿爾丁所擅長的靈魂領域……

    ‘受到攻擊，會對敵人的靈魂進行反彈性傷害麼。’

    好在他每日接受“鐵荊棘冥想法”的錘鍊，這種靈魂攻擊正是他最擅長忍耐的。

    而這一點，還要感謝阿爾丁大師。

    “既然這麼硬，倒是可以好好嘗試一下我的破壞力了……”

    吉蘭的眸子裏，迸發出戰意。

    他咧嘴一笑。

    譁——

    下一秒，他像是吹氣球般肌肉隆起，身體拔高，一頭凌亂金髮變長發紅，一雙眼眸也從湛藍色染成了猩紅。

    赫然開啓了變身技“瘋梟態”。

    “公正之錘。”

    吉蘭手一擡，取出了更加適合強攻的鈍器，青銅色的手杖。

    咔咔聲的形變之後，柄頭化作了猙獰的榔頭。

    旋即，吉蘭雙手持錘，爆發出自身最強的力量，猛地朝大圓球砸下——

    “碎！”他暴喝一聲。

    青銅之錘如雷霆落下，正中鐵球。

    轟！！！

    恐怖的巨力外加爆炸的衝擊，迸發出的綠色火焰都化作了密密麻麻的火星。

    原本正飛速馳騁的戰車像是撞在了無形的牆上一般，猛地停滯。

    氣浪排山倒海，衝擊而過。

    於此同時，一股更加強烈的靈魂刺痛，順着錘頭杖柄蔓延至吉蘭的身體，直衝腦海，隨之炸裂！

    他原本猩紅的雙眼瞬間破裂，從眼角留下血淚。

    可吉蘭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痛楚，反而咧出了更加兇戾的笑容。

    在瘋王所掌控的“瘋梟態”下，超我高懸，一切疼痛損傷，都無法對其意識造成影響。

    他能忍受超乎尋常的痛苦！

    吉蘭的視線中，黑鐵大圓球表面，留下了一個凹坑！

    “痛快！”他再度舉錘，眼神暴虐。“再來！”

    哐！！！

    公正之錘落下，綠火轟然爆開。

    整個戰車劇烈震顫。

    “再來！”

    “再來！”

    “哈哈哈哈！”

    “再來！！”

    哐哐哐哐！！

    吉蘭瘋狂敲砸着鐵球，甚至將戰車轟得連連倒退。

    他此刻滿臉血漬，卻已將保護白髮老者的圓球砸得凹扁變形，破爛不堪。

    吉蘭冷不丁擡腿，一記“碎鐵”再度踹出。

    這是他現階段，最強一擊。

    嗚——

    轟！！！

    鐵球在氣勢無匹的踢擊下碎裂，露出了底下身爲噩夢守衛的老者本體。其終於擡頭，渾濁的雙眼流露出驚愕之色。

    似乎是沒料到，鐵球的防禦會被強行破開。

    而紅發青年已是再度掄錘，筆直朝其背後的木頭輪轂砸去——

    “給我碎！哈！！”

    嘭！！

    青銅杖錘重砸，一擊便將老者轟趴在戰車鐵板上，背後的輪轂斷裂爆開成無數碎片。

    吉蘭的大手一探，抓住了最大的碎塊部分，彩光隨之迸射，將其腐敗成朽木殘渣。

    “王國烙印。源於久世者阿爾丁·希金斯的心靈之物，隸屬通神權杖螺旋，八月司辰‘慟容聖母’之路，5階原質，磔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