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小島

    吉蘭抓過一側掛在船艙外壁上的魚叉，在海面輕輕一掃。

    嘩啦。

    他收回魚叉，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上面所沾染的紅色海水。

    端詳一會兒後，吉蘭又嗅了嗅。

    ‘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和普通海水一樣，有一股獨有的鹹腥味……但並非血液，只是顏色發紅，看上去相似罷了。’

    他不禁莞爾搖頭。

    ‘傳說畢竟只是傳說，血海怎麼可能真是由邪神的血液灌溉而成……’

    神祕學領域的事物，往往都伴隨着特有的磁場，像是高危輻射一般，對普通人具有極其致命的威脅。

    若血海真如傳言，那麼深秋鎮的居民早就被如此龐大的磁場殺死了。

    吉蘭獨自站在甲板過道上，眺望着猩紅的海面，覺得眼前這獨特的景色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又站了會，他收回目光，轉身返回了船艙之中……

    三個小時轉眼即逝。

    一行人所乘坐的兩艘小型漁船，正緩緩靠近一座孤島。

    這座島嶼，便是此行任務目的地。

    遠遠的，吉蘭便注意到小島上遍佈茂密的森林，卻並沒有發現什麼人煙跡象，仿若是個純天然的原始孤島。

    而在孤島深處，似乎坐落着一座高聳的山峯，正不斷朝天空逸散着高溫的白色煙霧。

    ‘那是……火山？’

    吉蘭眉頭緊鎖。

    他還發現，在岸邊好像堆積着數量龐大的海洋生物屍體。

    這些屍體有大有小，烏壓壓一片，其中大部分都已經開始腐敗，吸引了大量的海鷗聚集，正不斷啄食着這些屍體。

    還有烏雲一般的蒼蠅飛蟲，密密麻麻，飛來飛去，令人頗爲不適。

    海風裹挾着惡臭氣息，吹進了相隔數百米的船艙裏，讓一行人幾欲作嘔。

    隨着兩艘漁船靠岸落錨，衆人從灘塗下船登島。

    “好臭！”卡雅一下來就捏着鼻子，十分嫌棄地看着岸邊的魚羣屍體。“這裏怎麼死了這麼多血海生物……”

    衆人扭頭看向岸邊，也都是面露驚色。如此反常的一幕，讓他們提高了警惕。

    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其中還有一頭剛死去不久的紅鯨。它體型相當巨大，比一側停靠的漁船還要大上兩倍有餘，全長30多米，目測重量將近200噸。

    這頭紅鯨通體光滑，包括鯨鬚在內，整個背部幾乎都呈深紅色，體側鑲有白色的斑點。腹部則爲淺灰色，上有皺褶，似乎具有膨脹收縮的功能。

    吉蘭還發現，這頭紅鯨身上，遍佈着密密麻麻的寄生藤壺……只不過，這些藤壺的形狀與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並非卵泡的圓形球狀，而是一塊塊棱角分明的長方體。仿若是一塊塊墨綠發灰的石磚，鑲嵌在了這頭紅鯨身上一般。

    “真是神奇的生態圈……”

    侏儒雷諾扶了一下厚重的眼鏡，坐在好友穆古爾的肩頭，不由感慨道。

    眼尖的布威格突然發現了一處不同尋常的細節，他上前兩步，小聲朝吉蘭彙報道：

    “吉蘭先生，那頭紅鯨的屍體，似乎被人爲處理過……”

    “嗯？”

    “紅鯨前腹部有一道細密的切口，應該是有人將它的心臟取了出來。”

    布威格看着那巨大的屍骸，沉聲道。

    一旁的賽琳點了點頭。

    這位短髮女子似乎對紅鯨的構造有所瞭解，出聲補充道：

    “紅鯨每分鐘只有一次心跳，其心臟相較人類而言相當巨大，直徑接近2米，重量在450磅到550磅之間。”

    “那道開口的長度，差不多就是心臟的直徑……布威格的猜測應該沒錯。”

    這時，雷諾一躍從穆古爾的肩頭躍下，然後走到了岸邊的屍羣前，取出手套戴上，蹲下查看。

    “這些血海生物的屍體內，還被注射了一種引誘劑，會源源不斷吸引其它的血海生物靠近，從而擱淺死亡。”

    雷諾扶了一下眼鏡，沉聲說道。

    聞言，瑪維蹙眉開口道：

    “會不會是那個潛伏在深秋鎮的聯邦研究部隊做的？”

    在航行的途中，吉蘭便將自己從麥克米倫能源工廠獲取的日誌本，以及從血港黑幫地下避瘴所拿到的聯絡信件，都拿了出來，並將“7號黃金部隊”的事情告知了衆人。

    故而他們也都清楚有一支祕密研究部隊，正在暗中收集血海生物以及紅鯨心臟，用於某種研究。

    瑪維的猜測很合理，衆人不禁點頭。

    “小心行事。”

    特蕾莎女士看了眼衆人，囑咐一句。

    “7號黃金部隊很可能來過這裏，甚至還沒有離開……我們缺乏對敵人的情報，一切保持謹慎。”

    “是，特蕾莎女士。”

    衆人紛紛應允。

    緊接着，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岸邊，往森林中走去。

    據情報所知，作爲任務目標的“二級魘碑”，位於小島的深處，恰好就在吉蘭所看到的火山上。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看似不遠，但衆人又徒步行進了兩個多小時，臨近傍晚，纔剛到火山的山腳下。

    而這裏，竟然坐落着一座與世無爭的小型村落！

    一行人剛踏足此處，便被一羣衣着樸素的村民攔住了去路。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皮膚白皙，髮色爲棕紅，幾乎人手一柄農具或刀斧充當武器，表情不善，同時嘴中的語言也令衆人感到陌生。

    “嘰裏呱啦！嘰裏，嘰裏呱啦！”

    爲首的一名大鬍子中年朝吉蘭等人怒目而視，嘴裏說着聽不懂的語言。

    在他身側，還有一名身穿米白色麻布衣，光着腳的女孩。她扎着麻花辮，手裏捧着一隻肥碩的橘貓，正一臉好奇地打量着這羣奇怪的陌生人。

    “這些人是小島的原住民麼？”

    瑪維看着這陣仗，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們在說些什麼？”

    “不知道。”卡雅搖了搖頭。

    衆人被村民們包圍，倒也不懼，畢竟對方都只是些普通人，想要傷到他們實在是癡人說夢。

    但吉蘭一行身爲帝國官方人員，也並不想起衝突，貿然傷害這羣小島居民。

    “有誰明白他們的語言？”

    特蕾莎女士頗爲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回過頭，朝衆人問道。

    然而二組的組員們，乃至支援而來的四名“荊棘衆”預備役都是默不作聲，或無奈搖頭。

    特蕾莎女士不禁嘆息一聲。

    然而這時，吉蘭卻上前一步，同樣用那種拗口的奇怪語言出聲道：

    “嘰裏呱啦，嘰裏呱啦……”

    說着，他還擡手示意，語氣平和。

    聞言，村民們面面相覷，而爲首的中年人一臉驚疑不定，經過幾秒遲疑，說了句什麼，這才使得村民們放下了武器。

    “嗯？”特蕾莎女士眉頭一挑，頗爲驚訝地看了眼吉蘭。“你懂得他們的語言？”

    在場其他人也都非常詫異，沒想到吉蘭先生竟然會說對方的話。

    “他們確實是這座島嶼的原住民，說的是‘秋語’。這種語言是‘地中海語’的變種，還保留了古老母韻，除了專門的語言學家，恐怕少有人掌握。”

    吉蘭點了點頭，解釋了一句。

    衆人表情訝然，心中的吃驚更甚了。

    這麼冷僻的語言，吉蘭先生竟然有所涉獵……

    “多虧你了，吉蘭。”

    特蕾莎女士笑了笑。

    “那他們剛纔在說什麼，爲什麼對我們有這麼大的敵意？”

    “這個男人是‘布拉菲爾村’的村長，名叫耶爾內伊·錫厄達姆巴·阿勒奇烏斯……他表示，他們是世代生活於這座‘鯨神島’的神眷一族。”

    吉蘭指了指中年人，說道。

    “但是近段時間，有陌生的外來者登島，不但肆意獵殺島上的生物，捕撈附近海域的血海生物乃至紅鯨，還會將他們的族人抓走。”

    說着，吉蘭想了想，又道：

    “他們誤認爲我們是和那羣外來者一夥的，所以抱有敵意。”

    “原來如此……”

    衆人一臉恍然。

    卡雅蹙眉，眼神憎惡，開口道：

    “那羣所謂的外來者，多半就是聯邦的7號黃金部隊，他們抓走這羣原住民，恐怕就是爲了做人體實驗！”

    “該死的聯邦雜碎！”

    穆古爾用那稚嫩的童聲罵了句。

    “必須讓他們付出代價！”

    “冷靜點，穆古爾。”一旁的加諾德卻是沉聲道。“我們此行的任務是剷除魘碑，等任務結束後，再談其它的事。”

    瑪維搖了搖頭，道：

    “就算我們不去找他們的麻煩，他們也絕不會讓我們順利鏟碑。”

    “吉蘭，你跟他們簡單說明一下‘魘碑’的危險……等我們將‘魘碑’處理完畢後，會幫他們將那羣外來者解決。”

    特蕾莎女士朝吉蘭道。

    吉蘭點點頭。

    他開口以相當純正的秋語，對那位名叫耶爾內伊的中年村長說了幾句。

    聞言，村長乃至其餘村民都是一臉震驚，表情將信將疑。

    “嘰裏呱啦。”耶爾內伊村長想了想，朝衆人道。

    “他說可以，但會派幾個人跟着我們。”

    “也好。”特蕾莎女士沒有拒絕。“我們對這座島嶼比較陌生，有原住民作爲嚮導，可以省不少事。”

    吉蘭作爲翻譯，又將她的意思傳達給了耶爾內伊村長。

    對方表情緩和下來，點了點頭。

    片刻後。

    耶爾內伊親自帶隊，領着四名手持斧頭的青壯年族人，以及那名小女孩，一同跟着衆人上了山。

    “這女孩怎麼跟來了？”

    瑪維看了眼捧着橘貓的女孩，不由一臉擔心道。

    吉蘭淡淡道：

    “她是村長的女兒，叫桑加蘇倫·錫厄達姆巴·阿勒奇烏斯，從小就對這片土地有着敏銳的感知，是耶爾內伊村長主動叫上她的。”

    衆人相視一眼，倒也沒什麼意見。

    倒是對這羣原住民的名字，頗爲令人頭疼，因爲實在是太過拗口難記。

    山上的植被非常繁茂，一眼就能認出，這片土地有相當長的歷史。

    並且因爲是地處火山的緣故，過往的歲月裏得到過火山灰的滋養，故而植物漲勢驚人。

    天色漸暗，衆人也並沒有取出照明工具。

    一是因爲他們都是神祕者，目力和感知非凡，無需照明也能看清環境。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畢竟敵人可不知躲藏在何處。

    好在隨行的原住民的夜視能力也都還可以，所以衆人乾脆就摸黑前行。

    行進至山腰時，吉蘭突然低聲開口：

    “停下！有些不對勁！”

    他還用秋語又說了遍。

    衆人一驚，連忙停下了腳步，警惕四周。

    譁——

    前方不遠，一片灌木叢突然傳出異動。

    還未等衆人上前查看，便聽一聲細微的破空聲乍現。

    咻！！

    走在前面的卡雅眼睛一眯，她掏出腰間的匕首，猛地向前一揮。

    當！！

    火星在黑暗裏迸射，一顆9毫米圓頭彈當即被匕首砍成兩半，沒入身後的泥土裏。

    “有敵人！消音槍械！”

    卡雅話音剛落。

    嘟嘟嘟……

    咻咻咻！！

    子彈發出呼嘯，朝着吉蘭等人襲來。

    一行人臉色一沉，但都及時作出反應。他們刻意護在了幾名原住民身前，或以匕首，或以自身的武器進行格擋。

    在場神祕者就沒有低於3階的，面對消音槍械，倒也沒有什麼壓力。

    特蕾莎女士打了個響指。

    啪！

    刺眼的金色亮光一閃，直接將襲來的七八顆子彈統統彈飛。

    旋即，她冷聲喊道：

    “吉蘭，卡雅，瑪維。”

    被點名的三人也沒有多言，十分默契地躥了出去。

    吉蘭的速度最快。

    他的身形如鬼魅，劃過兩道殘影，便已抵達了灌木後。

    一名身穿白色防護衣，頭戴防瘴面罩的男人正貓在那裏，手持一把消音手槍。

    看到吉蘭的出現，他不禁一愣。

    嘭！！

    吉蘭面無表情，一記膝撞而出，正中對方面部。

    巨響聲中，這名襲擊者的頭部當場碎裂，整個身體倒飛出去，滾倒在地，沒了動靜。

    窸窸窣窣——

    不遠處，又有幾道黑影攢動，轉身就跑。

    吉蘭聽力驚人，捕捉到了那幾人通過耳麥交流的細微聲音：

    “撤退，返隊。”

    “向克勞德米爾少將彙報，進行下一輪的攔截。”

    “是。”

    吉蘭眼睛一眯，直接閃身追了上去。

    這羣聯邦的祕密研究部隊，顯然是不打算讓他們順利掘墓。

    吉蘭準備提前掃清這股不穩定因素。

    “特蕾莎女士，我正往東北方追擊，通知瑪維和卡雅跟上。”

    他摸了一下耳麥，淡淡道。

    身形不停，已是迅速消失在林間。

    (本章完)